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晚,东来便引君河到春和殿休息。
东来遣了宫人服侍君河沐浴,自己便退下,应当是忙别的事去了。
君河很少能有这般享受,等他回到殿里,已经困倦不堪。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一场好觉,没有梦,感受不到一切,才能有些许放松。
君河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到大殿的床边,他一屁股坐下,便要睡死过去。
“你走错了,小榻在那边。”
君河皱着眉睁开眼,只见君漠还在那张桌子前,整理着不同颜色的折子。
倒是旁边摆了茶水,东来一整天都跟着君河,所以这当是其它的下人摆上的。
这殿里看不见宫人,殿外也只守着侍卫,这样吩咐下人,君漠也不嫌麻烦?
君河一转念,已经乖乖移到小榻边,这本是君漠小憩的地方,并不宽敞,君河却要睡上一夜。
这让他少许不满,但很快就将这种情绪抛诸脑后?
他一闭眼就睡过去,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世人都传君上珍重手足之情,隔一段时间便叫王爷入宫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可君河此行,休息在小榻上,谈不上抵足而眠,君漠忙得形象全无,也无意与君河相谈,更说不上彻夜长谈。
匆忙招他入宫,却全叫东来安置,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可见君漠对他并无多少兄弟情谊。
君漠从君河进殿起,便停下手中事,面带微笑看着他,谁知君河合着眼就歪歪扭扭倒在国主的床上。
真是好大的胆子!
既然君河不看,君漠也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一丝威严爬上他的眉宇,结合冰冷的眼神,好似春和殿置于寒冬。
等君河沉沉睡去,君漠又想起君河白日一脸贪婪地在桌上翻找的模样,便知此人愚钝至此,也还不老实,这桌上除了纸笔还有什么让君河找半天?当然是决定国策的玉玺。
手段低贱的兄弟虽然不值一提,但也必须防范。
君漠嗤笑一声,布满血丝的眼球泅出泪水,疲惫的脸上露出梦幻的笑容。
很快,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也不必顾忌那让他又爱又恨的母亲。
君漠很早就要上朝,春和殿终于热闹起来,宫人如鱼般有序进出,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仍然惊醒了君河。
君漠的疲惫消散了,等他换好行头,就连君河都茫然了一会儿。
俊朗的面容,威严的气势,这和昨日判若两人。
“还早,要继续睡一会儿吗?”
君河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我不想睡了。”
东来双手呈了东西,君漠接过,随后对君河说:“吃了再走吧。”
“给王爷奉餐。”
东来退出去叫餐,就连这点事他也要亲力亲为。
君漠走得匆忙,方才的宫人转又服侍君河起身,待收拾好后,一个宫女低着头沉默地用姿态请君河,走了一段君河才知道用餐要到专门的地方。
宫人们个个都像哑巴,这让君河稍显无聊。
君河出了宫,东来还安排了车夫送君河回府。
作为王爷,他除了君漠赐给他的财物以及每月领的一些俸禄外,便没有其他资产了,君漠也不要他上朝为国作贡献,他的时间全部用来娱乐,也只能用来娱乐。
天光从马车的缝隙透进来,君河仿若刚刚醒神,慢慢动了动僵硬的手脚。
自从被请出宫,君河便成了一块木头,出了宫便意味着离玉玺更远,那做什么都不能立马完成任务。
君河恹恹,暂时失去了行动的动力。
他并不想离开皇宫,但君漠态度坚决,便是不想再见他,东来不听君河任何言语,恭恭敬敬将君河送出了宫门。
上京道路四通八达,已是清晨,便是繁华如上京,百姓也要早早为生计奔波。
君河听得声响,掀起布帘向外张望,见得白烟缭绕,原是烹煮起的水汽。
有女娘身着绸缎,三三两两采购早食。
君河打起精神,眼珠转动,在人间烟火气中看见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本百无聊赖站在路边,时不时还遥望远处,应该是在等人。
他正对上君河眼神,一下子面露惊喜。
“王爷!公子请碧竹楼一聚!”
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经系统介绍,才知道此人是花辰的小仆——阿青。
这花辰实在黏人,君河紧皱了眉,放下布帘无心再看。
仅仅一天没见就叫人在路上给他递帖,连等他回府都等不及。
闭上眼,君河又想到醒来时看见的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又觉得花辰黏人的性子他也不是不能忍受。
辰河王府并不靠近上京闹市,但离皇宫不远,马车转过一个拐角,环境明显安静了许多。
阿宁在门口等候,马车还未停下,不等君河掀开门帘,他便走上来安置脚凳,显然对这辆马车很是熟悉。
“王爷,名花翻蓝已经种好,今日可要赏玩?”
君河瞥了一眼阿宁,见他笑意连连,眼中尽是光亮,虽然对着君河行了礼,但性格大胆张扬,不曾低眉顺眼。
对待君河更像是对待朋友一样,这让君河省事很多,一个喜欢透露信息的人向来受宿主们的欢迎,君河也不例外。
阿青在花辰面前向来乖顺,可阿宁在君河面前却随意许多,君河对此毫无所觉。
他对着阿宁摆了摆手:“不去,花辰叫我到碧竹楼一聚。”
“原来如此。”阿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王爷可要换衣?”
宫里的衣物用料珍贵,穿着也有些繁琐,君河扯了扯湛蓝的衣袖,点了点头。
“准备一套轻便的,半个时辰后出发。”
这几天天气好,晴空万里,花开满城,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还能看见各地走商带着车队来补货。
近来上京的达官贵人资助了很多活动,人们络绎不绝,神采飞扬,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各种稀奇的活动。
君河拒绝了乘车出行,带着阿宁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王爷,那处飞舞猛兽,兽有四只大眼,春笋般的尖牙,还有凶猛地爪子!”
阿宁眼神好,隔老远就指给君河看。
他对一路上的各种新奇事物都很感兴趣,每一样都要说与君河听,君河初时颇觉新颖,久了便乏味,看阿宁的眼神也烦闷起来。
“哪出才到碧竹楼?”
阿宁见君河不搭话头,也不气馁,他指了指前方。
“那层高高的就是,正门的牌匾还是匠人李送给碧竹楼的。”
碧竹楼外墙斑驳,石阶也有破损,有车运了石块来,看来今日碧竹楼要进行修缮。
“碧竹楼这就修上了,看来沈家将在碧竹楼宴请百姓果真不假。”
阿宁给拉车的马让了路,站定在君河身边自言自语。
“宴请百姓,所为何事?”
君河来了兴趣。
“沈家找回了幼时走失的小少爷沈未,便行善举以感恩上苍。”
阿宁消息灵通,说起话来眼睛灵动,活泼可爱,叫人难以升起防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