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之人
刹那愕然之后,白瞬间顺着灵线追了上去。
灵线却突然消失了。
集会里修士众多,灵力纷杂。但白皱着眉头,仍然努力辨识着那种灵气,一直走出了城镇,来到了金峰山脚。
可金峰本身浓烈锋锐的灵气,将那种本来已经非常微弱的气息完全遮掩了。
没法再追踪,白沉默地回到了金峰城镇。
此刻游人终于少了许多,其他各峰的居民、修士都已经散去,而金峰镇自己的居民也多半提着一堆东西,往家中走去。
白逆着人流,慢慢踱到镇子西边,远远望着流民所居之处,有些踟蹰。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回头。
女子乌发以金簪挽起,面容明媚,眸光灿亮。
“白!果然是你!”
而她身边拎着大大小小包裹的俊朗青年,也正盯着白。
白顿了顿,慢慢回身。
她迟疑了一会才轻声开口:“……宅三。观澜。”
许久不见的铁匠女笑起来:“怎么样?山上过得好吗?”
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霄汉从观澜那里,问到了自己的事。那么,他们二人,又对自己山上的所为,了解多少?
不想欺骗他们,可是,真能把他们扯到自己所处的这堆乱麻之中吗?
白衣少女尚在迟疑,观澜却啧了一声:“你真是一堆秘密。”
白无法反驳。
宅三却给了他一胳膊肘:“要么你先回家,要么你一边去。”
观澜哼唧着,拎着大包小包走远了些。
明艳女子看向白:“火峰峰主不是坏人,我相信你也不是。如果你担心秘密暴露的话——我们只知道你和流民有关系,其余的我们也不会问。不用担心。”
宅三笑起来:“说起来,火峰那位真人看起来豪迈,实际上口风紧得很呐。”
白惊讶了。
看到少女被自己画得无比妩媚的脸上,慢慢睁圆的眼睛,宅三噗嗤笑了出来。
白鼻子却莫名有些酸涩。
“对不起。”她低声道,“我一直任由你们误解,一直隐瞒。你坦荡无私,帮助我很多,我却……”
宅三挥了挥手:“害,我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啦。”
她耸了耸肩:“我日子比较轻松,家庭幸福,工作也很满意,人生里就没什么烦恼的事情。我不需要思前想后,当然也就不需要弯弯绕绕。但是你不一样吧——你应该有很多为难棘手的事情。”
白怔然。
她望着明艳女子,眼中微微泛起了水光。
“不,你是真的了不起。”
宅三愣了一下,忽然嬉笑着把少女揽到怀里:“是不是超感动,超想在我怀里大哭?”
“……”白本来真的很感动,但现在已经不想哭了。
她默默从女子怀中爬起,在不远处观澜投来的死亡视线下,默默站直。
宅三托起下巴,打量了一下附近:“这边不是那些流民住的地方吗。你在这站着不动,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白沉默了一会。
她孤零零地站着,良久才低声开口。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们。”
对于自己的目标,她从来不曾迟疑。但对于其他人……
她确实是有点迷茫了。
有修士盯上了萤,但她也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如果告诉他们,会不会徒增困扰?
在这个她惹出了巨大祸端的时刻,跟他们扯上关系,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而且……他们——尤其是长青——真的想见到她吗?
宅三见她纠结神色,挑了挑眉。
“我觉得有时候也不用想那么多。就算你们是修士,人生其实也很短,尤其是跟他人相处的时光。如果因为种种乱七八糟的原因,错过机会去见想见的人,肯定会后悔的。”
白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
最终,在女子明亮的目光下,她轻声开口:“但我想见的人,未必想见我。”
宅三挑起眉:“还有这事?”
