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一个选秀节目的招募传单,我还是想去试试。“
喻颂今把招募信息传给宁卿,宁卿拿起手机看了看,节目叫《同频共战》,是个乐队真人秀,海选还正好在召南。
宁卿粗略地看了一遍,“看样子还挺正规的,报名的时候再打电话问一下,不过…你还是想组建一个乐队?”
夜色里,喻颂今的眼眸映着灯辉,格外闪耀,望一眼,便要深深陷进去。
宁卿一顿,下意识偏过头,思忖道:“与其再找新人,再去磨合,不如再问问梅姐他们?”
喻颂今却说:”估计是没戏。“
他叼着根棒棒糖,低头在手机里找了找,随后把发亮的屏幕递给宁卿。
是梅姐的结婚请柬,婚礼就在这周末。
宁卿看着梅姐穿婚纱的样子,她有些恍惚,好像梅姐昨天才替她绾过头发,原来都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
洁白纯净的纱将梅姐的妩媚衬托得恰到好处,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她的丈夫穿着亮白色西装,打着庄重的领结,是个有些白白胖胖的青年人,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估计那天小芳和大治他们都会去,你可以借机会问问嘛。”
宁卿把手机还给喻颂今,指尖不经意间相擦,喻颂今忽然问:“那天…你有事吗?”
宁卿望向他湿漉漉的眼睛,就是那个地铁上撺掇她逃课的那个眼神,让她下意识摇头,“没事。”
“那你陪我去吧。”
宁卿回到寝室床上,才想起自己周末有个社团活动。
她本来是不想参加社团的,这是开学之初宿舍四个人一起报的,那时候大家还没那么熟悉,宁卿也不愿意不合群。
这个社团有个十分文艺的名字,叫‘诗和远方’,与夏晓楠所在的学生会的文艺部联系密切,再过几个月就是学校文化节,估计筹备节目之类的事情不会少。
宁卿跟社长编辑了一下请假理由,寝室已经关灯,她掀开帘看了一眼,夏晓楠的床位还是空着的,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江雪这人不记吃也不记打,更不记仇,第二天就和宁卿和好如初了。
“诶你周末什么事啊?社长刚还跟我说你请假了。”
社长是大三的一个学长,宁卿与他见过几次,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
宁卿说:“要去参加家里一个姐姐的婚礼。”
闻言,陆上星笑着说:”那敢情不错,记得给我们带点喜糖回来哈。”
梅姐的婚礼办在召南城边的一个山庄,有成片的果园,还有尚未建成的植物园,再远一点还有一个酒庄,酿酒的香味飘得漫山遍野。
由于位置偏远,梅姐直接派了婚车来接他们俩。
宁卿自视也是见过点场面的人,但这婚车都是一水的迈巴赫,也实在让她眼前一黑,上车就开始莫名紧张。
那司机又像是保镖,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戴黑墨镜、穿黑西装,一句话也不说,这气氛让宁卿也不敢说话。
喻颂今看她一上车就紧紧捏着耳机上的小玉兔,便温声道:“紧张也正常,那么可怕的地方谁敢自己去啊。“
所以你就拉我一起?
宁卿转头瞪了喻颂今一眼,后者可是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正望着窗外小声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宁卿思忖片刻,不禁有几分怀疑,难道这排场是冲着喻颂今来的?
