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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留不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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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浅换了身衣服,跟绵绵交代一声,就出门去了。

她问了三家医馆,向人打听周遭哪里还有名医。

医馆的人倒也实诚,没有谁藏着掖着,只是几家医馆、数个医士给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钱浅也不知谁的话可信,只得去赵府拜见赵希林,想请他帮忙打听一下。

天色已渐晚,赵府家丁说赵希林有应酬,不在府上。钱浅只得留了话,返回家中。

晚饭姜婷没吃,一直在睡着。

钱浅与苏绵绵收拾好后回了房,钱浅写话本,苏绵绵在旁边弹琴。

临睡前,钱浅想去看一眼姜婷,谁知刚迈出房间,就见姜婷晕倒在西厢房门口。

姜婷身子不好,连蹲下起来都费劲,所以钱浅在她屋里准备了尿盆和恭桶。

但姜婷要强,小解还好,大解却怎么也不肯在屋里。钱浅便请木匠打了把矮椅子,中间掏空,将恭桶置于下面,放在西厢。

她晕倒在西厢门口,定是去如厕,而后脱了力。

钱浅吓得赶紧喊了绵绵,二人一起将姜婷背回了房。

姜婷不知晕了多久,手凉的吓人,钱浅让绵绵灌了汤婆子给姜婷暖身,自己则跑去医馆找医士。

医士看诊后,只是连连摇头,“若非一直用药维持着她的性命,又一直给她进补着,她根本撑不到现在这个时候。如今她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吃药进补也没有用了。”

钱浅大怒,将医士赶了出去,不断搓着姜婷的手,口中不断喃喃。

“你如厕为何不叫我?你自己身体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你必须得撑下去知不知道?”

“你不是最疼我的吗?那你不准丢下我一个人!”

苏绵绵不知所措,就只是一直哭,哭累了就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钱浅见姜婷脸色恢复了一点儿,催绵绵先回房去睡了,她自己陪着姜婷。

早上,钱浅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俯在床边睡着了,姜婷靠坐起身,摸着她的脸正笑得一脸慈爱。

钱浅松了口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去给你熬点粥好不好?”

姜婷轻轻摇摇头,“娘亲不饿。”

她拉起钱浅的手,颇有兴致道:“乖乖,娘亲给你挽发吧!瞧你这头发乱的,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家。”

钱浅本想拒绝,可姜婷却有了力气,自行坐起身。

钱浅不想扫了她的兴致,给她披上大氅,拿了镜子、簪子放在榻桌上,将梳子递给姜婷。

钱浅背对着姜婷,盘腿对着镜子坐好。

姜婷跪坐在她身后,轻轻为她疏通头发,“这两年你这头发倒是好了些,前两年枯的哟,梳子都顺不通。”

“其实挽发真的不难的,娘亲教你啊!你先这样编起来,把这边也编上,就容易固定了。然后再这样卷起来,卷上去,用簪子这样插进去、再挑出来,推深一些,就固定好了。”

“怕散的话,再插两根钗子固定,跑跑跳跳都不容易散的。记住了吗?”

钱浅笑道:“我脑袋记住了,可我这手说它不会呀!”

姜婷笑出来,“娘亲还不知道你?你这小脑袋瓜最是灵光,有什么是你学不会的?你就是不想学!”

她按着钱浅的双肩,看着镜子中钱浅的小脸说:“你瞧这小脸生的,越看越好看。你也是大姑娘了,往后要装扮起来了,知道吗?”

钱浅转过身,难得跟她撒娇耍赖,“可我懒嘛!娘亲要赶紧养好身体,日后天天给我挽发打扮,才能不浪费你宝贝女儿这样俊俏的小脸啊!”

姜婷突然身子一歪,坐回了榻上。

钱浅连忙抱住她,“你怎么了?可是累着了?我扶你回床上躺着!”

姜婷抓着钱浅的胳膊不让她动,摸着女儿的脸,突然落下泪来,“我的乖乖出落成大姑娘了,可娘亲,却看不到你及笄成人了……”

钱浅鼻子一酸,“你不要胡说!你这不是好多了吗?我昨日去找了赵伯父,请他帮忙打听一下其他州府的名医。眼见冬天就过去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姜婷喘息开始加重,“乖乖,这些年,你辛苦了……”

钱浅眼眶红了,摇头道:“我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有你在,我就不苦……”

“乖乖,你听娘说。”

姜婷喘了两息,继续道:“娘亲晓得,读书是辛苦事。你从小就很用功,能取得那样的成绩,自是比常人,付出了更多艰辛。娘没读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娘从未想过,要你出人头地,带着娘亲去享福。可若你喜欢读书,就不要因为爹爹和娘亲,放弃科考。”

钱浅眼泛泪花,否认道:“我想当官,是为了带你和爹爹去过好日子。若没有你们,我当那劳什子的官有何用!”