“……嗯。有人在生我的气。”
宅三瞪大眼:“有什么人能真生你的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是个少年。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好像长大了不少……”
“男的啊,那就更不用当真了。”宅三摆了摆手,“实不相瞒,男人是最口是心非的生物。哪怕观澜是火峰的体修,他以前也别扭得要死,今天这模样,还不都是靠我努力。”
白茫然。
“你得直球。”人生赢家宅三望着困惑的白衣少女,笑眯眯招手,让她附耳过来,“本姑娘教你几招。”
独门独户的院子里,长青正在闭着眼睛,扎马步。
白脚步轻无声息,从敞开的院门里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她不是故意要这么鬼鬼祟祟。
只是她本身步履便轻,再加上对接下来的计划十分紧张,更是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少年沉浸在练功之中,始终未觉。
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少女,犹豫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僵硬地往他身上一倒。
这是一招假摔。
按道理,或者说,按照宅三的设计,少年应该把她扶住,或者揽住,然后她就可以开始柔弱地咳嗽,装病,博取同情,控诉冷战——
白衣少女还在紧张局促于接下来的表演,但少年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倒下去的瞬间,长期骤然睁眼,抬手,架住她,拎起,扔——
白震惊地瞪大眼。
然而少年目光移到她脸上,似乎又反应过来,瞬间伸手一捞,将已有飞出去势头的白衣少女,又捞了回来。
“……”
“……”
两人份的沉默。
白被少年从背后扣住腰。
她看不到身后少年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白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长青表情也是一片空白。
他黝黑俊朗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类似茫然的情绪,铁灰色的眸子有些空茫地望着怀中少女乌黑蓬松的发丝。
他的手指,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她腰部的上方,摩挲了一下。
白僵住了。
长青也僵住了。
他似乎反应过来,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甩开——
于是,他将少女像扔沙袋一样,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白差点一头撞破院墙,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强行在空中折身,以超高的难度和技巧,硬生生站定在了地上。
与她绝技般动作成反比的,是她无语凝噎的表情。
……宅三的招数,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白无声地告诉自己。
而对面将她扔出去的少年,却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铁灰色的眸子,仿佛氤氲着一层雾气。
白一怔。
她皱起眉,阖眼,再度睁开。
万物褪色。
点点灵光在少年身体的经脉中流淌,但他的眼睛处——尤其是,眼眶的深处——却是一片浓稠到不祥的漆黑,仿佛要吸收一切光亮。
这似曾相识的异样浓黑,让白衣少女浑身一震。
灵气所视的世界瞬间消散,她视野中一切恢复了正常。
白再顾不得之前的尴尬,凑上前去:“你的眼睛怎么了?”
少年似乎从恍惚中惊醒,目光缓缓移向她。
片刻之后。
“……关你,什么事。”少年冷着脸,开口。
“……”等了许久就等到这样一句话,白也有些生气了,更多的是无语,“你眼睛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你小时候沾染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面对着她连珠炮一样的追问,长青却陡然烦躁起来。
“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说罢,他大步冲进屋内,砰地甩上了门。
白站在院子里,良久,捂住了额头。
萤在集会上玩得很开心。她见到了很多好玩的,吃到了很多好吃的,一直到回住处的时候还是兴奋不已,两只手都拿着各种便宜但有趣的小玩意。
小姑娘满意地提着两兜子小玩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准备按照菖蒲姐姐的要求,去漱口,避免坏牙齿。
但是打开门之后,她却呆住了。
简朴的室内,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纤细身影。
对方容貌妩媚却清冷,在她进来时,微微抬起鸦羽一般的长睫。
萤愣了一下。
下一瞬,她两只手的东西全都扔到地上,飞扑到对方怀里:“白姐姐!”
白被她撞了一下也纹丝不动,反而将她稳稳接住。萤开开心心地抱住白,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白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过了一会,她下定决心般开口。
“萤,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小姑娘从她怀里疑惑地抬头。
白离开的时候,没有用法术,只是在月色照不到的昏暗之处,慢慢地步行,时不时停下来,避开归家的人们。
若干眼熟或不眼熟的流民,踏着月色、提着大包小包归来,脸上还弥漫着笑意。
白在阴影中,静静凝视着这些平凡而充满生机的人们。
她站着看了一会,直到身后多出了一个身影。
