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信你个鬼。
她趴在船舷上，望着漆黑一片的江水，心底止不住的担忧，杏眼中满是忧虑。
船夫有心开解她，于是主动挑起话题：“女娃娃，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舒瑶回头看他。
“咳，这河名为忘川，跟咱们听过的传闻中冥界的河叫法一样，因为要去幽冥城，就势必会经过这条河。”
“幽冥城？”舒瑶眨了眨眼。
“幽冥城是这六界当中唯一一座不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在城中定居的地方，不少魔修和鬼修都会去这里。”船夫没想到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不清楚城主的想法，也不敢多说，就简单的提了句。
舒瑶在脑中搜罗，好像原主的记忆中是有这么个地方，不过这地方类似于金三角，在一般修仙人的眼里就不是啥正经的地方。
她又想到了带她来这里的厄灵沼泽，所以，沼泽会是入口吗？
疑问太多，舒瑶决定等明子安回来直接问他，谁知道这老头会不会骗她。
“你为什么要抓白鱼啊？”
在这里待着也是闲着，不说点啥舒瑶老担心明子安，于是她随口起了个话题。
“白鱼是什么品种，好吃吗？”
她没听过这种鱼，难道这是修仙界特有的新品种。
“白鱼肉质洁白如雪，纹理细腻，鱼肉紧致有弹性，还没有腥味，是这忘川江里最好吃的鱼，就是不太好抓。”提起白鱼，船夫的嘴里不由开始分泌唾液，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给舒瑶介绍。
“真的？”
舒瑶好奇，她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要是这鱼真的这么好吃，那她也要想办法尝尝。
“当然是真的，就是不太好抓，”船夫道，“老夫跟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传说百姓王素有个十四岁未出嫁的女儿，跟你一样，长得十分漂亮，求取的人家很多，但因为父母爱惜女儿，都没答应。”
“后来来了个姿容绝美的少年，自称江郎，愿意和王素的女儿成亲，王素见少年仪态华美，就答应了他，于是两人成婚，婚后十分恩爱。”
“王素的女儿怀孕后，产下一个东西，像个绢布做的口袋，在地下一动不动，王素的妻子觉得很奇怪，用刀割开，发现里面都是鱼子，就怀疑江郎不是人，并且告诉了王素。”
“王素命仆人等江郎脱衣服睡觉时，把他的衣服取来查看，发现上面全都有鳞甲的痕迹，等到天亮时，江郎找不到衣服，自然现出原形，家中仆人打开门，发现床下有条白鱼，六七尺长，还没死，在地上乱跳，王素用刀砍死鱼，扔进河里。”
“这白鱼啊，寻常人抓不到，除非是以情诱之。”船夫最后感叹着总结道。
“那些人也是真傻，不吃了他还扔河里去。”
舒瑶听了这故事，靠在船舷边，双臂环胸，抱着明子安的外衣，瑟瑟发抖。
还白鱼，这不就是人吗，顶多是个美人鱼，怎么能吃人呢！
她看船夫的眼神都不对了，果然修仙界的人都好凶残，明子安怎么还不回来，好可怕，他要是抓不到鱼还折进去了怎么办？
舒瑶越想越害怕。
江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船身晃晃悠悠，原本还算平静的江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深黑色的漩涡像一个深渊巨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们都吞噬下去。
风越来越大，小船像风里的摇篮，被吹得大幅度摆动起来。
舒瑶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最近的那个挂烛灯的桅杆，头不小心碰到船舷上，正好撞到了发髻上深粉色的牡丹花，花瓣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又被风卷起来，在空中胡乱飞舞中，像蝴蝶一样。
“姑娘你去后面的篷里坐稳了，咱们得离开这，不然一会儿船翻了！”船夫顶着风大声道，船桨被他划得飞快，几乎要和江水摩擦冒烟。
他想画阵法来稳住小船，但是城主交代过他不能在舒瑶面前暴露，于是只能憋屈着摇桨。
“不不不，大爷你等等！”舒瑶着急的大喊，“明子安还没回来呢！”
“他还没回来！咱们不能走！”
她艰难的松开一只手去拉船夫的蓑衣。
“我给你宝贝！我给你宝贝可以吗！你别走啊！”
舒瑶猜测这老头肯定有保命的东西，他在这江上一直做船夫，不可能没遇到这种情况，除了跑，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你别走啊！”
风吹乱了她的发髻，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伸长胳膊拖着船夫的蓑衣不肯撒手。
“哎呀！”
船夫看着小船越来越靠近江面上的漩涡，急得上火，想用灵力震开舒瑶的手臂，又怕城主生气，只能把桨摇得飞起。
“公子不可能出事的！”他忍不住道。
龙要是会在水里出事，那比鱼在水里憋死更荒谬。