姜婷凄然一笑,“我和你爹爹,没有福气啦。也罢,你若不喜欢,就算了。人这一辈子,能多少年啊!娘亲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足矣,足矣了。”

钱浅泪水滴落,姜婷想抬手给她擦,却没有力气。

钱浅看着那只无力的手,波涛起伏的内心突然莫名平静了下来。

她拿起姜婷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轻声安抚道:“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姜婷却感受到了她的念头,猛地用尽力气抓住钱浅的肩:“乖乖,答应娘亲!带着绵绵,好好活下去!”

钱浅这十几年,从未在姜婷的眼中看到过这样凌厉的眼神,逼迫里又隐含着一丝乞求。

在这样的眼神下,钱浅无处遁形,无言以对。

姜婷明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了,掐着钱浅肩膀的手却极其用力,乃至于隔着厚厚的衣服,仍能感觉到痛楚。

“答应娘亲!乖乖,答应娘亲!”姜婷一再逼问,仿佛钱浅不答应,她就死不瞑目。

钱浅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

“好,我答应你。”

肩膀上的力道立即卸了下去,姜婷欣慰地舒了口气,“从前,娘亲只怕,世间千万人,却再无人能善待你。现在,娘亲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只要乖乖你自己愿意,定能过好这一生……”

姜婷的目光开始失焦,“乖乖,让娘亲,再抱抱你……”

钱浅将姜婷揽进怀里,与她相拥。

肩头的重量歪下去时,钱浅轻声道:“谢谢你,这一世做我的母亲。”

赵希林一大早酒醒后,听管家说钱浅来找过,连忙赶过来。

这几年,他隔几个月就会去看看她们母女,看着她们日子越过越好,也渐渐放了心。但钱浅从未主动来找过他,猜测她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苏绵绵被砸门声吵醒,起来开了门。

赵希林与苏绵绵来到正屋里,只看到钱浅拥着毫无声息的姜婷,一脸平静。

见赵希林到来,钱浅慢慢松开姜婷,“赵伯父,不知哪里能买到现成的棺木?”

苏绵绵当即捂住嘴,哭声仍是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赵希林听着她平静无波的语调,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良久才道:“伯父来操办。”

赵希林再回来时,钱浅已经给姜婷整理好了仪容。

盖棺前,赵希林问:“是否还要再看你娘最后一眼?”

钱浅轻声道:“不必了。”

发丧过程中,钱浅没掉一滴泪。

看热闹的人小声嚼舌根。

“她怎么都没哭啊!”

“跟来发丧就不错了,她爹死的时候,她连面儿都没露!”

“啧啧,钱大友活着的时候顶疼这女儿了,这孩子真凉薄啊!”

邻居李婶听见不乐意了,叉腰开始骂:“你们知道什么就在这乱嚼舌根子?小浅她娘身体不好,这些年全靠小浅精心照顾!那汤药、补品,不要钱一样给她娘吃,要不是这孩子孝顺,小浅娘说不定早撑不下去了!”

有人不忿道:“你又知道了?说得跟亲眼看见了似的!”

李婶怒道:“我们两家挨着,我可不就是亲眼看见了!你可着满青州府的医馆去打听打听,哪个医馆不知道小浅对她娘有多尽心尽力!”

“给她娘洗头、洗澡,侍奉的妥善周到不说,光是每月的药钱、补品,二三十银都打不住,那孩子花的连眼都不眨一下!人活着的时候尽了心力,不比死后干嚎强吗!”

终究是民风淳朴,脸上挂不住的人就掉头走了。

李婶却还在愤愤不平,对着灰溜溜的背影嚷道:“别走啊!你们谁家的孩子十二岁就能做到如此,倒是说给我听听啊!”