进入庄园,成簇的郁金香围着一条宽阔的车道,更远处是望不见尽头的花海,缤纷的蝴蝶蜜蜂点缀其中,悠扬的乐曲在空中穿梭。
宴会设在花海中央的一个三层城堡里,待客厅在一楼,穿过挂着油画的走廊,丝绸般的地毯在脚下蔓延,客人们的谈笑声和烟草味扑面而来。
喻颂今和宁卿简单环顾整个大厅,一架三角钢琴坐落在西北角,正被人演奏出优雅的曲子,他俩一个人也不认识,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喻颂今穿了件简约舒适的灰白运动装,略长的头发垂在脖颈,整个人深陷在皮质沙发里,听着钢琴曲闭目养神。
宁卿不知道喻颂今又打了几份工,只是见他没有从前有精神,总是睡不够的样子。
可他根本歇不了多久,好几个人走过来与他们攀谈,他们统一口径,说是新娘的朋友,别的一概不知。
还有人问喻颂今是不是混血,宁卿有些吃惊,喻颂今倒是已经对这问题见怪不怪,从小到大不少人这么问过,不过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哪能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一个是外国人。
不过,他早就学会了编瞎话。
“哦,我外公是俄罗斯人,我奶奶是法国人,我爷爷是英国人,我混的还挺丰富的。”
宁卿:“……”
她已经猜到了如果下次有别人问他,他肯定能编出套完全不一样的。
没过一会儿,小芳和大治也到了。
大治的背似乎更弯了,个子也显矮,从人群中走过来,宁卿险些没认出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溢着烟味,宁卿不由得皱眉。
小芳倒是比从前更恣意,穿了一身发光发亮的皮衣,脖子上坠着的银色项链离老远就瞧的见。
宁卿见了熟人,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喻颂今跟他们攀谈,问起近况,大治把头又埋了埋,挠着后脑勺笑,“我去年找了个在驾校当教练的活儿,收入也还行。”
大治这话,让宁卿想起她报的驾校,她对车实在没兴趣,家里给她报完之后,已经过去两年,她连科一都还没考,一想起这事她就头疼。
小芳含含糊糊地答:“我也就到处找老板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喻颂今,“好烟,一百多一盒呢。”
喻颂今笑着摇头,正要说什么,大厅倏地默了片刻,所有人都朝南边的大门看过去,走廊里金色的光照进来,新郎官穿着铁灰色的西装微笑着走进来。
新郎官生着肉鼻子肉脸,是老话里讲的有福之相,宁卿也跟着看过去,在这段短短的一段路里,新郎官的目光好几次向他们这边飘,让她莫名觉得不舒服。
婚礼很是隆重,光是乐队就请了两方,一面中式,一面西式,宁卿对乐理一窍不通,只觉得两边各演各的,有些格格不入,一对新人被违和的乐声和耀眼的灯光笼罩,注视着对方说下誓言。
开席后,梅姐褪去洁白华丽的婚纱,穿着淡紫色的中式敬酒服走过来,宁卿在她脸上找不出岁月的痕迹,仿佛时间只是在她的笑容里沉淀出了成熟的韵味,光滑洁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映着她的身影,还和从前一样婀娜多姿。
她先是轻轻揉了揉宁卿的头发,温和地笑,“今天打扮的还挺精神的。”
她把桌上的人挨个敬了,眼里被酒辣出了泪花,才举杯看向喻颂今。
喻颂今起身,“梅姐,新婚快乐。”
梅伊想起第一次见到喻颂今,少年抱着吉他,唱着歌,只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大喜的日子,别掉眼泪啊。”
喻颂今一仰头,酒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有人朗声叫他。
新郎官走了过来,一手将梅姐揽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向喻颂今,“以前总听阿梅提起你,我叫秋浩歌,以后就是阿梅的丈夫了。”
“幸会幸会。”
喻颂今伸手跟他握了握,随后不仅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松开。
宁卿疑惑地看过去,喻颂今便在她耳边悄声道:“他这手劲可大,差点把我骨头捏碎。”
宁卿眨了眨眼,察觉到梅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就在她以为新郎新娘要去下一桌时,秋浩歌却忽然跟喻颂今说:“我听阿梅说起,你也玩音乐,还什么都会,今天这乐器也不少,要不上来玩玩?”
喻颂今虽然没有专业学过,但他很有乐感,自从小时候在院里自学过钢琴和吉他,其他的乐器都是拨弄几下就能上手,他的手指尤为修长灵活,似乎天生为音乐而生,不管多难的手法,他总能很快熟练。
秋浩歌此言一出,宴席上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朝喻颂今看过来。
喻颂今笑意不减,反而坐了下去,没打算应,“这怎么好意思,还是算了。”
秋浩歌却不依不饶,“这样,我跟阿梅先去演奏一曲,在座都是亲友,只是玩玩,也不当真。”
宁卿听见隔壁桌念叨起来。
某个公子哥打量着喻颂今,轻蔑道:“谁见过他是哪家的?”
有人回他,“不认识,但我可知道秋家是音乐世家,那秋二少还在国外开演唱会呢。”
“呵,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罪秋少了,非要当众让他现眼。”
秋浩歌说完,便拉着梅姐到台上,两个人坐在钢琴前,两双手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完成了一首近乎完美的四手联弹。
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琴声一落,全场寂静,默了几秒,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秋浩歌隔着人群看向喻颂今,向他发出不算很友好的邀请,宁卿敏锐地明白,那更像是挑衅,或许从那一列婚车来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宁卿的目光正落在台上,却见喻颂今偏过头来看她,她下意识往后一仰,身形一僵。
喻颂今笑着,“你干嘛?好像别人欠你钱了。”
宁卿这才意识到渐渐凝重的神情,随即舒展了眉眼,淡淡地说:“没有。”
“跟我一起上去吧。”
宁卿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喻颂今肯定道:“人家都是两个人,你来都来了,陪我上去嘛。”
宁卿连吉他几根弦都不知道,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喻颂今,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荒唐,却打心眼里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