但舒瑶不信，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原主的记忆里，龙就是生活在天上或者陆地的，哪里晓得龙会不会在水里游泳。
“呜呜呜我们要死了！”舒瑶看着越来越近的漩涡，红着眼眶哭了起来。
看来这船夫真的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他们今日都要葬身鱼腹了。
还吃白鱼呢，她看是白鱼吃他们还差不多！
“舒舒。”男人清越的声音响起。
船舷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他一个用力，翻身蹬上了小船。
“呜呜呜……”
舒瑶正哭着，突然看见船上高大的身影，愣是抽着鼻子忘记了哭。
明子安一身玄色窄袖里衣，生的剑眉星目，五官俊美，他垂眸看向坐在船板上哭泣的少女，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关切。
“怎么了？”
明子安弯腰，伸手去抱衣衫凌乱，发髻被风吹乱的少女，他身上干干净净，半滴水都没有。
舒瑶被他打横抱起，风浪还在，整条船却不再晃动，男人身形极稳，立在船头，被一根发簪挽起的青丝随风晃动。
“你抓到白鱼了？”
舒瑶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领，抽噎着问。
“嗯。”
明子安回头看了一眼水面。
两条足有一米长，浑身雪白的鱼从江里飞起，落到船夫的脚边，鱼太大，整个船头的地方都被占据，活蹦乱跳着在船板上蹦跶，就是无法跳下水面。
白鱼最小的也有一米五，这两条鱼还未长成。
“鱼崽比长成的鱼肉质更鲜美。”明子安淡淡解释。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船夫忙不迭的道谢。
白鱼本身就极难捉，更别说是尚未成年的幼崽，许是城主念在他有功的份上，专门奖励他的。
他掏出一张网，把那两条活蹦乱跳的鱼罩进网里，又把网系在桅杆上，让装鱼的那部分正好垂进水里。
舒瑶看了会儿水面，旋涡已经开始逐渐缩小，水面趋于平静，但还是有不断翻涌的浪。
“你把鱼放进水里，不怕网被冲破吗？”她提醒船夫。
听了那个故事，舒瑶这会儿看这两条鱼崽总觉得渗得慌，但它们也就是鱼的样子，所以她更关心如果一会儿鱼跑走了，这船夫又赖着要明子安去捉鱼怎么办。
“不会的姑娘，老夫这网可不是普通的渔网。”船夫摆摆手，走到船头继续摇桨。
此时江面的风也小了不少，仿佛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
舒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子安抱着她弯腰进了敞篷，把她放在刚才坐过的矮凳上，然后坐在了她旁边。
方才那样大的动静，案几上的茶具和茶盏，炉子上煨着的茶炉，竟然分毫未受影响，依然规整的摆放在相同的位置。
舒瑶双臂环抱，放在案几上，杏眼直视前方，眼神呆愣愣的。
明子安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提起茶壶倒了一盏茶放在她身前。
“刚才受惊了吧，喝口茶缓缓。”
舒瑶缓缓低头，握住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温度正正好，是温热的，比刚才那杯的温度要低，她又转头去瞧坐在炉子上的还冒着白色热气的茶壶，忍不住问：“子安哥哥，你是不是会术法？”
这个世界成仙的方式分为两种，一是本身就是仙二代，自出生就会控制灵力，二是有灵根，可以通过修炼来掌握灵力。明子安算是生来就会控制灵力，但即使是仙二代，也无法做到这样精细的控制灵力吧，至少在原主的记忆中，那些人使用术法是要捏诀或者画阵的。
“嗯，我会些简单的术法。”明子安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抬手掐了个诀，她的头发立刻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连原本花瓣散落的牡丹也变成了鲜妍盛开的样子。
舒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下去就回不来了呢。”
她抬起有些微红的杏眼看他，雪白的皮肤衬得那双眼像是春雨打湿的桃花，氤氲着说不出的委屈。
明子安薄唇微抿，心里也跟着不太舒服，像是有人用细细的针扎进他的心脏，不太疼，但让人无法忽视。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干巴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明子安不知该说什么，这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情愫，酸涩的像是没有成熟的青果，又沾着点蜜糖的甜，任他把幼时的经历，两人的身份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无法阻挡这种如同洪水泻闸的情绪，最后他也只能任由其不断蔓延，盈满心尖。
“呜呜呜没关系，还好你回来了！”
舒瑶没注意他的表情，忍不住张开手臂扑到他怀里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