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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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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上辈子已经睡过了,也就那么回事,现在不怎么稀罕了。

原来在席面上同长生起争执的几个姐儿,这会儿也凑过来看戏了,就坐在离长生不远的空坐处,里头有个个子高挑的姑娘正笑着说话,两处隔得近,好赖话尽往长生耳朵里钻,不想听都不行。

赵浛烟说,“那是顾长乐的二姐姐顾长芬,成国公魏家的媳妇,素来人缘好,方才席上嘲讽你的那位,是成国公家贵妾生的庶女魏雅娴,虽说是庶女可长安城里没人不知道,成国公是拿作嫡女养大的。”

长生漫不经心点个头,“她们是小姑和嫂子的关系么?”

赵浛烟略笑了笑,“是,顾二姐儿和正头的嫡出小姑不亲近,独和魏雅娴脾性相投,我母亲同顾家大娘子是认识的,知道顾家当家主母的难处,府上都是那贵妾一手操持。”

长生回说,“那顾府里头,岂不是很乱?”

赵浛烟掩嘴轻笑,“可不是,我母亲说,后院里头成日鸡飞狗跳的,没一时安稳。依我说这嫡不嫡庶不庶的,能有安稳才是怪事了。”

长生往顾长芬那处瞅一眼,方才她当着众人的面让魏雅娴脸上没光,这会儿有顾长芬做靠山撑腰,姑嫂俩三句话便扯到她身上,阴阳怪气的很。

顾长芬正笑着同一堆莺莺燕燕说话,“那是,我这妹妹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素来同官家走的近,又是个娇惯脾气,就是官家不也依着她?”

有人陪笑:“翁主同官家青梅竹马,自然是天大的面子,我听父亲说,今年大理进贡的释迦果比往年更大些,官家连朝堂上的臣子都没赏赐过。”

顾长芬冷笑道:“可不是,官家对长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哪里是那些个外头野路子的嫡女能比得上的?”

她说完,往长生这边睨一眼,几个拍马的官眷也投过来鄙夷的眼神。

长生权当什么都没听到,高高兴兴的同庭霜和赵浛烟分桌上的葡萄吃。

“可是……”庭霜搓着手里头的葡萄粒子,思忖道:“她这筐果子是讹来的,皇兄原本是单独扣下想留给你吃的呀。”

庭霜只纠结这事,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观台上在坐的女眷是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顾长芬当众被打脸,只觉得热气上头,九月的天气都有些冷了,她却满面通红,出了汗,再坐下去就是无休尽的尴尬,只得讪笑着起来扯扯领子,对旁边坐着的女眷道:“你们且看戏,我想起来母亲方才还唤我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大家伙儿自便。”

魏雅娴也忙跟着站起来,“我去瞧瞧荣宁翁主那里用不用搭把手的,也先退了。”

长生心里不由对庭霜竖起大拇指,这小姑娘心思单纯说话也直,真是可爱,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是个傻大姐呢。

顾长芬和魏雅娴一走,她耳朵边上清净不少,戏台上的金玉奴也唱到了尾声。

长生舒个懒腰,拍拍脸,问赵浛烟,“可说什么时候散席了么?”

赵浛烟瞧她一副懒散,轻声道:“没说,不过这样的席面待着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长生赞同的点头,“我在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先回去。”又问庭霜,“公主,你平时有空出宫来么?”

庭霜摇头,“她们看的紧,总说这不可那不可的话儿,今儿是软磨硬磨,才许我出来的。”她往远处月亮门那看一眼,“就是放了我出宫来,也还是跟着一堆的嬷嬷。”

“那,你出不来我便去宫里找你,想来你一个人待着闷得慌。”长生笑,“你有进出宫的腰牌么?”