白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我马上就走。”
来人默然片刻,方道:“到我屋中来一下。”
白衣少女慢慢回头。
昏暗之中,畸人表情难以分辨。
“我有话与你说。”
他低声开口。
跟在沈宁身后,来到了他的住处,白站在院子里,不动了。
庭中月光,如积水空明。
沈宁回过身。
他青白消瘦的面容没有多少变化,眼眸依然深邃如寒潭,只是面上的孤戾之色稍减。
还不等白询问,他便率先沉声开口:
“抱歉。”
简单的两个字,他吐得很轻,又无比郑重。
白目光中流露出惊讶。
沈宁直直看着她,嘴角浮现一个带着点自嘲的笑容。
“聪明人不仅仅会反思自己的失败,也会从他人的失败中汲取教训。”他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少女表情有点复杂,有怔然,也有更多难以分辨的情绪。
沈宁轻声道:“人的劣根性,就是对于那些真正剥削损害自己的人,总想着开脱几句。而对那些真正善待自己的人,却总是鸡蛋里挑骨头。”
他尽力挺直畸形的身躯,然后,对着少女长揖到底。
“你视我如国士,我本当以死报之。然而……我却对你发小孩脾气。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白衣少女始终没有作声。
沈宁僵硬片刻,慢慢直起身来。
他看见,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这样。”她道。
沈宁只觉心中重重一沉。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刻如气泡一般,破碎了。
他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少女平静的声音打断了。
“视你如国士,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国士之才。这是一个判断——而且我觉得,是再正确不过的判断。这才不是什么恩惠。不这样判断,才不合理呢。”
沈宁愣住了。
白又摇了摇头:“别以死报我,我没什么值得你报答的。你还不如努努力,让这世上的人都能得到正确的判断。世道就应该是名实相副,恰如其分——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的语调很平淡,是当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殊的事。
沈宁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你真是……”带着点虚无又释然的感慨,沈宁轻声开口,“眼里只有世间。”
白垂下睫:“因为我不喜欢现在的世间。”
沈宁一愣。
白衣少女如今容貌妩媚至极,但如烟的眉黛间,始终有隐约的郁色难掩。
“凡人的世界,是那样。”她低声道,“而修士的世界,也不过如此。”
沈宁望着白,许久没有说话。
白顿了顿,忽然回过神。
“我不能呆太久。你与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她问。
沈宁沉默了一会,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支白玉簪。
他瘦骨嶙峋的手托着那只白玉簪,递到了白衣少女的面前。
白望着这根簪子。
以羊脂白玉雕成,簪头还雕了一朵小花,花瓣玲珑,整体看起来不算华贵繁复,却温润可爱。
“这是我无聊时做的。不值几个钱,给你玩吧。”沈宁低声开口。
白看向他,却发现畸人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虚空中某处,眸光还在微微颤动,仿佛极为紧张。
与他平静的声音并不相符。
白迟疑了一会。
霄汉送她的红宝石簪子,还可以说是因为宝石中蕴含的阳炎之气。
可这玉簪又是为什么呢?
白一时想不出来,有点茫然地给出一个猜测:
“是……因为我披头散发,像个野人?”
沈宁嘴唇慢慢抿起,目光又缓缓移到白衣少女身上。
她容貌是妆点后的妩媚,但头发依旧一如初见,如瀑如云。
没有任何装饰。
——也没有,刚刚那人送她的红宝石发簪。
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没有回答刚刚白的问题,畸人看着少女茫然的神色,和如瀑的乌发,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他深深地呼吸,然后缓慢地开口。
“我没替女子挽过发。我看你发质不错,不如让我试试。”
这天外横来的一句,让白完全愣住了。
寂静中,沈宁眼睫微垂,补了一句:“万一以后用得着。”
白迷惑:“什么情况用得着?”
畸人顿了顿,很慢地开口:
“万一哪一天,我也要娶妇呢。”
看到白欲言又止的神色,沈宁眸光一动。
生平第一次,他决定拿自己的残缺进行道德绑架。
“怎么,我一副残躯,便不配有个念想?”
少女表情纠结,似乎不太情愿,但又似乎找不到理由——沈宁定定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几乎能读出她的心声。
但纠结过后,少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走到院中石凳旁,坐下。
沈宁终于无声地松了口气,像是刚刚度过了某种生死难关。
但走到她身侧,看到她三千青丝如流水,滑过他眼前时,他整个人又开始僵硬了。
畸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伸出手,动作极其轻,甚至有些颤抖。寒凉而光滑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过,带着迷蒙如月光般的幽香。
最终,他为少女挽了个最简单的女子发髻,轻轻将白玉簪插上。
“生于这世间,或许是一场折磨。”
在白的身后,畸人轻声开口。
“但折磨之中……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白怔然。
她抬手,想取下发簪,却被沈宁按住了手。
白想说什么,却被畸人平静中藏着异样的话语打断了。
“白玉簪,比不上红宝石,是么?”