姜婷早上死的,不到晌午,丧事已经结束。

苏绵绵努力克服心理障碍,跟着一起去了。但钱浅一直让她坐在赵希林车上,给树苗培了土就又送回了车上,没让她跟人接触到。

钱浅把姜婷葬在钱大友的那颗树旁。

这个世界殡葬方式极其质朴,无论豪门贵族或是普通百姓,都是埋葬的坑里种上一颗树,代表重归天地。唯一的区别,就是普通人家是草席卷着埋,而富裕人家会打一副棺材。

这里也没有夫妻同穴而葬的习俗。

大瀚朝有多夫、多妻的制度,夫妻离世时间也大都不一致,总不能砍掉前者的树合葬后再重新栽种,所以夫妻合葬的习俗早就被摒弃了。

丧事办完,赵希林送两个孩子回家。

邻居李婶端过来两碗面,“小浅啊,婶子想着你们忙活一上午,定是累坏了。我煮了烧肉面,你跟绵绵先吃点……”

进屋看见赵希林,李婶连忙道:“呦,不知她赵伯父也在,我再去盛一碗。”

赵希林客气回绝:“您不用忙。我还有事,跟小浅说两句话就走了。”

钱浅接了面,去厨房把昨日江远山买的烧鸡塞给李婶,“多谢婶婶惦记。这烧鸡是昨日买的,还没拆包,婶婶拿回去热热就能吃。”

李婶再三推拒不得,叹道:“你这孩子,是丁点儿便宜都不肯占人的。两碗面能算得了什么?唉……”

钱浅送走李婶,赵希林才继续道:“你今年就及笄了,如今你母亲也去了,到秋考还有时间,以你的聪慧才智,温习一遍一定能考中的。”

钱浅平静地再次解释道:“我不想科考,与我娘无关,与我爹也无关。我只是不想考了而已。赵伯父不必担心,我会带着绵绵好好生活的。”

赵希林还想再劝,钱浅突然开口问:“我爹怎么死的?”

赵希林一直认为钱浅当初发疯是看到了钱大友的死状受了刺激,从不敢在她面前提。眼下看她坚定的想知道,犹豫了片刻道:“你爹随东家运送一批重要货物,途中遭遇山匪,一行二十八人,死伤殆尽。”

钱浅又问:“东家还活着吗?”

赵希林愣了愣,“东家受了重伤,所幸霍家女君赶来相救,才幸免于难。”

钱浅抬起眼皮,“赶来相救?所以,是早有预谋的?”

赵希林又一愣,解释道:“是。是一场针对洛家的、有预谋的袭击。不过你放心,洛家已联合地方官府和驻地守军,将贼匪一网打尽,也算是为你爹报了仇。”

钱浅在心里轻笑一声。

所以造物主对人物是早有设定的,原本是针对事件主角的袭击,主角幸免于难,无足轻重的小配角却死了一片。

这就是所有蝼蚁,永远也无法抗争的命运啊!

“赵伯父既然还有事,侄女就不留您了。”

钱浅将赵希林送出门外,抬手想要关门。

赵希林忍不住道:“小浅,伯父知道你要强,但当初派你爹去京都,伯父是存了私心的。毕竟若东家身边有了我是可信之人,对我是助益良多的。我欠你的,你遇事找我帮忙,不算占我便宜。”

钱浅淡然一笑,“谢谢赵伯伯。”随即关上了门。

赵希林的侍卫见他站在门前愣神,问道:“主君,怎么了?”

赵希林问:“你觉不觉得,小浅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侍卫道:“爹娘先后离世,孩子总归会长大的。”

赵希林歪头想了想,“不止是长大了。我刚才回想了下,好像从未在她身上看见过稚童的影子。大友去后这几年,她虽变得沉默寡言了,却也还有那么一股子韧劲儿。把这样的一家人照顾得如此妥善,便是你也不一定能做好。”

侍卫不得不承认,“是,病病歪歪的娘,不能见人的妹妹,关键还是捡来的,我可做不到。”

赵希林蹙眉问:“你不觉得,她太过于平静了吗?”

侍卫道:“估计她早就设想过很多次这个结果了。何况她对姜夫人足够尽心,事已至此,除了平静接受也别无他法。”

赵希林摇摇头,“不是。我觉得,她身上那股韧劲儿没了。更像是,认命了。就像落水的人,连扑腾一下都不想了。而且,她的眼神太淡漠了,有种看破红尘的意味。”

侍卫一脸诧异:“那,钱浅不会做傻事吧?”

赵希林想了又想,“应当不会。她跟我说,会带着绵绵好好生活的。绵绵那孩子性子那样,离了她活不了的。我只担心,她会不会出家做姑子去啊?”

书院又曾派人来过,劝钱浅参加科考,被钱浅坚定回绝了。

她这几年拼命对抗命运,终究还是没能把姜婷留住。按既定的宿命来看,她也没有几年时间了,何必再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

书院一片惋惜之声,人人都说她如此天骄,却因家中突生变故,放弃了人生。

江远山闻讯,踏着惊蛰的雨夹雪,匆匆赶来。

邻居李婶见过江远山几次,笑着打招呼:“江公子来看钱浅啊!”

