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整个汴京的茶馆、酒楼乃至后院,都在议论墨兰。
一来新娘子闹出这么大动静确实罕见;二来墨兰花钱买了不少水军宣传,茶楼酒馆之所以议论,很多也是她买的传声筒。
墨兰认为事情既然做了,当务之急就是掌握解释权:同样是发卖通房,往坏了说是主母善妒,不肯容人;往好了说是主母心善,主动成全。
就像有个小孩偷肉包被抓,如果说是自己嘴馋,会挨顿暴打;如果说是饿得受不了,旁人反而会同情,给他买下这个肉包。
反正事情迟早要传开,不如自己主动挑破,墨兰反向利用自己“庶出”身份,将发卖通房解释为“从小见惯了小娘的心酸艰难”,宁可自己背上骂名,也要让她们做正头娘子。
孰真孰假不重要,反正三人成虎,说的多了自然有人信。
何况作为婆母的梁夫人,对自己整顿梁六后宅十分满意,一口咬定是墨兰心善,不想其他通房受小娘的委屈。
既然连裁判都下场支持,墨兰是梁家的好儿媳,自然成了主流的宣传口径。
这事没多久也传到了盛家后院,大娘子先是感叹墨兰当真好心,被刘妈妈提点过后,才反应过来真相,又破口大骂墨兰的狡猾和虚伪。
林小娘听到墨兰那番夸赞自己的言论,心中感慨万千:此生最对的决定,就是没有重男轻女,虽然儿子养废了,但女儿也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
明兰自然不信墨兰编的那套鬼话,但打听到无论酒楼茶肆,还是内宅深院,都在夸墨兰心地善良,林小娘是个贤妾,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后悔送墨兰去梁家了:预想中的小娘打擂台没看到,反而像进了洞天福地,夫君宠爱,婆母照顾,院里对她服服帖帖。
墨兰进梁府已经六天了,但春珂从未正式拜见墨兰,唯一的见面,还是不想搬家跑主院闹事,和墨兰匆匆打了个照面。
眼见墨兰渐渐站稳脚跟,梁晗也因为她屡屡闹事故意冷落,府里的舆论也指责她拿架子,种种压力下春珂不得不有所表示,要和几个通房一起拜见大娘子。
墨兰这几天已经将府里的情况大致打探清楚,这个春小娘是汴京某富户的庶女,她的嫡母和梁家大奶奶有些拐弯亲,四舍五入之下,她和大奶奶也算亲戚。
她虽是庶女出身,但相比其他做丫鬟的,毕竟也算吃过见过,见识谈吐自然不同,而且能说会道,因此几乎被梁晗专宠,将其他几个通房压得可怜。
墨兰其实并不想太难为春珂:一来春珂和林小娘算是同病相怜,二来庶女的身份,也让她对春珂有种同理心。
但春珂几次三番的主动挑衅,让墨兰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后院根本站不住脚,因此故意慢慢喝茶,将春小娘等人晾在偏房等候。
直到过了许久,墨兰才轻声对孙嬷嬷说:请几位姑娘进来!
春小娘一向得宠,在偏房等候多时,心中非常不快,便打算待会见面时,对墨兰说几句表面奉承,而实际含辣带醋的话,让墨兰以后不要拿太太架子,不把她看在眼里。
她内心深处,对墨兰十分不服气:同为庶女,大家都是小娘养的,谁比谁高贵多少?你有什么了不起?想利用我树一树下马威,抬高你的身价,做梦!别指望我在你面前低三下四,息事宁人,我偏不买账!
进了墨兰的院子后,春小娘等人给墨兰磕头行礼,墨兰没有还礼,只是让她们坐下,并吩咐云栽给她们倒茶。
春珂也不管其他人,先开口说道:六爷一直说要娶个贤惠夫人,我们天天盼望着姐姐驾到,今日一见,果然……
一旁的孙嬷嬷立刻打断:春小娘,你怎敢叫我家姑娘姐姐?她是正,你是偏,咱们勋贵人家难道不讲礼数?你要按规矩称她太太,称她大娘子!哪能不知好歹,连姐姐都叫上了,哪个是你姐姐?!
春珂倒抽了一口气,在心中说:果然厉害!
她原来准备的一套甜中带酸的花言巧语,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
墨兰却不理她,绕过春珂和几个通房打起招呼,问她们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日子是否能够过活,娓娓闲话,态度亲切。
她始终不理会春小娘,直到挨个问完几个通房后,才望一眼春小娘,微笑道:我这几天身子不适,需要早点休息,不能同你们多叙家常,以后再找你们说说闲话。
春珂被冷落一旁,心中更加窝火,这时见墨兰已经叫她们回去,知道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赶紧欠身道:
“大娘子来了,就是后院之主,我们自然打心眼里尊重。以后凡事只要大娘子吩咐下来,我们没有不听从的。只是我们小门小户,奴婢又是个庶出的,自然没什么见识,如有失礼之处,请大娘子多多包涵,教导我们。”
墨兰听出来这是话里有话,冷笑道:有些话我本来打算以后再讲,既然春小娘提起来,我不妨先讲几句。
“你们服侍六爷日子较久,有的已经两三年,有的一两年,都是受了辛苦的人,后院日子艰难,彼此应该和睦相处。”
“春小娘说什么庶出没见识,可有些过分了!往远了说,当朝的宰辅阁僚,好些都是庶子出身;往近了说,咱们梁府的大爷也是庶出,难道他们都没见识?这话传出去,岂不是打了他们的脸?”
春珂听了这话,吓得花容失色,忙跪地辩解:奴婢……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