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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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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微凉,河道两岸的枫树叶刚开始泛黄。

青州府最知名的书院,每年春秋各郊游一次,此次秋游地点就选在了这处人迹罕至的河岸边。

长长的河岸分成了三拨人群,每波人群相距百米有余。

河滩最大、河面最浅的地方,是年幼院小学员们,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因为孩子们太小,书院的学士、嬷嬷们都紧紧盯着,不敢错眼珠,生怕哪个小家伙儿出现点意外。

中间那波,是年少院的七岁到十一、二岁的学员们,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却并不比年幼院的孩子好管。读书、游戏后自由活动,那一个个皮猴子,简直能上天。

人最少的那波,是十二岁到十六七岁的志学院学员。

当然,什么年纪上哪个院并不是死规定。

比如最年长的志学院学员堆儿里,就有一个身高只到旁人胳肢窝位置的小姑娘。她正拿着一颗颗滚圆的鹅卵石,小心翼翼的叠摞,与身旁那群手持书卷、一脸严肃的同窗们,显得格格不入。

“钱浅,听说院长同意你这次一同参加会试了?”

一道青涩的少年声音在旁突兀响起,钱浅正聚精会神找着力点,吓得差点碰倒好不容易摞起的五颗鹅卵石。

她微蹙了下眉,瞥了一眼来人,又是这个江远山,没好气地从鼻腔发出了一声“嗯”,算是做了回应。

江远山自然察觉到她的不悦,没敢再上前,只是蹲到了她身边,问:“你真的有把握?”

钱浅继续盯着鹅卵石,头也不回,“试试而已。反正成绩不作数,又不会损失什么。”

江远山看她一脸专注地盯着石头,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在另人气闷,“你知不知道破格参与会试的人,是要在监考官眼皮子底下做文章的!”

“嘘!”

钱浅找到手中石头的着力点,示意他别出声,将手中的鹅卵石放在那五颗之上,小心地松手。

鹅卵石堆没倒。

她轻轻松口气,“院长告诉我了。我不是正式考生,所以没有我的座位,只能坐在监考官身旁边儿。”

江远山真的服气了,“你就不怕答不好丢人?”

钱浅在身下又挑了一块合适的石头拿到手里,掀开眼皮看向江远山,“考到四十多岁的都大有人在,我有什么好丢人的?”

江远山的表情有点扭曲,“那怎么一样?人家是正常参加会试,你是破格参与,成绩不作数的!这就相当于打擂挑战,你又拿不到奖品,还自视甚高要去比试一场,输了不丢人吗?”

钱浅瞪他,“大哥,我才十二岁啊!跟一群二十来岁的人比试,就算比输了,我会很丢人吗?”

天之骄子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神情肆意而骄傲。

江远山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钱浅白他一眼,继续叠自己的石头堆,轻声道:“何况我也不是去打擂的。我要是拿个好成绩,就能申请京都书院的人杰奖励,这样我爹就会接我和我娘去京都城,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既然有破格参加考试的规矩,我试试又不损失什么。”

江远山诧异地问:“你要走?”

钱浅比量着石头,漫不经心地答:“嗯。我爹去京都三年了,他们两口子总是这么分隔两地不是事儿。若是不用负担我的学费,那他赚的钱应该能够我们一家在京都城的开销。”

江远山的脸上更加一言难尽,“你参加破格考试,只是因为钱?”

钱浅很无语,“我真的很服气你抓重点的能力……”

江远山看着她又摞好一块石头,嘟囔道:“你们一家人没法子生活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没钱?你想得太简单了,京都不比别处,开销很大的,就算你解决了书院的费用,你们家也买不起宅院,往后还是会捉襟见肘。”

钱浅一脸不满,“江大公子,虽然你家是青州第一大世家,可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我家虽不够富裕,但在青州府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到时大不了住的小一点,或者租宅子住,我也可以找些事做补贴家用,怎么也能活下去的。”

她朝江远山翻个白眼,“再说了,我走你不该高兴吗?没有我的光环压着,你就是书院最受瞩目的人了啊!”

江远山跳脚否认:“你这话何意?你是说我嫉妒你?你少自以为是了!”

少年被激得满脸通红,但钱浅并未理会,叠好第八块石头,才轻蔑地说:“少年人,何时能正视自己内心的欲望和阴暗,才能真正进步。”

江远山怒极,一脚踢倒钱浅刚叠好这摞石头堆,“你胡说!我才没有!我没有!”

钱浅三岁进入书院的年幼院,随即展现了卓越的学习天赋。

她五岁就通过了年少院的考试,越级坐进了年少院的学堂,而后继续以惊人的学习能力,在八岁时再次进入了志学院,成为青州书院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志学院学员。

在钱浅进入志学院之前,江远山十一岁越级进入志学院,是最受学士们关注的佼佼者。无奈钱浅的光环太盛,江远山的萤萤之火在她的天才光芒下,彻底被掩盖住了。

天才少年一号和天才少年二号又吵起来了,学士们匆忙上前阻拦,“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钱浅本来一脸嫌恶地瞪着江远山,见学士们过来立即换了张脸,佯装委屈道:“老师,会试将近,同窗们都在趁这次秋游放松心情。学生要破格参加会试,故而在这叠石堆放松心情。江远山得知学生要破格参加会试,突然气急败坏跑来把学生叠的石头堆踢到了!”

