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边界，屏障旁。
女孩子严肃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根据你的身高、重力加速度，以及水花迸出的速度和风速计算……”
“打住，打住。”
何首乌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姑奶奶，直接说结论吧。”
“你手臂抬高十公分，可以将小水花嗞到鬼面蝎眼睛上，一举两得，既能干扰它的视线，又能给它减速。”
黑山吗喽倚在一旁的树干上观看，忍不住插嘴：“蝎子不靠视力的。”
“谁啊？之前没见过。”凉凉月色拎着个碧心刺，刚准备过来练级，就看到这一幕。
“新玩家，何首乌表妹，刚参加完高考，就是个臭屁小孩，一上游戏就被何首乌带到这来了。”
黑山刚刚也被指导过，这会儿心里有点不服。
凉凉瞥向女孩子头顶上方的id。
“恩次方？”
黑山吗喽点头：“嗯，名字也很臭屁。”
恩次方身形娇小，蹲在大石块后面，路过的鬼面蝎都没注意到她。
她拿着个小石子在地上涂涂写写，嘴上念念有词：“设何首乌攻击加成系数为x，鬼面蝎血量为y……”
“再设一个常数为a……”
黑山吗喽朝恩次方的方向努努嘴：“看吧，只有高中生才设来设去。”
而像他这样的大学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因为压根就不会。
“算出来了，这只鬼面蝎如果交给黑山，需要他用碧心刺捅个78下才能把血量耗光。”
恩次方将小石子一丢，“当然如果能像杜云屏那样刺中死穴，三下就搞定了。”
轰！
人脸花纹尖啸，鬼面蝎倒地，何首乌摸出砍刀，熟练地将尸体肢解成一块块，放进背包。
“这游戏怪物血量和玩家攻击力都没公布，能根据玩家属性推算出来攻击次数也是人才啊。”
凉凉有点乐，冲恩次方喊道：“毕业后直接来当数值策划吧。”
黑山正想跟凉凉继续吐槽，就见恩次方冲他招手。
“来，你跟何首乌合作。”
“我？”
黑山点着自己的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挪过去了，“先说好，我就是个0级玩家，输出不高的。”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来帮你练级的。”
黑山吗喽被这个白眼刺中：“呐，态度放尊重点，要不是看在你是老何表妹的份上，我还懒得搭理你。”
新玩家比他还新，还帮他练级？
恩次方拿石子在地上画了一道直线，又跑到不远处的正前方做了个标记。
“待会儿何首乌用「小水花」开怪，等鬼面蝎跑到A点时，黑山你沿着这个路线过去，记住要用跑的。”
“黑山出发后，何首乌这边默数三秒，再放一道「小水花」。黑山什么都不用管，上前连刺鬼面蝎腹部三下，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这怎么还有A点B点的……听起来很像那种路程相遇应用题啊……”
黑山吗喽听得云里雾里，索性不去思考，依照恩次方的吩咐在标了字母B的空地站定，等着何首乌把怪拉过来。
待鬼面蝎到了A点，恩次方伸手往他后背一拍：“黑山可以上了！”
黑山倏地冲出去，举着碧心刺往前突突。
鬼面蝎支着上半身举起鳌钳，正想攻击黑山吗喽，就被「小水花」射中，速度减缓。
黑山眼睛一亮，这完全是空门大开啊！
他记着「小水花」减速的有效时间，趁这机会冲上去，对着鬼面蝎腹部连刺三下。
轰！
又一只鬼面蝎倒地。
而他眼前弹出了结算面板：
【击杀鬼面蝎*1，经验+80，灵石+30。】
“80点！我这次居然有80点！”
这两天他跟在燕上弦和龙十三身边打鬼面蝎划水，每回也就只有10点经验，这还是用上碧心刺的效果。
恩次方双手抱臂，有些得意：“我的预判不会出错。”
在她的把控下，何首乌基本上只是个辅助，除了一次开怪，一次减速，没再出过手，因此系统判定黑山吗喽为主力输出。
黑山能屈能伸，立马换了副嘴脸：“恩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姐！”
“你要不要脸？边儿待着去。”何首乌对待舍友从来都是重拳出击。
凉凉月色凑上前，拿手指戳了戳何首乌的肩膀：“让你表妹也帮我练练级呗……”
何首乌两手一摊，有些无奈。
“那要看她有没有兴趣帮你定制打法，你跟我说没用，她都不一定接着玩。”
“啊？”凉凉月色愕然。
刚刚那个打法，他们多尝试几次大概也能想出来，但恩次方可以说是个妖孽，她甚至能在打之前精准计算每一个步骤，简直就是天生的指挥。
这种人才要是不玩，那就太可惜了。
恩次方听到两人对话，望过来，打量了一下凉凉。
“你的属性是多少？”
凉凉立马报出一串数字：“根骨0.9，悟性1.1，敏捷0.8。经验465，还差535升级。”
做策划的，对数值比较敏感，自己的角色属性早都滚瓜烂熟。
恩次方略一思索：“你的根骨和敏捷都差一点，没法在减速期间将鬼面蝎杀掉，就照刚刚那个方案来，让何首乌帮你补刀，你少拿点经验吧。”
几人实验了一下，果然，这个方案还是可行，就是凉凉的输出比黑山少，只拿了65点经验。
不过对他这种经常作死的玩家来说，这点经验已经是雪中送炭。
几轮下来，恩次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两个即将升级的玩家以及一个累到狗喘的何首乌，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游戏也就这样嘛。”
