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卿归今天并未易容,是那张寡淡至极的脸,与朗翡的兴奋对比不要太惨烈。
“江南风景好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朗翡,说的怕不是江南风景好看,是这里的某个人吧?
朗翡不自在的偏移眼神,这才注意到走入茶馆的叶承柳一群人,开心的情绪降了两分,“不知叶公子来这为何?”
颂卿归眼波微动,瞧向来人,又不感兴趣的挪开,抓起朗翡的手,解下自己手腕上的链条扣上。
朗翡任由人动作,“想锁住我吗?”
啊喂~为什么你语气这么开心,这么兴奋?
这谁还管得了来的是谁,找的是什么事?纷纷朝颂卿归看去,吃瓜才是人的本性,特别是有关情爱方面。
上下左右的打量,似乎好像大概,不是个什么出众的人物,容貌寡淡,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没点活气,这要死不活的,在路上见到,谁都要骂句晦气。
疑惑的眼神转向朗翡,朗翡朗大侠,大家还是知道,名声摆在那,加上那双翡翠瞳,没见过也认得出来,所以为什么呢?
这么亲昵,中间要是没点啥,鬼都不信。
“我们找到有关你杀害钱家满门的证据了。”叶承柳忍不住开口打破当下的氛围,谁被这一打岔都可能忘记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他怎么都不可能忘的。
扣好锁链的颂卿归慢慢起身,唇角带着点玩味的笑,半靠在朗翡身上,“你挺有意思的,我不知道你从哪弄出来的证据,但你这是想说,那晚正和我滚床单的朗翡还分身去把钱家灭门了?”
颂卿归不提朗翡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算时间,那晚自己似乎是真的在和卿归滚床单。
“卿归,我可没那能耐。”丝毫没有避讳。
“噗呲~”人群中不知是谁忍不住发笑,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笑声。
“哈哈,朗兄,这位公子是谁呀?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贺启云率先调侃出声。
“姓颂名卿归,我心悦之人。”朗翡介绍的大大方方,甚至还有两分自得。
颂卿归瞟了朗翡一眼,没多说什么。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叶承柳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人就觉得心里很厌恶。
“你手中的絮柳剑是真的还是假的?”颂卿归饶有趣味地问,“你想知道真的絮柳剑在哪吗?”
大家先是纷纷看向叶承柳手中的剑,随后转向颂卿归,一个江湖无名的人,哪来的底气说这话?靠旁边的朗翡吗?
朗翡,“……”不,你们想多了,谁能知道我家这位心里在想什么?我这自家人都还没搞懂呢?
“你是谁?”话刚出,叶承柳就自觉失言,紧紧闭上嘴。
“一个半吊子的说书人罢了。”眼睫向上掀,死灰色的眼睛与叶承柳对视,轻巧又漠然,明晃晃的就是看不起。
“走了,我刚到不久,陪我出去逛逛。”颂卿归站直起身,弯腰拿了放在一旁的破油纸伞,朝着朗翡勾了勾手,全然无视其他人朝外而去,腿是跛的,脊背是挺直的,自有一股特别的气度。
“要是真的铁证如山就去找官府吧,不过你得确定那是真的铁证。”向三位好友点头示意,就追着颂卿归离开。
留下的一群人就很尴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么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就像谁都没想到一向洁身自好的朗翡被人一勾手指就跟着去了,那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招呼某种犬类。
“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别整天想着寻人不痛快。”贺启云挥挥扇子也走了,最近奔波还挺累的,没兴趣和人在这勾心斗角,有时间还不如去找他的红颜们聊聊天。
“所以你手里的絮柳剑还真是假的?”今天的雾晓一张清淡碧玉的脸,一袭薄荷绿的罗纱裙,很清新,很淡雅,与此刻插的刀,着实和人设不服。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胡言乱语,把这个当真,可真是……”摇摇头,甩袖离开。
雾晓招呼陶劲竹也走了,挺虎头蛇尾的,没意思,还不如继续深扒钱家的事呢,或者查查朗翡心上人的事,总觉得那人很面善,不过他确定他没见过这张脸,易容者自然对各种各样的脸很熟悉,就算易容后也能凭借着骨骼看出人的真实模样,面善却又的确没见过,毕竟那张脸还挺特别的,骨相也很美,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那人的骨就是极美的,这么美的骨,他见过不应该会忘了的。