庭霜猛点头,“有的有的,”便去腰间解系牌的绳子,把腰牌塞到长生的手里,郑重道,“那说好了,你往后来找我,我就住在毓秀斋。”

长生攥着腰牌,心里思量,往后这腰牌有大用处,不是她故意算计小公主,实在是形势比人强,便答应着,“嗯,过两日等我身子骨结实了,指定进宫里去找你。”她把腰牌收进暗兜,起身,“今儿得先回了。”

赵浛烟也跟她起身,道:“我们一同走罢,整好去你那里拿上新的花样子。”

庭霜有些想跟着她们走,无奈身后一堆嬷嬷看着,踟蹰道:“不然,我送你们到外头?”

长生和赵浛烟面面相觑,这公主做的还不如她们自在呢。

“断没有让公主相送的道理,不过,我答应你,赶明儿得空了,我指定去找你,给你捎外头的小玩意儿,可成么?”长生哄着她。

庭霜眼里马上有了些光。

长生笑了笑,提步往外走,远远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子,待走得近了发现原是梨花。

梨花瞧见她,小跑几步过来,眼里噙着泪水,往她跟前一蹲身,“姑娘,可快些回府吧,出大事儿了。”

长生瞧她模样焦急,只叫她站起来,道:“我也正要回去了,咱们路上说,你别急。”

翁主府上人多眼杂,等着看她笑话的多,真要是不得了的大事儿,就不能在这里说。

梨花嗳一声,也知道轻重,跟着她出了翁主府,等上了赵浛烟的马车,才开口,“姑娘,圣旨到了,大娘子差奴婢来找您回府。东来去找主君了,只怕这会子,已经接了圣旨,奴婢想着快些找到您,正巧在外头碰上翁主,说了大娘子唤您回去,翁主却说要留您在府上吃酒,把奴婢挡外头不让进,可把奴婢急坏了,若不是趁府上小厮忙,钻空子偷溜进去席上,怕直到这会儿也见不着姑娘。”

“她拦你?”长生蹙眉。

梨花直点头,“拦着呢,都有一炷香的时候了。”

长生不说话,暗暗在心里把顾长乐记上一笔。现在她可不是原先的傻子,本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真要来同她过不去,那就别怪她也叫顾长乐下不来台。

梨花絮叨:“姑娘,来的时候大娘子嘱咐了,叫您可别伤心,您和沈二哥儿没这姻缘。”

梨花这么一说,不光长生猜着圣旨是为何事,就连赵浛烟也明白了。

赵浛烟戳戳她,“长生,不然我今儿留下来陪你,叫款冬捎话回去,就说我在你府上住下了。”

她是怕长生难受,毕竟才定下来的亲事给官家搅和了,生生做了对苦命鸳鸯。

长生摇头,“不用了,你陪着我又有什么用?官家还能收回旨意么?”

她想着既然这番谋划不能成,也用不上强求,庭降为何非她不可,里头只怕没那么简单,毕竟上辈子两个人虽成了亲,到最后也没能在一起。她自己个儿倒不会想不开,只怕沈修瑾会出乱子。

赵浛烟看她心事重重,只当她是伤心傻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慰,拍拍她的手,耿直道:“就这么说定了,今儿我就住下来,你撵我也是撵不走的,我赖你屋里头了。”

她勉强回赵浛烟个笑,琢磨着得进宫见见庭降,他这是强逼,是拿身份压人,就算她迫不得已答应这桩婚事,也得把话和庭降说明白。幸好今儿从庭霜手里拿到了腰牌,明天能顺顺当当的进宫。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她们还没到府门,远远就见东来在门口的街上急得来回转悠。

下了马车,东来过来跟她呵腰,“大姑娘,您可回了,快进去吧,主君和大娘子等着您呢。”

她问东来,“廷牧公公回了么?”

东来说是,“走了有两盏茶的功夫了。”

那就是已经宣读过圣旨了,她忖了忖,点个头往府里去。

赵浛烟跟着下了马车,嘱咐,“东来,你差个人去我家中给我母亲捎个话,就说我今儿在你家大姐儿这里宿一宿,明儿再回。”

东来连连呵腰,“赵大姑娘妆安,东来省得了,这就差人去办。”

长生拉着赵浛烟往前厅去,进门先给徐崇廉和秦氏请过安。

早就有下人来禀,说大姐儿和赵大姑娘一并回了,秦氏撮着手帕子,虚扶一扶长生,“你都知道了罢?”