何首乌无奈：“妹啊，你真不感兴趣？”
恩次方蹲在地上，拿小石子懒懒画了几下，兴致缺缺。
“没什么好玩的啊，我听你说是个修仙游戏才注册来看看的，这哪里修仙了？”
何首乌：……
这倒是无法反驳。
原本他想象的也是俊俏侠客穿着仙气飘飘的衣服在天上御剑飞行，现在没法捏脸就算了，还都是灰头土脸粗麻布衣。
之前自己给自己画的新功能大饼现在也没实现，难顶。
就在这时，NPC杜云屏从他们旁边经过，没多久又折返回来，在恩次方面前站定。
她看一眼地上的东西，又望了望对方的眸子：“你很不错。”
说完这话，杜云屏也没留个任务什么的，直接就走了，好像只是路过。
何首乌：“她来收鬼面蝎？”
凉凉月色：“不像，感觉是来查看玩家修炼进度的。”
恩次方目视前方，怔愣许久：“两百点声望值？做什么用的？”
另外三人齐刷刷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这弹出了个面板，说「杏花村的杜云屏觉得你根骨奇佳，是个可造之材，声望+200」，这什么意思？”
恩次方见何首乌呆住了，又朝黑山问道：“这什么意思？”
“声望是一种很稀有的东西，可以拿来兑换物品。我们今早每人给杜云屏送了一只鬼面蝎，也就只拿了10点。”
黑山吗喽扁了扁嘴，“好事都让你们兄妹俩占了，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恩次方好奇：“那杜云屏又是什么人？”
这回是何首乌接的话：“不好说，原本以为她就是杏花村里一个普通NPC，现在看来身份有点复杂。”
“唔……”
凉凉月色接过话头，“我问过其他村民，杜云屏就是在杏花村出生的，一岁没了娘，三岁没了爹，村里人觉得晦气都避得远远的，这种身世还能活到十六岁，一般就是重要角色了。”
黑山吗喽：“她在哪学的技能，会不会是什么修仙大能的转世？”
何首乌回想起传授技能的场景，连忙点头：“你别说，她还真有那个气质。”
几人脑洞越开越大，猜测也越来越离谱。
“很好，”恩次方双手叉腰，“这游戏看起来还挺有意思，我决定留下来继续玩了。”
“为什么？”何首乌不解，“现在跟刚刚有什么区别？”
恩次方振振有词：“现在我有两百点声望值的资产了，还被修仙大能看重，走了多可惜？”
“这就把你给搞定了？”
黑山吗喽难以置信，“杜云屏真有两下子……”
“6啊，”凉凉跟着感慨，“没想到杜云屏也是懂游戏心理学的。”
何首乌纠正他们：“要叫杜前辈。”
*
杜云屏回到小院，整理了一下地上的鬼面蝎碎块。
就在今早，她打算照例给玩家们发任务，让他们去杀怪，结果玩家们直接带着鬼面蝎尸体上门了。
那些尸体还都是处理过的。
他们现在人手一把大砍刀，蝎子太大只，那就分成几个部分收进背包，总比拖着大蝎子到处走要好。
这也能避免尸体被系统刷新掉。
杜云屏意识到是「声望」起了作用，给他们每人都加了10点声望，把人打发走。
要不是她突然发现玩家列表中「凉凉月色」和「黑山吗喽」的经验飞速上涨，于是去村子边界转了一圈，现在估计已经把碎块全都吞噬干净了。
“继续吗？”
眼珠子很有觉悟，它现在就是一个无情的吞噬工具，只要吃不死，那就继续吃。
“继续。”
在杜云屏获得道元的同时，黑色黏液也有所增长，此时已变得比先前更庞大，更有光泽。
乌黑的黏液淌过地面，将鬼面蝎卷起，一点点吃进去。
这个过程中，杜云屏一直留意着碎块甲壳上的花纹。
她很怕在其中某块上面看到张婶子的脸。
所幸这种事没有发生。
最后一片碎块融化之后，熟悉的呓语在她脑中回响、撞击，愈演愈烈，直到震耳欲聋。
杜云屏咬着牙，面色苍白，一道冰凉从她额前滑下，她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诡道有很多流派，修为皆是一蹴而成，也都极易遭到反噬。
但这回的反应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杜云屏甚至怀疑是眼珠子起了异心，背叛了她。
她一手捏着碧心刺，打算随时给眼珠子来一下，剜掉它，丢去隔壁张宝珠的鸡棚。
由于她这回分不出精力抑制念头，这点心声直接漏给了眼珠子。
眼珠子尖叫：“这种时候就别想着喂鸡了，快稳住心神！”
杜云屏清醒了一分，迟疑片刻，原地坐下调整内息，过了好一会儿，脑中的声音才完全消失。
她能感受到体内那股冰凉沉郁的力量更加磅礴，下意识就将角色面板召唤出来。
-基础信息-
【ID：杜云屏】
【性别：女】
【种族：人族】
【年龄：16】
-角色属性-
【根骨：2.3】
【悟性：2.1】
【敏捷：2.1】
-等级信息-
【道元：20008/20008】
根骨和敏捷涨了0.3，悟性涨了0.1。
眼珠子松口气。
“升阶了，连带着刚刚展示声望面板耗费的道元也一并补了回来，现在的你相当于一个灵觉期中阶的修士。”
随后，它的语气变得忿忿：“都已经共生三天了，你居然还想着把我剜出来！”
“这就开始攀交情了？你不也打算等我死后找蝼蛄精做下一任宿主？”
刚完成升阶的杜云屏声音疲惫，语气冷冷，“他杀了张宝珠，我是一定要报仇的。”
眼珠子弱下来：“他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仇人……好吧，那我不考虑他了。”
杜云屏将眼珠子屏蔽，打开技能面板。
刚刚调理内息时，她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似乎是一丝玄术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