白一顿。
她扭头,惊讶地看向沈宁。沈宁却退后一步,略略拉开距离,端详着她。
“我倒觉得,这支更加衬你。”他淡淡道,“当然了,我手艺粗劣,这玉也不珍贵。你不肯收,也是寻常。”
白隐约感觉到这话中的些许阴阳怪气,一时沉默。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那蕴含阳炎之气的红宝石簪,以及真火的事情……
但是。
白还是伸手将其拔了下来。
乌发瞬间流泻,畸人目光却瞬间黯淡下去。
“我更习惯散发。”白解释道,“但簪子很漂亮。多谢你啦。”
她将白玉簪收入袖中,冲他笑了笑,平和而温柔。
沈宁微怔,那股黯然之色却渐渐褪去了。
他似乎不以为意地开口:“这个时间跑来,是为的谁。”
白闻言,脸色瞬间严肃,站了起来。
“有修士在窥视着萤,但是我跟丢了。你们一定要多加警惕,保护好她——也保护好你们自己。” 看着沈宁愕然脸色,白肃然道,“我也告诉了萤本人。虽然不想让她害怕,但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让她提高警惕。”
沈宁神色凝重,却也若有所思。
白看到他眸中异样,一怔:“你想到了什么?”
“还不清楚,我会查一下。”见到白些许不安的神色,畸人反过来安慰她,“你不用太担心,那孩子胆子大得很。”
白慢慢点头。
她看了一下天色。月已渐西,夜晚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该走了。”白轻声道,“我如今惹了不少麻烦,不能被太多人发现跟你们有关联。”
沈宁一怔,少女却骤然离开了。
风一样飘忽,也风一样难留。
沈宁在院中站了一会,又慢慢走到门口,打算关上一直大开的院门。
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某些事上堪称雷厉风行、更换目标后已经成功与前修士谈婚论嫁的妖艳女子——凤池,正倚在院外门边的墙上。
沈宁面色一变,但还不等他质问,女子已经清咳一声,直起身来,率先发难。
“逛了一晚上,走累了,歇会儿,不成么?”
“……”畸人沉默半晌,挤出几个字,“你在这,呆了多久。”
凤池懒懒开口:“没多久,没多久。”虽然这样说,但她瞥着沈宁的眼神相当意味深长。
“呵,男人。”她轻声啧啧,“耍起心眼来,真是诡计多端。”
女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仿佛只是路过,款款亭亭地走了。
沈宁慢慢蜷起清瘦见骨的手指。
他原本青白色的脸,后知后觉地泛起了一点潮湿的红。
另一栋小宅中。
得知白来过的菖蒲,心情略有些复杂与惆怅,但更加担心少女带来的消息。
萤叽里呱啦说完事情后,很快就犯困,然后迅速去睡了。
菖蒲给小丫头掖了一下被角,苦笑:“被坏人盯上,还能睡这么香。”
她忍不住想起,来五峰路上,这丫头的光辉往事——张小五招惹了老虎,老虎叼走了萤。长青救回萤之后,菖蒲原本担心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结果这孩子不但不害怕,反而一脸震惊兴奋,把最不着调的张小五都整无语了。
想着过去的事情,医女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孩子,不会真的天生胆大如斗吧。”
她嘀咕了一句,站起身,从卧房出来,走到院子里。
原本打算检查晾在架子上的草药,却听到了敲门声。
菖蒲愣了愣,走到门口,没有开门,小心询问。
“是哪位?”
一阵沉默后,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我。”
菖蒲微怔。
她打开了门。
门外是肤色黝黑的黑衣少年——或者青年。
他已经处在交界的年纪。
“长青公子。”菖蒲小声开口,“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长青沉默了半晌,似乎要与夜晚比比,谁能更静谧无声。
菖蒲有点紧张,又有点不解地望着他。
长青喉结动了动。
在医女目光的无声催促中,他终于艰难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为什么有人……胸前是软的。”
菖蒲怔怔看着他,一脸茫然。
片刻后,她脸色突然通红,人也开始结巴起来,带着震惊:“长,长,长青公子——”
忽然,她神色一僵。
年轻姑娘的脸色,渐渐苍白。
想到刚刚谁来过,她隐约明白了什么,慢慢低下头去。
“男女身体构造不同。”医女艰难地挤出字句,尴尬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苦涩,“女性胸……”
“不是这个!”
少年比她还要羞恼,低斥:“她……不,我是说,有人。”
他吞咽了一下,问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为什么,有人这里,像是,没有骨头。”
菖蒲愣住了。
她发现,对方捂住的,是他胸下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