江远山一脸肃穆,道了声“李婶好”,就奔向钱浅家。

苏绵绵开了门,他迈步进屋,语气带着些许质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来唤我?好叫我送伯母最后一程。”

钱浅躺在躺椅上,眼睛都没睁开,“送与不送,有何分别?”

江远山有些气闷,“我以为,我与别人是不同的。”

钱浅掀开眼帘,“有何不同?”

江远山有些不自在,又找补道:“至少,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上次我来,伯母还叮嘱我日后多多关照你呢!伯母离世,定是希望我能来送她的。”

钱浅重新闭回眼,“身陨魂消,哪还有什么心愿可言。”

她这话可不是胡说的,毕竟她死过。

人死如灯灭,陷入黑暗后无知无觉,尸身是烧了还是埋了、谁上香了、谁烧纸了,谁是真伤心、谁是装样子,死者都不会知道的。

钱浅没听见江远山再开口,再次睁眼,下了逐客令:“我和绵绵也挺好的,不用你照顾。你回吧!”

江远山看着她冷漠的模样,终究不忍发火,良久之后轻轻问了一句:“你不想,我陪陪你吗?”

钱浅无声地叹口气,捏捏眉心,道:“那,朋友,请我喝个酒吧!”

傍晚,城中酒楼送来了江远山订的席面。

六个精致的菜肴摆上桌,三人一起吃了饭。

钱浅两辈子都没怎么喝过白酒,又辣又苦,烧嗓子,真心不解怎么会有人爱喝这玩意儿?

江远山劝道:“酒要小口小口慢慢喝,哪有你这样一口一杯的?”

钱浅揉揉太阳穴,感觉脑浆在眉毛以上的区域混成了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这就是好酒之人说的那种“上头”的感觉吗?

钱浅虽微微头晕,脑子却是清醒的,端起酒杯对江远山道:“谢谢朋友,请我喝酒。”

江远山轻叹,“你喝多了。”

钱浅否认,“没多,我很清醒。”

“你从前的文章,写得太过花团锦簇,佶屈聱牙。科考,考得是脑子、是思维逻辑、是处理事务的本事。因为你当官,是要去给百姓解决问题的。词藻华丽没有用,下面的人不一定有你学问高,晦涩难懂一整篇,不如直白的两三句话来得实在。”

她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继续道:“这两年你好了许多,不再那么自以为是了。要知道人才有高下,知物由学,学之乃知,不问不识。”

“还有,凡事不要像以前那样死钻牛角尖。做事最好像呼吸一样自然,把事情纳入日常生活之中,不着力,不收力,顺其自然、心无旁骛。日拱一卒无有尽,如此则事必有成。”

江远山听她絮絮叨叨一大通嘱托,倒像是道别一样,拧眉道:“你今日怎么话这么多?省点力气,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下次再说不迟。”

钱浅轻笑,晃着酒杯道:“酒杯太浅,敬不了来日方长。”

江远山不悦道:“你此话何意?”

钱浅抬眼,“你好好准备秋日的会试吧!往后,别再来了。”

江远山怒道:“为何?”

钱浅道:“不为何。会试后你便要去京都,参加来年春的廷试。你我不过人生旅途的路人而已。路人便该好好路过,走走停停,或南或北。”

江远山脸色发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钱浅慢慢起身,“我可能真的有点喝多了,就不奉陪了哈!待你吃好了,喊绵绵关门就好。”

苏绵绵没太听懂钱浅的话,但也明白姐姐不让远山哥哥再来了。

江远山干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再说,起身离开。

苏绵绵想安慰一句,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道了声:“远山哥哥,再见。”

月孤明,风又起,杏花稀。

没了姜婷烧钱,钱浅话本的更新速度直线下降。

话本也还是再写的,只不过没有太大动力,危机感也不强,就懒散了许多。

前世她亡于二十一岁,虽然这一世大概会提早,但估摸这具身体状况还行,尚有时间。

何况家里还有百十金的积蓄,等再过几个月她及笄,变更了绵绵的身籍,她就去给绵绵买上几十亩良田,每年收租,足够绵绵日常开销。

若赚的再多些,就买个铺子出租,免得年景不好时,庄稼收成不高,绵绵只有单一收入会影响生活质量。

她终究还是喜欢音乐、舞蹈的。

于是她开始尝试把前世喜欢的曲子弹奏谱写下来,会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地起舞。

尽管除了绵绵,再无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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