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奥古拉是个活泼性子,一开始就是它拉着兰苏来找伊谣的,也是它为了一口吃的拽住兰苏不让人走的。它特别喜欢说话,而且自来熟,吃着面也要跟伊谣唠嗑。
于是伊谣在短短半小时内把这对好骗……啊不,清澈纯真的同伴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兰苏在半个月前突然被师父宣布出师,那位阴沉又喜怒无常的黑魔法师把他扔出家门,又扔出一包行李,让他自己看着办,去黑魔法之城暮都也好,去大陆那边也好——总之孩子大了就该自生自灭。
兰苏坐在树下想了整整一夜,决定离开静寂之森,去往熠光帝国。
他对自己的身世并不陌生——而且,他的师父偶尔也会去那边办事,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凯希帕的近况。
奥古拉则是“很厉害的仓鼠奥古拉·阿斯吉斯·卡思奈伯特”,它打记事起就在静寂之森生活了,机缘巧合下救了年少时期的兰苏,因此一人一鼠成为了好朋友。它听说兰苏打算离开静寂之森,心生向往,也想跟着他出去玩。
“咳咳,不过出去玩是次要原因啦。”奥古拉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主要原因还是我担心兰苏在外面受欺负,我得保护他才行。”
兰苏面无表情地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却不反驳它的话。
既然目的地是一样的,伊谣就顺势提议同行了,一方面,支线任务要求她结识兰苏和奥古拉;另一方面,伊谣有自知之明,自己目前只是个魔法天赋只有八的麻瓜,出了黑暗精灵庇护的范围,平安走出森林的概率小之又小,有魔法师同行当然更有保障。
兰苏就如同当代社恐一样,一个人的时候看似高冷不好接近,实际上一和人交流就暴露得一览无遗,紧张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更别提拒绝提议了。伊谣请他吃饭已经博得了他的大量好感和信任,再加上奥古拉一个劲地推波助澜,就讷讷地同意结伴走出森林了。
奥古拉:好耶,有理由蹭饭了。
伊谣看着高高兴兴的仓鼠和不好意思的兰苏,陷入了思考:他们这么好拐的吗?她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外加协议呢,没想到一顿方便面就收买了。
……
正如莉莉安介绍的那样,兰苏是个出色的黑魔法师,森林中的很多黑暗生灵根本不敢靠近。
不远处,几只游荡的腐尸发出嘶吼,贪婪的目光都快要灼穿这几个“新鲜食物”的心脏,但忌惮于兰苏的实力,最终还是不甘地离开了。
偶尔有不怕死的亡灵巫师想要召唤骷髅和鬼火出其不意地冲杀过来,咒语还没念完就被兰苏魔杖里窜出黑色光芒刺穿了心脏。
伊谣最初还会被这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吓到,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随着远离生命树,静寂之森也揭开了它的真实面目:黑暗笼罩,瘴气丛生,幽魂烁烁,成群的怪物在林间梭巡,诡异的低吟和撕叫萦绕不散。
每个晚间,伊谣支起从营地顺走的帐篷睡觉时,都会担心六芒星会跳出来一句“你现在不能休息,周围有怪物在游荡”。
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平安。兰苏的能力足够对付那些怪物,伊谣也有繁星之环的庇佑,手环曾为她抵挡过一次豹蛇的偷袭,用掉了三点星能。
有繁星之环在,伊谣的防御值可以说点满了,但攻击值却几乎为零。伊谣不喜欢偏科,但她的魔法天赋接近于无,而且就算想提高武力值,也得等到出了森林后。
她从弗兰克口中得知,落星镇有打铁铺子。或许她可以买把精铁剑,当不了魔法师就大不了试试当剑士。
兰苏从没有问过伊谣的来历,虽然心里偶有疑问,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开口发问的。人的来历本就不重要,何必究明,况且,这位神秘的姐姐对他很好,对奥古拉也很好。
晚饭——就当是晚饭吧,伊谣煮了生果牛肉汤。六芒星是这样描述生果的:生果,茄科茄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块茎可供食用,是静寂之森第一大重要的粮食作物。
遣词造句非常严谨,严谨得让伊谣怀疑它是从某度百科上扒拉下来的。
生果的口感介于红薯和土豆之间,微微带有甜味,可以生吃,也很适合煮汤。牛肉切成小块炖煮到软烂入味,生果吸收了汤汁的鲜香,光闻着就能想象到有多好吃,反正奥古拉的视线已经黏在锅上了。
伊谣给他们两个盛好汤,自己却没什么食欲。她这几日在思索支线任务探索秘境的事,问过莉莉安和弗兰克了,可想要探索秘境要靠缘分,不是轻易能找到的。
伊谣曾经问过,大陆是如何陨落的。
她原以为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但莉莉安和弗兰克皆沉默了许久许久。
一个人无法描述不存在之物。时光回溯后,一切痛苦、眼泪、悲伤和绝望一同回溯,灾难的源头就成了“不存在之物”,就算是带着未来的记忆,他们也无法向她描述大陆的陨落。那些记忆被云雾笼罩,只有时间才能吹散。
六芒星满载着一个大陆的希冀,用魔法、占星和机械来推衍出正确的命轨。它发布的每一条任务,都在命轨上运行。现在也许看不出这些任务的用意,但伊谣玩过这么多游戏,她知道,这些任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任何一个任务完不成都可能造成未来的卡关。
所以,每个任务都很重要,就算是支线任务,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
伊谣想着心事,手里的汤就没怎么动过。
也许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兰苏突然开口了:“其实我师父以前想让我学亡灵魔法,因为他年少时就想当个死灵法师,只不过他的亡灵魔法练得很差,拉起的亡灵全都不会动,他就转去学习黑魔法了。”
伊谣:“?”
