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一家在青森是比较有名。传说津岛先生的父辈好像是个大官,死后津岛先生继承财产搬到青森。
津岛夫人是个很善良很美丽的大和抚子,和丈夫津岛先生琴瑟和鸣,十分美满,但是津岛夫人的身体很不好,时常生病,每月花的钱流水般流进医院。
前些日子她生了场大病,病得很重,很多人都觉得她撑不过这个夏天,但是这次她奇迹般挺过来,大病初愈那天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告诉所有人这是她的儿子。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魔了。
她既没有十月怀胎也没有妊娠,怎么可能突然蹦出一个孩子就是她的,家里的仆人觉得夫人想生儿子想得发疯了,从别的地方偷了一个出来认作自己的孩子,她常年多病也是因为不能孕育子嗣形成的心病。
他们见过那个除了喝奶睡觉就一直被夫人抱着的小婴儿,白皮肤大眼睛,长相可爱,与津岛夫妇长得并不像,是个非常漂亮精致的男孩子。
津岛先生没说一句拒绝的话,和他的妻子一样认下这个孩子。
之后的日子他们就像真的一家三口一样生活着。
这就是太宰治打探到的信息。
“还有其他有关的事情吗?”他拿起一盒三色团子递给门口嚼舌根的老婆子。
老婆子也不推辞,大方接过三色团子,继续说:“有啊!”
她警惕的看向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她之后,借着夜色掩护清清嗓子凑到他耳边,“津岛夫人痊愈的前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了房间。”
这话听上去引导意味太重,她急忙补充,“可能是津岛先生从别处找到的医生。”
“这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不要说出去。”
看见太宰治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老婆子之所以和他说这些不是因为他的三色团子,而是因为他是外地人,他谁也不认识,说出去的话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的把家人都不敢告诉的秘密悄悄说过他一个陌生人听。
保守秘密是一件艰难的事,一件本该淹没在漫漫长夜,只有月亮知晓的过往压在心头不能吐露半个字,本身就痛苦无比。
这是一场亘古漫长的折磨,每当夜晚来临,本该抛诸脑后的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印象深刻,不停的忽视不停的记起,床边躺着她的丈夫或者孩子,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知道一旦开了口,秘密就像装着风的破口袋,无法缝补。
所以她选择向太宰治这个外人袒露心声,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她快被这些秘密逼疯了。
太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比来时步伐轻快矫健,还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站在萧瑟的晚风中,觅着儿时记忆找到一处矮墙。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虽然温婉柔弱,身体却并没有那么差,不是旁人口中三天两头进医院的病秧子,至少医院不是她第二个家。
他抚着墙壁,粗粝的触感摩擦他的手掌,硌出凹凹凸凸的小坑。太宰身材清瘦,往那一站瘦的和竹竿似的,好在躲避技能点满,不然真让人担心他会被折断。
双手一撑,轻轻巧巧的翻越矮墙,不着痕迹的落到草地,夜深露重,沾满夜露的青草拂过他的小腿,洇湿裤脚,颜色比之前深不少。
津岛家有早睡的习惯,早早熄灯,周围一片漆黑。太宰治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每一根草每一块砖,闭着眼睛都能摸回自己的房间。
小时候他住在津岛夫妇的隔壁,长大一点有自己的隐私,就搬到远一点的房间,但津岛夫妇隔壁房间的布局一直没动,他幼儿时期的玩具和照片都堆在那里。
贴在墙上,听见里面传出的均匀呼吸声,太宰轻轻推开隔壁的窗,一个小小的摇篮放在里面,旁边桌子上堆满送给新生儿的礼物,他在里面看见不少金银。
里面大部分东西都被他随意丢到宅子的各个角落,只有祖父送来的一把名刀没落得积灰的下场,因为那把刀被父亲送到博物馆供起来了。
他生性疲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耍宝绝不正经,对成为刀法大家没有任何兴趣。
于是祖父的美好心愿只能如流水桃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回忆往昔,手从口袋掏出抢来的半本书,书脊上还留有子弹穿过留下的黑色痕迹,一捏轻而易举化作细小颗粒与地上的尘埃融为一体。
空白的书页上留有贝尔摩德之前试验时写下的文字:希望横滨不会影响BOSS的计划。
事后据她所言,她冥冥中感受到一股力量,她的愿望会成真。这个时间段,他记得横滨的内乱用不了几年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原来是这本书的缘故啊!
