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雪倾斜而下,不一会地面上,屋檐上便积起一层雪来。
都城皇宫,几位议事大臣身穿袄袍战战兢兢站在御书房。
“前方急报!”
储君舟拿起一叠文书,让李照拿出去给他们看。
“吴国来犯。”温成峰皱着眉头,转身递给身旁其余人。
“你们有何感想啊。”
储君舟看着底下大臣面面相觑,挑了挑眉,将茶盏上方的茶梗用盖拨开,饮上一口。
“吴国宵小,看我国今年遭受蝗灾,百姓食不果腹,过来一探虚实。”兵部尚书将文书递还给李照,开口说道。
储君舟点点头,不做态。
“若是如此便好,就怕吴国连同他国共同来犯。”温成峰缓缓开口。
若是如此,今年冬天怕是难捱。
“你我如今在御前不管如何揣摩都无用,老臣恳请陛下,让臣出征抗敌。”赵世兴开口说道,他鹤发长须,目光炯炯。
褚君舟手指敲打着御案。
“将军年事已高,领军出征实有不妥。”温成峰开口道。
“怎的,丞相是看不起老夫?”赵世兴毫不示弱。
褚尧也站出说道:“儿臣愿与赵将军一同出征,讨伐吴国。”
赵世兴微微一愣,他随即看向陛下。
褚君舟看向皇女,目光深邃,思虑片刻后点头答应。
“将军确实岁数也高,不然将军为主将指挥大军,尧儿副将听候差遣。”
赵世兴倍感不悦,正要开口说话便被兵部尚书抢去。
“陛下三思呐!战争凶险,皇女出征太过危险。再有太女上战场,恐他人言我大楚无将帅之才。”
“我大楚是先辈们在刀枪剑戟拼杀出来,若是皇儿无能,怎能治国,平天下?”褚君舟拍案站起,胸口剧烈起伏,就差破口大骂兵部尚书没有眼力见多事。
赵世兴定眼看着站在一旁的褚尧也,未来女君,罢了罢了多带一个女娃娃也没什么大事,只有她莫要多事,在军营里镀金也可。
他转念一想,前几日在军营还瞧见谢二郎,倒是跟他老太爷有几分相似,开口道:“陛下,臣瞧谢家二郎也是奇才,不知是否可以随军出征?”
“可,这谢二郎,朕倒是时常听他人提前,只是谢家夫人老太君可同意呐?”褚君舟装作有些为难,缓了缓眉眼,坐了下去。
倒不是他没想过谢平安这人,这人在护城军倒是一名新秀能力有目共睹,只是谢家如今只剩谢必平与谢平安两兄弟,怕是谢老太君不会松口。
他堂堂一朝之君,岂能胁迫一代忠臣家的老妇,着实令人诟病。
如今只能在赵世兴面前提点一二,赵世兴是一个惜才之人,又与谢家颇有渊源,可以让他去游说一番。
见赵将军不推辞便瞧瞧松了口气,省的他又要威逼利诱。
这赵将军可是油盐不进的主。
“一会臣便去谢家看望一趟。”
褚君舟点点头,开口对兵部尚书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钱爱卿莫迟了,无事便散了吧。”
一行人告退,偌大的御书房只剩褚君舟与李照。
“这丞相倒是好眼色。”
“这也不妄陛下日日敲打。”李照将凉下去的茶撤下,换了新茶。
褚君舟图一乐呵,他站起身,走到门前,飘飘扬扬的雪在朱红宫殿下显得格外清晰。
“呀,下雪了。”
“是啊。”李公公拿了见披风给褚帝披上。
“皇后驾到!”
伴随着一声,褚君舟苦着脸看向正匆匆走来的皇后。
是谁给皇后通风报信了,别让朕揪到!
“呀,惗儿怎么来了,这天突然冷了,莫冻到。”干巴巴的拉起皇后的手。
季惗冷哼一声,颇有怨气的看向一脸谄媚的褚君舟,拍掉他的手。
“妾身今个听说,陛下要让尧儿上战场。”
褚君舟眨巴眨巴眼睛,一手搂住她的肩膀,“来,进屋说,外头冷。”
季惗半推半就的进了房,“说吧。”
“爱妃呐,百年后你我不在,无法庇佑尧儿,该如何是好?”
季惗成为皇后许久,道理都明白,但是叫她放任自己孩子上战场,还是于心不忍。
褚君舟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爱妃放心,此次尧儿为副将,一切都已赵将军为主。”
“可臣妾还是放心不下。”
“天下父母哪会放心呢。”他拍了拍季惗的脊背,安慰道。不想让皇后多想转移话题道:“哎,尧儿已经及笄两年了,不知有没有心上人呐?”