兰苏这是在主动聊天吗?他不喜欢说话,主动聊天可太难得了,虽然话题有些奇特。
伊谣顺着他的话问:“所以呢,你有学会亡灵魔法吗?”
兰苏摇了摇头:“没有,我的天赋也不好。”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而且,我不想学。我听说,死灵法师是比黑魔法师更遭人厌恶的存在。”少年的红眸里带了一些茫然,还是忍不住提起了他的担心,“我和奥古拉到了大陆那边会怎么样呢……”
伊谣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异界人,她觉得黑魔法与其他魔法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她在中二时期也曾一心向往黑化。但只她一个人这样觉得没有用,诺伦大陆的主流观念就是厌恶黑魔法,这一点很难改变。
兰苏应该只有十五六岁,也许是很少与人接触的缘故,他有些不谙世事,比同龄人要单纯得多。这一点伊谣很早就发现了。
这总是让伊谣联想到她的弟弟妹妹们。她在孤儿院长大,是院里的大孩子之一,便肩负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那些孩子都很乖,难过也不会说出来,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有点想摸摸兰苏的脑袋,但介于这是位冷淡又腼腆的小朋友,便按耐住了自己的手。她说:“你做过坏事吗?”
兰苏愣了下,迟疑着,摇了摇头。
伊谣到底是没忍住,摸摸他的脑袋:“既然没做坏事,就是好孩子。就算遇到什么不好的对待,也要记得,那不是你的错。”
……
走出森林的进度比预期中快,赶了半个月的路,伊谣一行终于来到了荧烁菇林,这里是巨大菌菇的天地,菌菇的伞盖遮天蔽日,荧光闪烁的藤蔓缠绕其间,形态各异的蘑菇在地面上冒头。
伊谣下意识的反应:能吃吗?
这真不怪她,一看到菌子,就想到会跳舞的小人,一想到会跳舞的小人,就想到滇省人倔强的“一定是没有煮熟”,一想到没有煮熟,就想到吃。
莉莉安小姐被伊谣的想法震惊到了:“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见到荧烁菇林会想到吃的人。”
荧烁菇林最初的蘑菇是由暗精灵们种植的,菌菇恣意生长,最终形成了这片壮丽的蘑菇林。之所以种植蘑菇,是因为暗精灵想用这些具有致幻效果的蘑菇,驱退那些不怕死的探险家。
——总有一批又一批的探险家渴望探索静寂之森,他们会想法设法穿过森林外围的瘴气沼泽,来到菇林前,然后,被致幻的蘑菇孢子勾起思乡之情,从而原路返回。
不仅如此,孢子对森林里的生物也有着同样的作用,有效地阻止了它们去往人类社会,维护了两边的安全和平。
伊谣:?听上去居然有点合理。
伊谣:为了保护两边的生物,静寂之森真的很努力了,她哭死。
无数细长的菌丝从高耸的蘑菇伞盖上垂落,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致幻孢子,悄无声息地向闯入者施加“原路返回”的暗示。
伊谣不是本土人,受这些孢子的影响很小。兰苏是因为魔力高强所以能抵制孢子的侵扰,而奥古拉就不行了,自打进了蘑菇林,它动不动就产生思乡之情,嘟囔着想回去。
兰苏的解决方法是把它扔到兜帽里,它在里面扑腾一会儿就睡着了。
荧烁菇林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珍稀蕈类,伊谣翻阅系统自带的百科图鉴,希望找到能吃的蘑菇。图鉴只收录了常见品种,不过在弗兰克的帮助下,伊谣还是找到了好几种可食用蘑菇。其中最好吃的是一种叫青油菇的大头蘑菇,并不是全然无毒,相传被它毒倒的人可以躺满半个菇林面积的棺材板,伊谣煮了快一个小时,确保“一定煮熟了”才吃。口感滑美,汤味极鲜,怪不得冒着躺板板的风险也要吃。
弗兰克在克里斯顿学院任教,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同僚是魔药课导师,对各种珍稀素材如数家珍,经常在弗兰克耳旁念叨,所以弗兰克对蘑菇所知甚多,临走之前,还让伊谣采了些有用的品种带走,未来也许会用上。
等快出了蘑菇林的时候,奥古拉的思乡之情终于好了,不在兜帽里躺着了,神清气爽地出来放风。
它有双袖珍翅膀,但它很少飞,而是喜欢趴在兰苏的肩头,亦或是钻进他的兜帽里睡觉。
仓鼠是这样跟伊谣解释的:“飞起来很耗费精力,所以我要趴着养精蓄锐。”
伊谣:“真的吗?”
兰苏毫不留情地揭穿肩头趴着的同伴:“只是因为太胖了飞不起来吧。”
“我才不胖。”奥古拉大声说,“我只是毛茸茸的。”它还用大眼睛期盼地望着伊谣,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伊谣对毛茸茸的仓鼠毫无抵抗力,伸手把它抱过来揉揉:“好好好,你不胖,你只是毛茸茸的。”
于是奥古拉就美滋滋地趴在伊谣肩上养精蓄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