……
离开的两人可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正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前方是座小拱桥,桥下是潺潺流动的碧波河水,河水中映着两颗破碎的柳树倒影,偶有春风带动柳条在河水中游曳,拂过河上摇摆着的乌篷船。
安静的一路,踏上小拱桥的时候,朗翡伸出指尖去勾颂卿归的手,颂卿归反手牵住那只作乱的手。
“卿归,能告诉我你来这的真正理由吗?”朗翡在见到人时是挺开心的,但要是颂卿归是个那么容易动摇的人,他离开的时候会那么不舍吗?真觉得他每次提起让颂卿归和他离开,没两句后话题就被岔开了,这件事他没有丝毫察觉吗?他要真这么迟钝,早八百年前就不知道死哪了。
“我很快就要死了,想找个替我收尸的人,而你很合适。”颂卿归说的轻描淡写,丝毫不将生死看入眼中。
朗翡握着颂卿归的手力气加重,“别说不吉利的话,裘逸很快会来江南,先让他看看,他要是没办法,就让他带你回毒医谷,一定会有办法的。”
颂卿归笑看着朗翡,那笑很明快,那张寡淡的脸在那瞬变得浓墨重彩,简直像是在发光,可惜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我觉得挺好的。”
“为什么?”很不理解,年纪轻轻的,怎么有这么重的死志?
“啊?”颂卿归拉着人朝前走,发出个疑惑的单音节,随后跟了句解释,“能有什么为什么?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就像我为什么要活呢?我已经浑浑噩噩挣扎了那么多年,就这样一了百了不好吗?
“那我对于你来说算什么?”朗翡自认自己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偏偏这事儿过于操蛋了,好不容易看上个人,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几天前的离开是挺愧疚的,也没想着人来找他,想着的都是等事情解决了,回去好好赔礼道歉,然后再好好过下去,没想到人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面前,那惊喜可想而知,可听听他说的这话,收尸?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吗?
就是那种我想好好和他过下去,但我却是他找的收尸人,靠,这就不正常,好吗?
“因为你是唯一与我有联系的人,所以你是最合适的收尸人,是不愿意吗?”问出来之后又很快反口,“的确,这不是一件好事,还挺让人糟心的,那算了吧。”
“我想你不会蠢到分不清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手依旧牵着,朗翡的表情却算不上好。
走下石拱小桥,很快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织成网,一把把油纸伞撑起,颂卿归手上的油纸伞终于派上了自己的用处,撑开伞,上面绘着水墨山水,边缘的破损与伞面的陈旧都破坏了这幅山水的美。
放开的手自然就没在牵着,伞偏向朗翡,“不知道,我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连自己都不知道,又要怎样告诉他人呢?
朗翡握住颂卿归的手,轻叹了口气,“行,我不逼你,还有时间,出都出来了,那就多玩段时间。”
“为什么?”这次换颂卿归来问了,他一直以来都搞不懂这些,没人教过他,更没人告诉他应该怎样做,怎样做才是对的?
“借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见色起意了。”颂卿归整个人都太特别了,特别的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明明是一捧燃烧殆尽的残灰,又好像随时能重新点燃烈火,在生死间挣扎,在腐朽中浮沉。
颂卿归没再多谈这个话题,“最近的事很麻烦吗?”
“不算,已经有头绪了,只是不能完全肯定。”
颂卿归,“那就行,你现在住在哪里?”
“暂时住在客栈中。”朗翡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带路的从他变成了卿归,“想我和你住啊?”笑眯眯的。
颂卿归推开小院的门,白墙青瓦,院子不大,院中一缸锦鲤,墙边种着一棵杏花树,雨丝密密,杏花微雨,别有一番韵味。
穿过院子踏上门廊,颂卿归抖抖油纸伞上的雨水,和其伞放在一旁,拽着人进入房中。
“别急,别急,咱们慢慢来。”朗翡笑容满满,还带着促狭。
“我没想做什么的,不过你提都提了,不满足你似乎不太好。”
朗翡觉得自己得遭,嘴欠什么呢?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吗?这人床上和床下就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