“阿越~”见梁越一直对着二苏旧局的香丸发呆,祁阳伸手去牵梁越,却发觉梁越的手很凉。
“阿越,你是想阿衡姐了吗?”祁阳也看到了二苏旧局的介绍。
“嗯,姐姐也合过这香,和这里的不一样,这里用得是碎茉莉,姐姐是把香丸包在整朵的茉莉花苞里的。”梁越回握住祁阳的手,手很快地就热了过来。
两人住的旅店的一楼是个总是没什么人,却有两猫一狗的清吧,两人回去的时候正赶上了驻唱歌手在抱着木吉他唱歌。
是宋维早年的一首很少人听的歌——《轮回》,祁阳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拉着梁越坐下,观摩同行的表演。
驻唱歌手也是酒店的老板,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很瘦,头发长得有些遮眼,脚下搁着酒瓶,抱着把琴头长出的弦没剪掉的日落色吉他,是降了调唱的,声音哑得有些发干,却唱得很动人。
惊鸟落下残羽
灰烬混入湿泥
火光中见你
葬我于绿草长堤
“发启广大真实心,创无佛处阿兰若。”
看星河看花海
握菩提讼梵音
太阳落山斗转星移
晨光熹微青草离离
以江风作歌
去往大漠山林
轮回遍历
宋维是家喻户晓的歌手,但宋维自己的歌大部分无论词曲都不是流行曲风,词总带着些含蓄的苍凉,曲也带着些如幻梦般的迷离。
这首歌发行于2000年,那时祁阳才十岁出头,即使听不懂歌词,却依然很喜欢听曲子里的低低的吟唱和渺远的笛声。
那时她总是在下课后偷偷跑到爸爸杂货铺里听录音机里的磁带。
她俩是这首《轮回》的唯二的观众,虽是坐在最靠墙角的地方,却极捧场地给老板鼓着掌。
祁阳随手翻着酒单又要点酒,梁越却不由分说地要了两杯热牛奶:“阳阳,你昨天就喝酒了。”
旅店里的大橘猫很粘人,喵喵叫着往祁阳怀里拱,梁越又举了相机拍照。
看着这只橘猫,祁阳想起了儿时她最喜欢的一个小玩偶。
“阿越,我小时候有一只走哪都带着的加菲猫玩偶,我叫它橘子,这个胖家伙和我的那只橘子长得好像啊,不过表情不怎么像,橘子是欠欠的,这个胖家伙看着好像有点苦涩。”祁阳一边笑嘻嘻地撸着橘猫的脑袋,一边絮絮叨叨地和梁越讲着她的橘子。
“橘子是不是在北京的出租里,我们把它带回来吧。”梁越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唇边有些白渍。
“诶,好多年前就被我妈妈扔掉了。”祁阳有些失落地戳戳怀里橘猫的脑袋。
————
不论是祁阳还是苏谦,一沾音乐就会带上工作狂的特质,再回到上海之后,祁阳就开始和苏谦没日没夜地泡在星衡传媒的录音棚里了。
星衡传媒独占着一栋在陆家嘴的三十几层的写字楼,梁越还在放暑假,也时常跟着祁阳往星衡传媒跑,但也不打扰她俩,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偶尔也会去梁衡办公室里待着。
梁衡得空的时候,会有意地给梁越讲讲公司运营的事情,会顺便拉着梁越认认人,梁越总是兴致缺缺得过且过的样子,梁衡不强求她但也照做不误。
祁阳和苏谦都是效率很高的人,试唱选曲这个环节她们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搞定了。
这张专辑她们是倾向于往偏后现代摇滚风格概念专辑的方向尝试的,将唱词旋律的存在隐于层次更加丰富的器乐音中,主题关于生命的美感与力量。
专辑名是祁阳自己一直想用的叫——《蜉生》,里面会收录一小段intro和八首单曲。
PART ONE 天真
《草木萌》
《灯梦》
《定格》
PART TWO 经历
《戏言》
《二苏旧局》
《旷野雪》
PART THREE 涅槃
《飞鸟与鲜花》
《蜉生天地》
祁阳是兼具天赋灵气和深厚乐理素养的年轻音乐人,单曲本身的唱词旋律以及器乐编排基本全是祁阳自己在弄的,但想做好一张有故事感的概念专辑,是需要把控好单曲,分部,大主题之间变幻与统一的平衡的,这个平衡的度是由有更多创作与市场经验的苏谦在把控。
即使颇有想法与风格的两个人总是有不少意见相左的时候的,但总得来说两人之间的合作顺畅而愉快,在合作的半个月里,祁阳灵感源源不断,对音乐的理解也在加深,进步神速。
对祁阳来说,音乐创作的过程就像是亲手为自己构建一场幻梦,里面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只草丛里的萤火虫,一朵云的形状,甚至风吹来的方向都是依着她的心意而生的,她总是沉浸在其中,忘记时间。
每当从幻梦中醒来,看到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书的梁越,她会觉得心都是满满当当的,她会乐颠颠地跑过去亲吻她的唇角,触摸她的眼睫,蹭她的脸颊。
梁越似懂非懂地听着两人沟通时一连串的专业名词,看着两人时而笑作一团时而又争执得面红耳赤,心里实在是羡慕得很。
她是为祁阳而高兴的,可她总是觉得自己在这里挺多余的。
她们的身体很近,灵魂却像是隔着一层。
她们真得能一起走到很久很久以后吗?
