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岱好不容易才逮着他们这一个错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长老,他们外宗的将我们弟子打成那样,总要有个说法吧?这要是传出去,谁不说我们伏龙山的好欺负!”
他的两三小弟也跟着嚷嚷附和:“就是就是,长老你可不能偏袒外人啊!要我说,杀人就该偿命,让他们把方才那个女修交出来!”
太虚宗的小师妹也自知下手重了,闯了大祸,怯怯地躲在几个师兄身后,隐忍握拳。
眼见对方越说越过分,甚至提到要拿太虚宗的几人问罪开刀,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伤的,何必攀扯这么多人。”
见她自己认罪,刘岱乐开了花:“长老你看,这是她自己承认的。殴打同门,依照门规,鞭二十、禁闭十日。长老,你可不能徇私啊。”
他笑得猖狂,女修更是愤懑,咬了咬牙,想要上去理论,却被俞怀瑾横袖拦住。
他让师弟师妹们都推至身后,自己向长老恭敬行礼作揖:“此次是弟子管教不严,无意伤了贵宗的人,该是什么责罚,我等也愿承受。”
“只不过,”他回头看了那些做错了事般垂头丧气的师弟妹,旋即收回视线,语气强硬,“我们太虚宗也不是能任人肆意诋毁的可怜虫。今日之事,还请长老好生调查,还我们一个公道。”
有了自家二师兄的撑腰,方才还霜打茄子般蔫蔫的人,此时的脸上重新焕发生机。
起先还只是零星的几句低语,随后越来越多人应和,太虚宗这边的气势渐强:“道歉,让刘岱道歉!”
“肃静!”眼见事态越发不可控,两方都剑拔弩张,长老只好释放威压,总算将他们都震慑得捂住胸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事其实压根不需要怎么调查,刘岱在此狐假虎威多年,斗嘴伤人什么的数不胜数,这种事之前都不少见,只是没有这次严重罢了。
但秉承着不错抓的原则,长老还是调用了留影珠,查看当时事发缘由。
谁知回影才看到一半,刘岱却抱着胸,大大咧咧跨步上前,懒散撇了撇嘴,哼笑一声:“不必看了,我道歉便是。”
说罢,他恶意般盯着那个小师妹,嘴角勾起冷笑:“是我刘岱多嘴,抱歉咯。”
这压根没有一点道歉该有的诚意,场上寂静一瞬,太虚宗的人很快便炸了起来:“什么意思,伏龙山的人就这做派?!”
教习长老见状,也沉了声,警告道:“刘岱——”
“行了行了,我重来便是。”他叹气摆摆手,这次总算正经了些,抱拳行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礼,“我刘岱,郑重向太虚宗道歉,是我口无遮拦,无故冤枉了你们。”
“如何,这回可以了吧?”
这次他的礼数挑不出错处,太虚宗的人虽还是看不爽,但也不能再挑什么刺,冷哼一声撇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事情有了结果,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
就在这时,刘岱却不依不饶地哎了声:“长老,太虚宗的小师妹还没受罚呢,你不会忘了吧?”
“你什么意思,想让我们师妹当众受刑?真当太虚宗没人了是吧!”
简直侮辱人!
“我可没这么说,”刘岱气势弱了些,后退半步,“不过,小师妹既然受刑罚,又要禁闭半月,这个月守阵的任务应当完不成了吧。”
“既如此,我不介意做一回好人,替你任职。”他咧嘴一笑,“哎,别这么看我,不收你们灵石。”
“守阵又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薛静凇也看不明白刘岱要做什么了。
难道他闹这么久,就是为了替补守阵人的位置?
那何必这么麻烦,这差事一连一月不能在夜里睡觉,人人避之不及。
果然,此话一出,不仅太虚宗的人如看傻子一般看他,就连他的小弟也不解地转过头去:“师兄,你疯了?”
本来这个月终于轮到太虚宗那帮人看守大阵,而这苦差事轮回来至少还得两月,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如今这么一提,这个月可不是没有休息的时候了?
