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了,我站这儿他已经知道什么意思。”于曦把洗手的位置让开,挪到旁边一副要久聊的架势,“要照性格来看应该会发火或者刺两句,可能是顾忌你面子,但绝对不全是。”
今见山扔了纸:“给人侧写?”
“有钱有颜值又有智商,这种人侧写都用不上,只消观察几眼就知道问题的根本在哪儿。”
今见山笑了笑,抱臂看着于曦:“人没招你们任何人,是不是不合适?”
“当然不合适。”于曦靠到墙上,“勋子的不喜欢太片面了,而我的不喜欢总是有原因,这个原因我觉得你多少能猜到点儿。”
没等今见山开口,她又说:“勋子的敌意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出来,可你觉得他在意么?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即便今天你没有打断勋子的话,他也绝不会让场面难看。这种人的强大和心理承受能力绝对跟我们不在一个层次,当然,排除撞上枪口的时候。”
于曦说:“他不在意却是个相当机敏的人,游戏的目的是罚,有或者没有在第二轮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义,他清楚大家的目的是为了灌酒,所以在这之后他只需要达成目的。那你说,除了清竹的特意邀请,他难道不清楚你带他来的目的么?”
连轴忙碌了一周这件事经停没有人不知道,却因为“劳逸结合”而放下手头上的重要工作。游弋清楚,只需要出来一次,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会再出现这四个字。是在解决他这个麻烦也是在试探,如果这四个字再出现,那必定会是幌子。
“没有什么人生来就是机敏的,好比一个寄人篱下的人,他的察言观色绝对比正常的同龄人要高出很多,而游弋是......”
“老于。”
今见山打断于曦,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知道你说这些是为我好,你们可以对他有意见,如果让我以后别带人过来我也不带。如果坐在一个桌子,因为职业习惯让你不得不揣摩他的心理,也是你的自由,但是——”
“有关他的任何发现都不要告诉我,也不要影响我的判断。无论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我希望是我自己去感受,而目前在我看来,他的存在合理,行为举止依旧合理。”
了解今见山的人都知道,一旦他认真说什么的时候,那说明这件事至少在他这里是有底线。和警告或是不快没有关系,就像一个人不喜欢别人摸自己的头,恰恰因为是朋友才更不能越界逾矩。
于曦只笑不语,今见山往出走的时候揽过她的肩往前推了推:“我当两个叔够操心,要不是游弋,我都不知道原来身边个个都是操心的人,行了,我有分寸。”
“有这句话就行,一会儿我跟他道个歉,”于曦回头揶揄,“不过道歉可能需要用酒,没问题吧?”
今见山眯了眯眼:“找事儿?”
“我当得先给你打个招呼,现在看来不用。”
结果歉没道成,因为两人回去后发现游弋并不在,椅子的靠背也干干净净,然后满桌子的人全盯着他们。
不可能是因为于曦那两句话,能让游弋提前走一定是和前面的状态有关。
今见山心下紧了紧,面色一派轻松地坐在空位置上:“游弋走了?”
“不走等着你送啊?”于曦也自然地绕过桌子坐下。
“说是公司来电话让赶着回去商榷设计上的事儿,”赵别说,“人从你兜里掏了钥匙,让回来给你打声招呼。”
今见山暗道一声骗子,问:“没说让我怎么回?”
“说了,代驾送完他然后把车再开回来,钱你掏。”
今见山、于曦:“......”
“不是,你们没拦着?”于曦问。
冯勋冷笑一声:“拦什么,人都不担心车丢,我们操的哪门子闲心。”
“容刻。”今见山问,“你没告诉他们游弋开什么车?”
沈容刻愣了愣,倏地坐直:“操!不是你车?”
“合着我车就能丢?”
“完了完了,我们还打赌来着,一个小时如果没见到你车,马大多久能找到,完了完了......”沈容刻说着起身就往外跑。
看他一惊一乍的操作,石昊赶紧抬起粗壮的腿腾开地方,震惊地问:“他妈宾利劳斯莱斯啊?”
“行了回去坐着,”今见山把人拦住,“他那车扔二手车市场都没人要。”
“别卖关子了,”章铂钰问,“到底什么车?”
沈容刻坐回去:“悍马H2。”
众人:“......”
“怎么?有人能解释解释不?”王芮懿问。
于曦举着杯子笑起来,摇头轻声喃喃:“就连车也招惹人。”
“当初我同学她舅买了一辆,来学校接她来着,我操,那家伙帅得人腿都软了。”石昊兴奋地挤眉弄眼,“我就站柱子边儿看着,感觉能一口把我吞了,回去我给我爸叨逼叨说看着什么什么车了,我记得我爸说一百多万,十八九年前啊,那他妈得啥家庭?”