如果迟早分开,那么她便不该如此依赖祁阳。
她又想逃开了。
————
梁越申请了洛克菲勒大学学习的名额,八月中旬便要动身去纽约。
美国的洛克菲勒大学是在生物医学领域享有盛誉的世界顶级教育研究中心,是学术界殿堂级的存在,名副其实的诺贝尔奖收割机。
梁越出国的前夕,祁阳没有去录音棚,陪梁越在家里待着。
其实两人都刻意地忽略着离别,那一整天一切如常的,很快便过去了。
晚饭后梁越坐在书桌前看论文,祁阳就随意地盘腿坐在地毯上靠着梁越的腿练琴,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梁越。
祁阳练着练着就不老实了,转过身子玩梁越的瘦白的脚踝,玩着玩着起了坏心,把手顺着梁越的裤管伸进去摸梁越的腿,梁越一个激灵站起来,无奈地看着祁阳:“累了?”
祁阳这段时间忙着专辑的事情,练琴的时间少了许多,今天练了几乎一整天,指尖的茧子有些褪皮,粗粝的触感在梁越腿上扫过,带起近乎酥麻的痒意,梁越几乎有些腿软。
祁阳仍坐在地上不起来,指尖在梁越的裤管里跳舞,语调里蛊惑与调笑参半:“阿越,再叫声妈妈我听听啊。”
梁越的脸腾得烧起来,蹲下身去抱祁阳起来:“阳阳,别闹啦。”
祁阳本是笑着的,被梁越一抱忽然就有些鼻酸:“阿越,你明天就要走了,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梁越沉默了许久,起身背对着祁阳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出去把琴放在架子上。”
怀里一下子空了,祁阳仰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马上要到十点钟了。
那挂钟是个极简设计的创意挂钟,黑色的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嘀嗒,嘀嗒,嘀嗒……
平日里,祁阳并不觉得这挂钟吵,甚至有些喜欢这规律而清脆的声音,可今日这嘀嗒声却无端地让祁阳感到心慌,像是在一刻不停地剥落着抽离着什么东西似的。
梁越回来了,陪着祁阳在地毯上坐下。
“阿越,把它关了好不好。”
祁阳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地面,可梁越听懂了,祁阳在说墙上的挂钟。
“好。”
前段时间总是要祁阳帮忙上药的缘故,梁越已经适应了和祁阳坦诚相见,洗过澡后梁越只穿着内衣缩在被窝里翻着书等祁阳一起睡。
祁阳还湿着头发就噔噔噔地跑出来往梁越怀里挤,梁越忙放了书,抱住这个刚洗过澡的还带着凉凉的花草香味的滑腻身体。
梁越一直躲在被子里,身上暖烘烘的,一寸寸地捂热祁阳还带着些水汽的凉凉的身体。
祁阳也不肯说话,缩在梁越怀里不抬头,专心致志地一个接一个地玩着梁越的细长的指节。
待祁阳的身子暖和过来,梁越披上居家服衬衫从被窝里钻出来,道:“阳阳,我给你吹吹头发,今天早些睡吧。”
祁阳裹着被子起了身跪在床边等梁越取吹风机,肩背在夜灯中白得有些晃眼,秀致的锁骨线条一直蜿蜒到了肩部。
梁越把吹风机风开得很小,动作很温柔轻软,眼睛却虚虚地望着墙壁,微微出神。
吹过头发祁阳不肯睡,缠着梁越要喝酒。
“喝些睡得香~”
“这是错觉,酒精会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实际上并不是有效的睡眠。”
“宝宝,你明天就要走了。”
“喝红酒吧,度数低一些。”
“好吧好吧好吧。”祁阳伸手掐了掐梁越的脸颊。
自打从苏州回来梁越就自动地在家里的酒柜里存上了泸州老窖,祁阳总惦记着想开。
事实证明,祁阳的酒量不管喝什么酒都会醉,而且根本不肯乖乖去睡觉。
“阿越,你有没有企鹅号?”
“企鹅号,没有。”梁越摇头。
“那我给你注册一个,我们可以在那上面视频通话。”
半夜,十二点,两人挤在一把椅子上在电脑前注册企鹅。
祁阳给梁越选了那只紫色的狐狸狗当头像,网名叫“松间月(阳的)”。
祁阳光荣地成为了梁越的第一个好友,往后几年依然是梁越唯一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