可刘岱却一意孤行,执着地向长老请命。
教习长老捋了捋须,沉吟片刻。
考虑到这门差事确实无人愿意领,他默了默,还是点头同意了。
就此,这场大戏算是告一段落,太虚宗的小师妹被叫去戒律司受罚,刘岱则笑意满满拉着他几个哭丧着脸的小弟离去。
薛静凇看了这么久,也没想明白他的目的何在。
若说想借着看守大阵的机会,偷摸到山下接封啸回来,那也毫无用处啊。
且不说封啸已被废去修为根骨,如今他在门中的势力也被连根拔去,回来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处境,何必多此一举。
尽管如此想,她依旧留了个心眼,在擦肩而过时,不动声色贴了张符,隐在他的后背。
最后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对不远处的俞怀瑾招了招手。
“薛姑娘?”俞怀瑾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知她定然在旁看完了全程,不禁窘然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薛静凇摇摇头:“怎么能说是笑话,是刘岱那厮无礼在先,真说起来,也是我们伏龙山管教不严。”
“罢了,不说此事。”她忽然往四周偷觑几眼,随即鬼鬼祟祟拉着他往树丛隐蔽处走去,“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是奇怪吗?”
说罢,她将自己猜想和盘托出。
回想今日刘岱的异动,俞怀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然有点。”
可是如她所说,若只是为了将昔日靠山拉进来,也实在没什么作用。
不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薛静凇叹口气:“也罢,总归我们多留个心眼,也好在他露出真面目前有个准备的时间。”
她不再谈论此事,却还是拉着少年的手,两人贴得极近。
“薛姑娘?”他手心发热,微微挣脱开来,眼睛瞟向另一边,“今日也是来请教的吗?”
“啊,那倒不是,我如今禁制未解,尚且无法修炼呢。”
“那……”俞怀瑾微顿。
薛静凇手托下巴,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他。俞怀瑾被看得颇不自在,微微侧过脸去。
过了许久,就在人脸颊微微泛红时,薛静凇终于开口:“虽然没办法修炼,但我发现,你或许是解开禁制的关键。”
少年眼睛微睁,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我?”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更红了些。
薛静凇笃定地点点头。
她隐去前世那些什么话本和天道之子的事,只将自己的推测说来:“从前我以为我的修为增长都是因为靠近你的缘故。如今看来,不是你让我能够吸收灵力修炼,而是因为靠近你,能撼动我的禁制,所以我才有机会修炼迈入筑基。”
俞怀瑾也不知信没信,他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所以,之前你接近我,也是因为此事?”
他想到初到伏龙山的那一天,他分明能感觉到她那一分戏谑的恶意。
可次日,此女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逮着机会就接近他。
他甚至以为她对他有意,都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思及此,他浑身的热意都退却,整颗心如坠冰窖,手心都发冷起来。
薛静凇却没看出他脸上的异样,闻言一哂:“这……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嘛,谁知真的有效果。”
最后那句话,她不敢说得太大声,但还是被俞怀瑾捕捉到了。
他闭眼,吸了一口气。
此时,薛静凇总算看出有什么不对,怯怯地抬头看他神色。
也是,任谁知道身边的友人接近自己别有目的,都会不高兴的,这不是赤裸裸的欺骗嘛。
就是不知道,他不会从此和她绝交了吧?
想到这,她先是为自己的坦言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一丝遗憾漫上心头。
撇去他能解开禁制的作用来看,其实他作为朋友也是不错的。
虽然为人有些木讷,还沉默寡言,但从这两个月的相处来看,他无疑是个重情之人。
该不会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信任他人了吧?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头,俞怀瑾早已睁开双眼,沉默注视凝着眉,眼珠滴溜乱转的她。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无妨。”
薛静凇没有听清:“什么?”
她抬头看去,却见少年已然吹下眼睑。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眼前人莫名萦绕着一股失落的情绪。
“无妨,若能帮到薛姑娘,是在下之幸。”他的声音先是很低,随后却越说越轻快。
等他抬起眼时,已然调整好情绪,亮晶晶地看了过去:“薛姑娘说,靠近我能让禁制松动,是怎么个接近法?”
“这样吗?”
他上前一步,隔着她宽大的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即便这样的触碰,对他来说也稍显大胆主动了。
不过一瞬,他便放开手,这次耳垂的绯色久久不能散去。
这次,他极力克制住想要逃避的视线,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薛静凇毫无所觉,甚至在他放开手后还惊呼一声:“你果然聪明!”
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一脸惊叹:“这个方法是快很多,不过你不用做到如此。只要在十步内,依然有效。日日如此,定能将禁制解开!”
明明无数次于无形中撩动他的心神,可她却还如一块木头般,对此一无所知。
确认她果真没有其他的心思后,俞怀瑾叹口气:“可为何是我,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当然是因为你气运非常啊。
但这话,薛静凇可不敢随意说出口,只能胡诌道:“或许,你我之间有不凡的缘分羁绊吧?”
少年气息又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