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祁忽然注册了微博，有关昨晚闹出来的事情第二日还没有降下热搜，其中#姚雨涵道歉#、#秦祁小师妹#这两个词条居高不下。

陆纨素直到昨夜半夜才睡下，倒没有躲在被窝流眼泪，只是睡不着，一直在睁着眼睛，第二天醒来已经八点钟，她的眼皮红肿眼睛干涩，一想到今天还有戏要拍，便用热毛巾敷了半个小时。

八点半她接到爸妈打来的一个电话，“闺女，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爸爸妈妈没别的事儿，就是你婷婷表姐昨晚上打电话，说你上微博热搜了，没啥事儿吧？”

陆纨素嗯了一声，将热毛巾拿下来，带些闷闷的鼻音说，“我挺好的呀，微博上也没有什么事儿，婷婷表姐说的那件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你们也不要担心。”

她看着在自己微博评论下不断说着[谢谢喜欢我们家纨纨]、[纨纨是个很优秀的好孩子，请不要无端谩骂她]的那个IP在她家乡的粉丝，鼻头发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爸妈只是在小县城私立学校里面教书的初中老师，都是温柔和善的人。他们工作很忙，尤其对他们的学生很负责，陆纨素难免被忽视，她从初中起开始住校，与家人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太长，然而虽然不曾口头上表达过，但她知道爸妈都是很爱她的。

陆纨素记得自己刚刚开通微博账号的时候，他们不熟练地注册了微博，用户名用的都是真名，仔仔细细点赞了她每一条发言。

她哭笑不得地和爸妈说我早就认出你们来了，陆爸陆妈随之研究了半天，终于顺利改了名称，殊不知他们的女儿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来。

“诶诶，没事儿就好。生活费还够不够？”陆妈妈问。

陆纨素压着嗓，回了一声，“够的妈妈。”

一直沉默的陆爸爸忽然问：“纨纨感冒了吗？声音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我没事儿爸爸，就是鼻子有些不通气。”

陆爸爸就叮嘱，“入秋了，别为了好看就穿得少，别冻着自己。”

陆纨素应着声，又听妈妈说：

“听你爸爸的，多穿点，别学那些明星一样‘美丽冻人’。生活费不够和爸妈说，不要为了赚钱，把自己搞得太累了。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闺女，以后的东西啊，都是你的，家里有房子，在S市呆不下去了，就回家嘛。钱这种东西是最不重要的，像爸爸妈妈，当老师虽然没有当明星赚钱多，但胜在稳定嘛，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是？等以后不想做明星了，就回来考个教资、”

“考什么教资啊，闺女别听你妈的。”陆妈妈话没说完，就被陆爸爸打断了，“那当演员是纨纨的梦想嘛，你看看你这人，总撺掇闺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干什么？”

“诶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不想当老师还可以考公务员嘛。”

“你看看你又来了……”

陆爸陆妈又拌起嘴了，陆纨素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我知道啦爸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现在也挺好的，明星是公众人物，我早就做好被群众监督批评的心理准备了，我真的没事儿，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我已经长大了，都快毕业了。”

陆爸陆妈听闺女说话，也不再拌嘴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要去闯，做父母的做好她的后盾、后路和底气就好。

陆纨素挂断电话，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昨晚网络上对她那样谩骂她都没有哭，却在听到爸妈的声音时，委屈如潮水一般蓦地从心底涌到眼中，在眼眶里聚了一汪，眼一眨就哗啦啦流下来了。

薛静仪有工作，一早就离开宿舍了。唐璐在一旁化妆，闻声起身走到陆纨素身边，拿了纸巾给她，“刚刚敷好的眼睛，不要再哭啦。”

陆纨素嗯一声，拿纸巾揩了揩泪珠，没哭多久，仰着头用热毛巾又敷了会儿，发了一会儿呆，很快就没事了。

她拿下毛巾，打开微信回复了给她发消息表示关心的同学朋友的信息。

唐璐已经签了公司，她还有工作，经纪人已经连着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唐璐嘴上应付着，还没有动身的迹象。

陆纨素抬头道：“璐璐，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先去忙吧。”

唐璐挂断电话，看着她，“真没事儿了？”

陆纨素摇了摇头，轻笑轻松道：“没事了。”

唐璐拿起包，带好口罩，临走前指了指她的眼睛说：“有些红肿了，记得遮一下。”

陆纨素心一紧，连忙拿过镜子来照。

她皮肤白，眼睛又大，红肿得还挺明显的。

今天上午要去罗教授家里，下午还有一场戏要拍。

打起精神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办。

陆纨素重新去洗了一把脸，画了一个淡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她出了寝室，没出宿舍楼之前遇到几位平日里只算是点头之交的同班同学。