他摸上眼角红痣,从回到青森开始就一直在发烫,像某些无能为力的阻拦。
摇篮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茫茫夜色,银色光束落在木质地面,细小的灰尘不停的旋转飞扬,好像永远不会落下。
“呀呀!”
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牙没长齐,口中只能吐出意味不明的词语,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银色流光在眸中转动。
小婴儿还是比较好哄的,太宰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就乖乖听话不发出声音,静静看着太宰治把那半本书放在枕边。
漂亮青年退后几步,枕边书无风自动,飞快的翻开每一页——因为缺少一半的缘故,翻开的过程结束得很快。
小婴儿好奇的摸摸旁边的书,后者像是终于找到归路的孩子,白光乍亮,脆弱的纸窗挡光效果也不怎么样,外面很快聚集了一大群喧闹的声音。
津岛夫妇推开门,屋内仿佛经历狂风暴雨,桌椅胡乱倒在地上,金银物件撒了一地,窗户大开,月光毫不客气的挤满房间。
而他们的儿子,正抱着一本绛红色的书籍睡得正香。
*
“好险。”Dunia像人一样拍着胸脯感叹,还未来得及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后颈就被人毫不留情的攥着。
回头看,太宰治那张在暗处仍旧举世无双的脸蛋上满是笑容。
祂像一只真正的猫咪一样全身毛都炸起来,尾巴高高扬起,挥舞自己的小爪子,“你干什么呢!”
可惜祂现在只是一只小猫,指甲早被剪掉,粉色的肉垫毫无杀伤力。
“你这是恩将仇报!恩将仇报!”
“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简简单单一句话,Dunia哑火了。
太宰一字一顿,力求让自己的声音听得更清楚,“因为太宰治的出生需要我的帮助。”
就像永远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未来的他创造了太宰治的过去,而太宰治的过去成就他的未来。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果他不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书就会被费奥多尔夺走,太宰治也没办法出生,毕竟费奥多尔的目的是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而不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他是什么东西?他真的是人吗?
能在短短一天孕育一个生命只有书能做到。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书会在他手里了。
“母……她之前生病是因为异能吗?”
Dunia被扼着命运的咽喉,有气无力的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Dunia不敢问,讨好的舔舔他的掌心希望他能放开自己。
祂必须承认,祂答应太宰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太宰治非自然降生的生物,比起贪婪不知检点的人类祂更愿意与非人类合作。
但是太宰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祂也没提。
这个由书所创造出来的孩子,即像人又不像人。
祂能看见太宰治身上复杂的可能性,比起一般人他拥有更广阔多样的未来与选择,但这么多的可能只会通往一个结果——自毁。
书给他点的智力似乎太多了,但凡太宰治没有那么聪明他也不至于轻易看透世界的本质,从而疯狂走向自毁。
Dunia和书不太熟,也不知道书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太宰治不该是这个结局。
要祂说书就不应该让人类智商那么高,人一旦聪明起来就变麻烦了。
一个整天想着创造新世界,一个觉得世界不值得,还有一个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傻瓜。
祂就奇了怪了,世界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不抗活呢?
像祂们这种存在很少思考人类的想法,就像人类不在乎脚下的蚂蚁在想什么一样,可太宰治又不能和蚂蚁相提并论。
他是书的孩子,是耗费半本书所创造出来的闻所未闻的究极反异能者,他的异能[人间失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身就代表着某种祈愿。
他不会被人所伤,不会被人所救。
再强大的异能力在太宰治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异能面前,无可匹敌。
Dunia正思考要怎么对待太宰治——他对这个完全不擅长。
就听到黑发青年开口,“走吧?”
去哪?
碧色猫眼写满疑惑。
青年似乎有些疲惫,没有心情开玩笑,简单道:“回原来的时间点。”
这么轻易就放过祂了?
Dunia不可置信,但太宰表达的意思就是如此。
太宰治转过身,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眸中森冷,月光昏暗,照在脸上皮肤显出半透明的模样,他看起来就像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白色幽灵。
他丢失的记忆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