“车长5米多,车高和宽都2米多,重3吨,排量6.0,V8引擎。”
众人看过去,眼疾手快的姜清竹已经捧着手机开始照本宣科了:“有非常强劲的输出动力,如庞然大物的外观和豪华的内饰在当初吸引了不少富豪,而在当今,因为高油耗和高昂的配件维修问题,沦落在二手车市场都无人问津。”
王芮懿:“什么排量什么输出动力听不懂,你就告诉我牛不牛逼。”
赵别笑说:“跟价钱品牌没有多大关系,你可以这样想,我们的越野在这车跟前相当于玩具。”
“再夸张点儿你也可以看作是儿子。”沈容刻说。
“我他妈现在只在乎一个问题。”冯勋看向今见山,“他是不是真有八位数?”
“小刀捅屁股开眼了吧?”于曦替今见山回答,“而且人不止。”
悍马早在许多年前已经停产,根据下午加油时看过的公里数,以及整体车的情况,游弋的那辆车完全不像是二手,更像是一直放置在什么地方很少碰过。至于游弋有多少钱今见山当然不感兴趣,不过让沈容刻说出来确实是他故意而为。
围绕着车叭叭叭说个不停,今见山若有所思的时不时应和两句。后来游戏又接着继续,赵别和章铂钰被灌惨了,混合的果酒一杯杯下肚。
终于,一个半小时后,众人齐齐站在主人不怕丢又安全归来的车跟前。
“他新买的车?”
“我操,这变速档杆太他妈帅了!”
“见山,我坐一下让老王给我拍张照行不?!”
虽然醉了但都是有数的人,今见山也没拦着,车主都不在意他有什么可在意的。
他退到树下掏出一根烟递过去:“辛苦。”
“您客气了。”代驾小哥接过。
今见山问:“经停不好找,位置你自己导的航?”
“嗯,他上车报了位置我就循着导航开过去了,反正挺大一玻璃酒店。”
也就是在接待处下的车,撒过的谎转眼就露馅了,今见山又问:“人没喝多吧?”
“他坐的后座,一路都没说过话,”代驾小哥想到什么,顿了顿说,“不过睡着的时候说了句梦话,什么椰子还是叶子的,反正下车的时候人不像喝多了,看着还挺清醒。”
之前一起睡觉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游弋说什么梦话,有可能是真喝多了,今见山想着,等围着的人都尽兴了,他走过去:“去我那儿?”
“他们都在这儿挤着,我也不跑了。”章铂钰说。
“今哥,要不你也别回了。”
今见山上了后座:“别扯,明早得开会,完了回我叔那儿待两天。”
“你们周一走?”
“勋子还没死,”今见山随意往冯勋那儿点了点,“让他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石昊转头呸了声:“你们去了待几天?”
“看情况,”今见山靠着椅背,“慢的话估计十天半个月。”
“回来......”
“容刻也没死。”
姜清竹还踩在踏板上,探着头扒到今见山耳边:“回去给老游转告一声,平常就我和老赵,让他没事儿过来喝点儿,咱家请客。”
今见山笑了笑:“人今儿过来都忙里偷闲,话给你带到,至于来不来你别抱太大期望。”
“成。”
姜清竹跳下车:“真他妈牛逼,老赵!咱也整一辆!”
“一月就三千零花钱,你问谁都问不着我。”
打了招呼,代驾发动车一路往经停开去,留下行注目礼的一帮半醉夜猫子。
汽车行驶在昏暗的乡间道路,今见山看着窗外一路掠过的景象,试图猜测游弋坐在这里的时候想些什么。
杂七杂八想了很多,一直想到代驾说游弋是睡回去的,他才回过神不禁暗自失笑。
抵达接待处,今见山指挥着让代驾直接开到屋子门口。付了款等人走后,他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没有去打扰那个状态不太好的人。
***
周一一早,今见山开着车停在北栖的停车场.电话拨通那边很快摁断,没两分钟一头炸毛推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走过来.
今见山按下后备箱按键,等着人要死不活的结束墨迹。
“瞌睡死了,你先开我睡会儿。”冯勋上了车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沈家是不是到了这一代才返上来近亲血统?”