江远山一张小脸又青又红,“你说我嫉妒你!”

钱浅毫不心虚地否认,“学生没有!老师,我真的没说过这俩字儿!”

江远山噎住,她确实没说过“嫉妒”二字,但她表达的就是他嫉妒她的意思啊!

在学士们的眼中,虽然江远山是有点贵公子脾气,但他是青州第一世家江家的大公子,学习也很是不错,可钱浅是书院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天才少年,平日又乖巧懂事,万万也不舍得让她被人欺负。

江远山看着躲在学士身后的翻白眼的钱浅,气得手直发抖,“你……你……!”

不待他说完,一个学士当即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哄劝走,“哎呦远山呐,你准是听差了!你家世那么好,成绩也好,钱浅怎么会说你嫉妒她呢?钱浅比你还小一岁,是妹妹呢,咱们是不是该让着些呀……”

一位学士摸摸钱浅的头,温和地哄道:“钱浅乖,远山被人捧惯了,养就了些骄纵脾气。你一向懂事,不要跟他计较哈!”

钱浅笑得乖顺无比,“他可能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我与他是同窗,不会跟他计较的,老师放心!”

另一名学士一脸被融化的欣慰,“哎呀,我们小钱浅真是太乖、太懂事了!”

那学士瞥见钱浅叠的几个石头堆,蹲下身仔细看,忍不住惊叹道:“这是什么?你摆的?真奇妙啊!”

摸头的学士也奇道:“还真是!你是怎么做到的?摞这么高,歪歪斜斜的感觉一阵微风就会倒了,却这么稳稳当当地立着。”

钱浅坐回原地,重新开始摆石头,“平衡术。找到每一层石头的受力点,靠重力势能,通过细微调整达到物理平衡。”

两名学士彼此互看一眼,语气有些生涩,“这,有什么用途?”

钱浅笑笑,“什么用都没有。我摆着玩的,放松心情。快会试了嘛!”

两位学士这才恢复正常笑容,“好,那你继续玩。别下水啊!天气冷了,着凉会肚子疼的。”

“好的老师!”钱浅点头答应,一脸人畜无害的甜甜笑容。

看着学士们离开,钱浅回过头,甜甜笑容的瞬间就消失了。

她并非是什么“神童”、“天才少女”,她只不过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21岁成年女性。

这个世界还是封建社会,钱浅也一度陷入混乱过。

投胎不该是往后的吗?她大概是2010年死去的,不说去几十、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怎么还带往前投的?

她先前以为时空是错乱的,发现这个世界的历史与那个世界的历史有相似之处,又不完全相同,才猜测或许有平行世界,亦或是多维空间。

她自婴孩时期,就展现出惊人的聪慧与才智。所以不到两岁时,就整天听钱大友感叹:“我的乖乖是天降紫薇星,是女宰相的命!”

钱大友就是她这一世的父亲,母亲名叫姜婷。

因为姜婷没怎么念过书,所以“钱浅”这个名字就是她亲爹钱大友取的。

她不太喜欢她这一世的名字。

浅,就是少。

钱浅,就是钱少,真的很不吉利。

如果可以自己取名,她希望自己叫“钱多多”,听起来就吉利,兆头极好。

钱大友对她这个天纵奇才的女儿寄予厚望,将三岁的她送进书院,希望她可以科考入仕,进入庙堂光宗耀祖。

这里又与前世的封建社会有所不同。

这个世界两千年前就出现了女帝,比前世所在世界的唐武则天还要早很多。

随后男女冲突达到了空前绝后的激烈。

男权时代对女性的打压她非常清楚,但这个世界女权时期对男子的打压也是不遑多让。与被重男轻女时代被扼杀的女童一样,女权时期无数男童被溺毙,也成为史书上无法略去的重要一笔。

