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夹在公婆中间,当真左右为难,好在昨晚与长柏商议此事,长柏已给出了态度:墨兰自轻自贱,连累姐妹,贻羞家门,不可姑息!盛家是大户人家,府上几百口子人,若开了这个坏头,岂不是自杀自灭?你尽管回话,一切由我担着。
此事到底是后院纷争,林小娘又是半个长辈,长柏不便介入,海氏就成了她的传声筒。
她恭敬的朝盛紘福了一福,尽量把长柏的硬话说得婉转点:父亲,儿媳不便说长辈的是非,只讲我四妹妹吧!自从来了京城,母亲哪次出门,没带着四妹妹?汴京高门大户多了,但做嫡母的如此痛爱庶女,恐怕找不出几家!
大娘子听了这话,感激的看了海氏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个儿媳当真不错。
“四妹妹想嫁高门也好,情投意合也好,终归要守礼法,要顾体面,哪有女儿家上赶着去求的?”
盛紘听了只是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海氏看了看二人脸色表情,继续说道:我听下人说,林小娘几次找父亲拒婚,就是嫌那文举人家境贫寒!
“哎,如今朝堂上的哪位大员,不是秀才举人来的?有谁一开始便是高官显贵的?便是父亲,也是考了科举,两榜进士,然后克勤尽勉,累积资历,造福地方百姓,渐成国之栋梁,林小娘何必瞧不起穷举人呢?”
这马屁拍的盛紘很舒服,但他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霜儿竟这般看不起贫寒学子,若自己当时只是个穷秀才,那霜儿……
海氏见盛紘表情,判断火候已到,就开始进入正题:父亲,有句话本不当儿媳说的,可今日之事,稍有不慎就会祸延家族,儿媳不得不说几句。
盛紘对儿媳妇颇为满意,温言到:你说。
海氏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咱们盛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妹妹闹出这事,纵情有可原,也理不能恕!
“莫说梁家未必上门提亲,就算提亲了,有这个把柄在,她在婆家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何况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若是有嘴松些的,把事儿传到外头去,岂非误了父亲的清誉?也误了长柏仕途?”
自被海氏提醒林小娘看不起穷举人后,盛紘心思渐渐发生变化,如今又听她说起名声和仕途,心中更加笃定:家中祸源都在一处,若不严加整治,必然累及根本!
他脑中盘算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大娘子与海氏道:我已答应墨兰三日之约,三日过后,无论梁家上门与否,林栖阁上下内外,就由朝云按家法处置吧!
大娘子听了这话,喜得几乎就要跳起来,海氏却镇定得多,依旧恭恭敬敬地低首说道:儿媳全凭父亲做主!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盛紘下决心整顿林栖阁的时候,吴大娘子和梁晗这对母子,也带着厚重的各色礼品到了盛府门口。
吴大娘子的到来,在盛府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别说寿安堂和葳蕤轩,就是林栖阁也就墨兰淡然处之,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伯爵夫人身份尊贵,又涉及墨兰婚事,老太太不便托大,当即亲自去前堂招待,直到双方分宾主坐定后,众人的震惊之情还没缓过来。
在老太太等人看来,梁家是高门显贵,墨兰又被抓了把柄,就算盛家上门苦苦哀求,他们都未必答应。
如今竟自降身份登门提亲,纵然偏心梁晗这个老幺,也不能偏到这个程度吧?
其实吴大娘子原本的打算,是派管家随便送些礼品上门,也算给盛家一个说法,让梁晗和墨兰过了明路,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但她夜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盛家一个体面,否则结亲变成结怨,让儿子白白丢失一个助力。
梁晗马上就有庶长子,哪个上好人家看得上他?他又不能袭爵,早晚要分出去单过,若没个得力的岳家,等自己夫妇百年后,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当初之所以选明兰做儿媳,一来是对明兰的品行气度满意,二来看重明兰的美貌,认为足够压住春珂;三来是看重盛家的资源,为儿子铺个后路。
明兰好歹是长柏的妹妹,六郎要搭上这个关系,以后总能用得上。
梁家说起来是权贵子弟,可真正官场得意的却是庶出的大郎,其他几个嫡出的兄弟,要么仕途平平,要么挂个虚衔,论前途反而不如盛家的长柏。
长柏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虽看起来是七品小官,其实为天子近臣,负责为皇帝讲解经史,起草诏书,端的是前途无量。
按本朝的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内阁,因此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
每年中进士的举子,除了一甲的三人可以直接进翰林院,其他进士都要看资质和人脉,当年盛紘就和翰林院失之交臂。
若将来长柏真有发迹的机会,梁家现在一点做感情投资,总是不错的。
何况墨兰是他最看重的妹妹,自己何必当这个恶人,白白得罪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