不用猜也知道又要叨逼叨什么,今见山开着车没有搭理。
冯勋自顾自说:“袜子内裤保暖衣,牙刷牙膏剃须刀,外套要他妈一薄一厚,裤子要他妈两条,充电器充电宝,我想想还有什么......啊——感冒药泡脚药包。”
“我问他,知不知道我们干嘛去,他说什么,他他娘的说,万一你去了再回不来,这是我代替她对你最后的温柔。”
冯勋吐出一口气:“见山,他昨晚求神拜鬼完又去老赵那儿喝了两杯,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凌晨四点,来来回回的声音跟针扎似地往我脑子里跑。”
只要两人分开,叨逼叨对方的情况时有发生,刚开始的时候今见山还会从中调解,后来发现完全是在浪费口舌。
一路断断续续没停地絮叨,终于到加油站的时候说瞌睡死了的人才睡过去。
今天出行的车还挺多,排队都排到了马路边上,今见山轻缓地一脚油门一脚刹车,跟在一辆货车后头慢慢往前挪动。
十分钟之后终于进了加油站,小哥加油的时候今见山往副驾撇了眼,看来确实被折腾惨了,累的都发出轻微的鼾声了。
今见山拿过手机打开录像,怼着冯勋拍了会儿,一直到小哥提示油已经加满,他才关闭录像打开窗子扫码。
当他付完款要道谢的时候,不经意扫见了斜前方往出走的庞然大物。
周六上午的时候,今见山开完会把钥匙给了张锐凡,让忙完代替他把车还回去,顺便让带了姜清竹请人喝酒的话。等他回到二位叔叔那儿,张锐凡来了消息,说听柳屋安顿不用送午餐,钥匙让放车里就行。
此刻应该忙工作的人却出现在这里,油箱里的油才加过,虽然没满,可就近的路足够了,显然,要去往的地方并不近。
今见山边给张锐凡发消息边发动车稳稳往出走,等上了高速稍稍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看到三车道行走在中间的庞然大物。
车速挺快,刚刚好压在限制的码数,今见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没一会儿手机亮了,是张锐凡的消息。
——今哥,具体停了多久人没说,只说回来后会打招呼,您出发了没?东西都带全乎没?那边......
后面的话没往下看,今见山关了手机继续看着前面的车。他丝毫不担心游弋会不会发现,即便被发现他也有一万种应对方法。
因为这条高速能去的地方很多,其中包括陇溪也包括昌市。如果他猜测的没错,那么在十八公里之后,前面的车会靠右上盘山公路,然后进入另一条主线高速。
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又在发现身边人还昏睡着不能抽烟时,这种烦躁感达到顶峰,恨不能让他踩下油门追上去问一问。
直到右前方牌子上显示昌市↗,前面的车依旧没有变道时,莫名的烦躁感才渐渐消失。可紧接着今见山又想起,高速路还包括了去往骊城市的机场。
今见山左胳膊拄在窗沿上撑着额角,静静看着前面的车一路往前行驶。他什么都不再去想,因为这不安全。
湛蓝天空洒下和煦的阳光,高楼大厦掩去车水马龙,飞机从群山白雪上画作一点,和煦渐渐变得炙热又变得刺眼。掠一眼绿色路牌,错过的却又是窥探出的另一面。
今见山又和自己打了个赌,在下一个服务站的时候,前面的车究竟会不会积谷防饥。他赌不会,赌注是再下一个服务站的不期而遇。
半小时后,右边尾灯亮起,今见山失笑地摇头,看来赌注作废。
一路跟随着进了服务区,前面的车没有上洗手间的打算,往前径直进了加油站。今见山将车停靠在一辆大巴车旁边,没管旁边悠悠转醒的人,下了车从后备箱拿过相机往加油站的方向走去。
位置不好选,最后他站在靠近高速路的一边,利用加油站的柱子做遮掩,然后举起镜头开始慢慢变动焦距。
行为像个偷窥狂,如果主管在跟前指不定已经拿着手机报官了,今见山逗着自己继续寻找。
镜头里的车很招摇,不过只露了半个车身。一直到加完油离开,今见山都没有看到里面的人物形状,就在他换了位置也没有看清而打算收了镜头的时候,那辆车却在进入高速路的空地上停下。
车窗缓慢地降落,遮阳板挡去一半光线,余下的光全部打在抬起的下巴与喉结上。
几秒后,发丝从耳边垂落,镜头里的人含上一根烟,一手握着打火机一手护着火,两腮翕动,烟雾从唇隙间溢出,随后又靠坐回去眺望着不知名的远处。
指中再次抵上鼻尖,两腮收紧时好看的眉眼也随着微微皱起,喉结上下滑动着吐出烟雾,夹烟的手自然地垂落在窗外。
如抽一根事后烟般撩人心魄,今见山莫名有种镜头里的人是故意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所以用极度魅惑人的长相,信手拈来的表现出一种勾人的性感,引诱窥视的人不自主幻想出一场云雨。
云雾翻搅,褪衣采撷,如镜头里的人所愿,下半身再一次不打招呼开始活泛。今见山紧拧眉收了相机,略作遮挡地转身往服务站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