“尧儿整天忙着操劳国事哪有……”正想说哪有什么心上人,却突然想到尧儿从小到大经常喜欢往丞相府跑。
“怎么当真有心上人?”
褚君舟见季惗顿住顿时来了兴趣。
“尧儿年幼被你送进书院,原先我以为她对谢家老尧喜欢,却忘了丞相府家小公子。”
“温知训?”
“对,谢家老幺几年前成亲,我当时还怕尧儿想不开,谁知道匆匆忙忙赶去喜宴,当晚也未回宫,说是要暂住丞相府,第二日回来也是眉眼带笑的。”
褚君舟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日有所思。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到了,尧儿从小就喜欢往温府跑,朕之前还以为尧儿为了学问上的事,现在想想原来早有苗头。”
褚君舟一拍脑门,模样有些懊恼却有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欣喜。
“朕一直以为尧儿性子清冷又执拗,没想到藏的蛮深嘛。”
“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褚君舟点点头,可不青梅竹马,“要不何时爱妃去尧儿那边探探口风,若是喜欢,朕就是绑也要把温知训绑来。”
季惗被褚君舟一番话逗笑了,“都当皇帝这般久了,还没个正行。”
褚君舟笑的开怀,把季惗搂在怀里。目光深邃悠远。
要是温知训不好好爱护尧儿,朕把他腿打断丢乱葬岗去。
温知训苦哈哈的伏案书写,一个喷嚏倒是手一抖,偌大的墨珠滴在纸张上,一个呼吸之间,纸张浸染。
谁!是谁在骂我!
想辞官的第一天!
车轮滚滚,赵世兴坐在马车上来到谢家。
门前小厮将他领入府内。
谢老夫人听到禀报已经坐在堂前煮茶等候。
这赵世兴早年也曾与谢太爷一同上阵杀敌,生死之交结拜成了兄弟。奈何子孙即无心从军又在战场上无任何能力,不是从商就是外派一方成了父母官。
“嫂嫂呐,好久不见呐。”
赵世兴见到谢老夫人抱拳笑道。
“将军,莫整这些乌七八糟的,可要折煞老太婆我了。”谢老夫人调笑道。
赵世兴看了眼周围的下人,不说话。谢老夫人自然明白。
“你们先下去吧。”
见下人们退下,赵世兴才缓缓开口:“吴国来犯,前方战事吃紧,我已领命讨伐,小弟现在过来为讨一人。”
“哦?”谢老夫人将茶推到赵世兴面前。
“有日,我去军营看见一少年,颇有将风。”赵世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神中满是欣赏之色。“那人便是你曾孙。”
谢老夫人浅笑,“没有你说的这般好。”
“嫂嫂太过谦虚!”
“此去前线,便多劳你细心教导。”
赵世兴眼前一亮,起身抱拳,“多谢嫂嫂,我定当将一身所学教育平安!”
“你啊,也要多给小辈留些机会,万事小心。”谢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人,又想起以往峥嵘岁月。
“自然自然。”赵世兴端起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嫂嫂我这便去寻小谢郎君。”
“去吧去吧。”见他还似一个孩童这般,便由着他去了。
谢平安兴高采烈又有些担忧早早从军营里回了家,准备收拾行囊。
谢夫人听闻谢平安回家,泪眼婆娑。她走到谢平安房前。
房门开着,谢平安半搂着常离歌,听她絮絮的说着话,一件一件亲自为他叠好衣物。
谢夫人在门口,声音略带着哽咽:“儿啊,你随我过来。”
谢平安放开她,“好,阿离,我一会过来。”
“嗯嗯,莫要跟母亲闹别扭。”
“你放心。”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转身出了门。
两人一路无话,谢夫人攥着手绢暗自为自己擦拭眼角的泪花。
走到宗祠内,她从案上取下香来,点燃,递到谢平安面前。
“给你父亲祖父他们上柱香,保你平安。”
谢平安点点头,他跪在蒲垫上,叩拜,最后将香插入香炉。
“希望列祖列宗保佑必平,平安。”谢夫人跪在一旁叩拜。
上完香,谢夫人拉着谢平安走到宗祠偏房,她推开承重的木门。
房内干净整洁,是摆放着一排排兵器和战甲,血气冲天。
“母亲这是?”
谢夫人领他走到一尊银甲前,银甲被常年擦拭的泛着亮光。她指尖触碰银甲护胸,冰凉坚硬。
“这里都是祖辈们生前的兵刃,这甲乃你父亲生前所穿戴,在战场上护他数次。”她轻轻抚摸胸甲前一处凹陷地。“这几日你就要出发去前线,带上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