而后历经数朝、近千年的时间,性别冲突终于逐渐缓和下来。

近两三百年,男女之间相对平等,两性之间和平共处,十分和谐。

所以她能以一个三岁的女娃娃的身体,顺利进入书院的年幼院,成为了一众同龄儿童中,最特别的存在。

在别家娃娃哭哭啼啼不愿与父母告别时,她会摆出乖巧柔顺的模样,向学士和照顾孩子的嬷嬷们行礼问安。

在别家娃娃坐在学堂,看着陌生的环境怕得哭成一片时,她一个挨一个地去问话聊天,让学士、嬷嬷们都惊叹于她展示出的稳重友善和语言天赋异禀。

在别家娃娃熟悉环境后开始贪玩不听话时,只有她安安静静认真学习识字,对一切充满好奇。

年幼院原本都是三岁到六岁的孩子,七岁后进入年少院。

可学士们发现,钱浅五岁便开始看年少院的书籍和课程了,于是在她通过年少院考试之后,为她办理了越级入院。

年少院的学堂里,孩子们都是七到十二岁的,正是调皮捣蛋、猫嫌狗弃的年纪。五岁的钱浅身躯娇小,成日安安静静地坐在头排看书学习,显得与同窗们格格不入。

而后钱浅又于八岁时通过考试,一越进入志学院,成为书院史上最年幼的志学院学员。

同个学堂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没人愿意跟她一个小屁孩儿玩,所以不论学堂还是宿舍,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幸好她聪慧乖巧又懂事,学士、嬷嬷们都对她格外关爱和照顾,总怕她会觉得孤单,或是被大孩子们欺负着了。

殊不知,从三岁进入学院的第一天,钱浅热情地与其他小朋友问候,实则是在询问,有没有同她一样带着记忆轮回的人。

此后“乖顺孤僻”,需要“备受照顾”的小神童,实则是在躲清净。

叫她一个活了两世的成年人,跟这群封建社会的孩子们玩?那才真是种莫大的折磨!

来郊游的志学院学员之所以人少,是因为读志学院的学员就很少。

年少院与年幼院,由朝廷和商会的商贾们补贴,学费很低。旨在让所有百姓可以识字、懂礼守法,有基本的生活知识,做事便利,跟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差不多。

到志学院就不再有补贴了,加之有射箭、御马、驾车等这种耗费财力的课程,故学费极高,普通人家大都承受不起。

读完年少院的孩子刚好差不多十二岁,不但识字懂礼,也到大瀚朝法定的工作年龄了。大多人都会选择去做学徒之类的佣工,习得一技傍身。而继续读志学院的孩子,要么是家境优渥,要么就是奔着科考去的。

郊游结束后,准备参加会试的考生都进入了紧张的备考状态。

大瀚朝女子十六岁及笄,男子十六岁及冠,自此意味着人已成年,此后即可参加科考,亦可婚配。

科考跟高考不太一样。

每年都有乡试、会试、廷试。

乡试、会试安排在秋季,廷试安排在春天。

想参加科考的人可以到任意书院报名,通过书院的院试考核后,以书院为途径报名乡试。

所有设立府衙的地区都有乡试考点,乡试拿到名次再去参加州府的会试。各州府会试的前三甲,再去京都城参加内阁廷试。

廷试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可直接进入中枢,升职更快,升职空间不可限量。

即便没拿到廷试前三甲,廷试时会接触诸多内阁重臣。若考生被某位朝堂重臣欣赏才华,分配些大有作为的官职,总比从地方小官做起、一点点往上爬要快得多。

钱浅以十二岁之龄破格参加会试,成绩无论好坏,都是不作数的。

破格考试举措,原是为了让那些过于优异的考生先一步感受考场氛围,避免紧张;也让考生知晓自己的实力和欠缺,为迎接正式科考弥补不足。

当然,还能让州府考官留意到这个“优秀特例”,也能让培养出这个“优秀特例”的书院,增光添彩。

破格参加会试的考生,通常至少是十五六岁,院试的头名可以破格参加乡试,乡试的前三可以申请破格参加会试。

像钱浅这样的,十二岁申请破格参加会试的,还是大瀚朝有史以来头一个。

钱浅正在学堂里研看往年考试题目和优秀文章,有学士进门通知她,“小钱浅,院长说近日射、御两课你先不用上了,安心备考就行。”

钱浅并不意外,应道:“好的老师。”

那学士看着她满桌的纸张,拍拍她的肩道:“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去岁破格参加乡试就排第三,年纪这么小就参加会试,已经够给书院增光了。老师为你骄傲。”

钱浅从题海中抬起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外出上御马课的同学逐渐开始回来了,钱浅从埋头苦写中直了直身子,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开始收拾桌上杂乱的纸张。

一张纸掉到地上,钱浅正要捡,却发现被人踩住。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果然,头顶传来江远山的声音,“抓紧时间多用用功,我等着看你沦为书院笑柄的时刻。”

江远山挪开脚,钱浅“哦”了一声,捡起纸张归拢好,带着所有东西目不斜视地迈出学堂,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江远山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愤非但没有半分衰减,反而更加窝火。

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同窗走上来,有些谄媚地说:“远山,你何苦总跟她一个小姑娘置气?论学识、论家世、论人缘,她跟你哪有可比性?不过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小呆子,哪值得你如此关注?”

江远山看着钱浅的背影,语气带着怀疑:“你真的认为,她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呆子?”

那人有些夸张地说:“你真这么看得起她啊?我承认她功课不错,乐理也好,可你看她那小胳膊小腿儿,连弓箭都拉不开!”

旁边有人凑过来搭话:“你们还记不记得她前两年第一次上马?个儿头比马腿高点有限,骑在马上都快吓哭了!哈哈哈哈……”

江远山斜了那人一眼,幽幽道:“科考又不考射、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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