长生坐下来,咬唇道:“梨花都说了,大娘子浑用不上替我担心什么,阿耶也不用觉得为难,女儿虽没读过几天书,却也知道君为臣纲的道理,为臣的怎么能抗旨呢?那是大不敬。”

徐崇廉只觉得脑仁子仍仍的,哪怕长生哭给他看,寻死觅活闹腾他都受得了,偏她即不哭也不闹,懂事的像看破红尘,他闺女心里头这是得多难受啊。

“爹爹不听这些大道理,好姑娘你给爹爹说,你就说你还嫁不嫁沈修瑾,你要说嫁,爹爹现在就去把他绑来跟你圆房,还不信了,生米煮成熟饭,官家还能怎么着。”

徐崇廉脸色铁青着,只要长生过得好,他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了。

长生忙跪下来,“阿耶,您这一身功名利禄是战场上拼命挣来的,女儿好不容易认亲,在您膝下承欢,不想再落个家破人亡的结果,阿耶可千万别做糊涂事儿,就当是女儿贪图荣华富贵,女儿愿意进宫的。”

秦氏直叹气。

两口子只觉得长生是为了顾全大局,决意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心中尽是愧疚。

长生跪在地上心里感慨,可见都是命里注定的,便是重活一回,也少不得还要继续和庭降纠缠在一块儿。

嫁给庭降,她心里是愿意的,没有徐崇廉和秦氏心中想的那么义薄云天,她更多的是为自己考虑,当然,她真的做了皇后,徐府上上下下也跟着沾光就是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想,往后大娘子出门,应该也没人会再去奚落她不能生孩子了。

秦氏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孩子,委屈你了。”

长生摇头,只说不委屈,又宽慰秦氏和徐崇廉几句,闷闷不乐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浛烟陪着她,一边绣花样子一边和她闲话家常,直到二更天,才实在受不住爬床上去安置了。

长生睡不着,挑灯练字,春枝给她硏墨,连连打哈欠,迷瞪道:“姑娘,眼见着三更天了,夜里凉,还是早些安置罢。”

她抬头,随手挑挑灯芯子,“我不困,你先回去歇着罢,我写好这一张就去睡。”

春枝掖掖衣裳,“那奴婢先回了,姑娘别熬夜太晚。”

她答应着,自顾继续写字,心里想事儿,一团乱麻梳理起来也费时间,写字能静心,写着心里的事儿也就慢慢捋出线头来了。

明天进宫去见他,他喜欢吃驴打滚,进宫前先去青绮门买上一盒,他不喜欢她扯嗓门大喊,喜欢她唯唯诺诺轻声细语说话,明儿得收着嗓子,拿捏着才好。

她停下笔,坐下来叹气,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就依着他是了,他喜欢什么样儿她就什么样儿,好在她对他有些了解,不至于会犯什么错处。

至于那晚上抓伤了他的脸,明儿一见面,她是先梨花带雨抱大腿求饶的好,还是菟丝花一样娇软的跪他跟前柔柔一笑更好些呢?

她知道他喜欢李允淑那样的,可是李允淑是什么样的呢?她实在记不起来,觉得那个姑娘没什么存在感,还不如冯玄畅给她的印象深刻。

恍惚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她起身去推开窗子,外头竟下起细雨来。

望着秋雨出了会神,听有人敲门,她答应着来了,拉开门栓,细雨里头站着沈修瑾,穿着单薄的衣裳,两捋头发垂在额前,滴滴答答的往下滚落着雨水,身上湿哒哒的。

他看着长生,抖着唇,“爹爹说,他说,我们的亲事不做数了。”

长生去拉他,他的手冰冰凉凉的,长生心里一阵愧意,“官家下了圣旨,沈叔父也是为了咱们两家平安……”

“长生,跟我走罢,我们私奔,远远的离开长安。”沈修瑾猛地反手紧紧攥住她,“我想了,我们去塞外,去大钺,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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