陆纨素同她们打了声招呼，正打算同往常一样越过她们，其中一位方圆脸的女生忽然开口说：“纨素，你昨晚没事儿吧？那姚雨涵太过分了，仗着家里有点臭钱就欺负你。”

陆纨素还没来得及回答说没事，接着又一位女生说：“是啊是啊！还好有秦影帝帮你说话，那个姚雨涵都认怂道歉了！想不到你和秦影帝关系这么好啊，他在咱们学校读硕士的时候跟的是哪个老师啊？”

这叫陆纨素怎么回答？

她是秦祁小师妹这件事，她也是昨晚上通过秦祁在微博的回应知道的。教导陆纨素最多、与她关系最亲密的那位老教授早在两年前从学校退休了，她正打算去罗教授家里拜访询问呢。

陆纨素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几位同学见她不应声，有一人说：

“可真奇怪，我们都是相同的老师教的，怎么秦影帝只认你一个人是他的小师妹呀？按理说，从咱们学校毕业的姑娘都算是秦影帝的学妹，往常有人被黑上了热搜也没见秦影帝这么关心，我们在外面也从来没敢说自己是秦影帝的学妹，这不是有故意攀关系的嫌疑嘛？怎么他对你就这么不同？”

“听说纨素和秦师哥这几天在同一个剧组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一个姑娘姐俩好地挽住陆纨素的胳膊，“纨素，有捷径要一起分享哦，秦师哥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呀？他喜欢你这类型的？嗯…床下乖巧安静没存在感，床上却放`浪一些的？”

陆纨素猛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臂中抽离，瞪大眼睛望着她，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说罢撞开面前几个人，挎着包大步离去。

“切，装什么装？”

“是不是咱们想错了？那可是秦影帝啊，陆纨素那么无趣呆板又土，真能看上她？”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梁成说——你干嘛，你拍什么！”

几人话说到一半，却见陆纨素忽然折返回来，拿着手机对着他们几人录像。

几人冲上前来要抢她的手机，陆纨素立马将手背到身后去，“都录上、录上了！再让我听见你们诋毁我一次，我将这视频一手交给警察，一手放网络上。”

她是最怕麻烦的，但麻烦来了就不能躲避。

“哟！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网上说的话还难听，你录得过来吗？”

“录是录不过来，但你们几个不是被录上了吗？以后都是要在电视上露脸的人，你们难道、难道想以这个视频出道吗？”陆纨素大声反问，才能掩住嗓音下的颤抖。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她的同伴忙拽住她，“算了算了…纨素，我们就是玩笑话，对不起啊，走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纨素看着她们远去的背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意憋了回去。

她一向与人为善，除了演戏，平常说话从没有这样大声过，更加没有与人这样凶狠地吵过架。她的心脏狂狂跳着，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努力平复呼吸，陆纨素忽略旁人的各色目光，转身下楼去。

她算是明白了，一定是老天爷看她前面二十一年的日子太过平淡普通，才想在这些天给她找些刺激，于是助她进入了秦祁姚雨涵所在的剧组，成为被“风暴眼”们波及的小船。

现在她更是成为了秦祁的小师妹，也与姚雨涵起了龉龃，像今天这样的麻烦事怕是越来越多。陆纨素在心里告诫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安慰自己网民忘性很大，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微博上还挂着有关她的热搜，陆纨素谨慎地没敢坐地铁，叫了一辆车。

司机见她带着口罩和帽子，多看了两眼，倒没有多问，一路上没再发生别的什么，上午十点钟到了罗教授的居住小区。

陆纨素手提着果篮和茶叶礼盒，正要摁响罗教授家里的门铃，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见到来人，陆纨素唤了声：“师母。”

罗太太应了声，见了她扬起笑脸，“小纨也来啦？来来，快进屋来。”

陆纨素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玄关，注意到鞋架旁放着一双男士皮鞋。

师母帮她找来一双拖鞋，看见她拿来的东西，诶呀一声，“你说说你这孩子，还是学生呢，跑龙套能赚几个钱，来就来了，还买东西干什么？”转头又往客厅喊，“老罗，小纨也来看你了啊。”

陆纨素问：“师母，您这是要出门啊？”

“是，我这刚打开门就看见你了，下楼买点菜，今儿中午就别走了啊，师娘下厨给你们做饭吃。你先进去看你罗老师，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老太太风风火火下楼去了。

陆纨素看着那双男士皮鞋，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师母走的时候关上了门，哐当一声响过后，耳边又安静下来。她站在玄关处，有些迈不开步子。

“愣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进来？”

清冽的声音响起，陆纨素抬头，看向倚墙而立的人。

今天天气很好，初秋的日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铺洒进来，碎金般的细小光芒跃动在半空，博古架上的凤尾竹迎着光，将纤细的影子投射在他侧边脸上，光影错落着，那张脸越发显得清贵俊美。

陆纨素却没心思欣赏，她努力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说：“秦老师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