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郑家大力宣传他们的高端洗衣粉,在咱们这边订货的几家富户,今天早上都来退单了。”李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本宁凝这次送来的五十瓶洗衣粉,有三十多瓶已经定出去了,可是郑家来了这么一出,现如今退单了十瓶左右,这五十瓶的前景,还不甚明朗。
李掌柜也是个爽快人,还是将这五十瓶洗衣粉先留下了,并且直接付清了二十两现银。
只是洗衣粉市场前途未卜,谁也不知道郑记杂货铺的高端洗衣粉,会对李记这边的市场造成多大的冲击。因此,这次他就没有直接加单,只说等卖完了,再去西市联系宁凝。
宁凝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也理解李掌柜,只能宽慰他几句。与对方道别后,紧了紧身上的夹袄,又重新戴上兔毛帽子,离开了李记杂货铺。
一路迎着西北的寒风,虽然怀中揣着现银,但宁凝的心情却如同这深冬的冷风一般,颇为沉重。洗衣粉这块算是全家目前利润最大的生意了,短短半个月,已经进账了三十四两银子。
她原本想着等洗衣粉彻底做起来后,找门路推广到附近的乡镇,甚至可以送去镇安县试试水,若是效果好,正好可以顺势推出香皂,若是彻底打开市场,就能有大笔银子进项,自家也就可以直接在桃李镇或是附近更大一些的县城买铺面,早日摆脱摆路边摊生涯。
可是如今出师未捷,洗衣粉的前途谁也说不好,但是,难道就这么放弃吗?宁凝皱着眉,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干脆牙一咬,跺了跺脚,再次转身回到了李记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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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柜同样愁眉不展,他的杂货铺定位较为平价,这洗衣粉的进项也算是铺子里的大订单了。
何况,他三天前才将洗衣粉生意的事情写信告诉主家,甚至还送去了一瓶让主家体验使用感。结果主家的回复还没送到,自己这边就这么遇到挫折,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见到宁凝去而复返,李掌柜诧异极了。
宁凝再次请李掌柜进入后堂,这次,她开门见山:“李掌柜,就这么认输,我实在不甘心。”
说着,她从钱袋里拿出三两银子递了过去:“烦请掌柜的托人去买一瓶郑家的洗衣粉,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高端法。”
李掌柜听到她的要求后,微微惊诧,随后将银子缓缓推回去:“生意是咱们两家一起做,现在没道理让宁小娘子掏钱。”
宁凝摇了摇头,只收回了一两银子:“那就一起出钱吧。”
李掌柜从柜中也拿出了二两银子,加上宁凝那边再次拿出的二两,统共四两银子。他挑出三两,并二百枚大钱,打发铺子管事去街上找个闲汉,前去郑记杂货铺买洗衣粉。
宁凝干脆就留在李记杂货铺等候消息,她托店内的小二去西市跟萧延昭说一声,省得对方担心。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管事才匆匆进来,大冷天的,他竟跑出了一头的汗。
简单用巾子擦了擦,管事的将一个精美的锦盒呈了上来:“郑记那边一大早就在排队,店铺竟然还搞限量供应,每日只出货二十瓶。这一瓶还是小的花了一百文,插队买到的。”
李掌柜接过锦盒,示意管事先出去。
宁凝拿起那个锦盒,仔细端详,黑漆小盒子的边缘处细细勾勒出一圈描金花卉,就这个盒子来说,做工确实细致,甚至光这个盒子的制作费用,就不输给宁凝的洗衣粉制作成本了。
打开后,内里装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瓷瓶,上书“洗衣粉”三个字。倒是与宁凝的洗衣粉瓶子大小相当。只是这青花瓷瓶显然也比她的白瓷瓶看起来有质感。
宁凝打开瓶子,轻轻倒出少许,这洗衣粉的粉末没有自家产的细腻,并且有一股颇为熟悉的奇怪味道。
她用手捻起一些粉末,用手指搓揉,诧异道:“这似乎是澡豆?”
李掌柜同样也是一惊:“你说什么?”
宁凝将手指放在鼻子前端轻嗅,皱眉端详片刻,肯定地说:“这是将市面上的普通澡豆磨成了粉。”
她转而望向李掌柜:“掌柜的,店内可有脏污衣物?我们试试这洗衣粉的效果如何。”
待店内小二按照宁凝要求,端来一盆清水和一条脏污的巾子后,宁凝将郑记的洗衣粉倒出些许,在浸湿的巾子上搓揉。
片刻后,她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用澡豆磨成的粉。
“这去污能力不算很强,甚至由于破坏了澡豆的形状,导致这洗衣粉的去污能力甚至不如普通澡豆。”
宁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半斤澡豆卖一两银子,这用澡豆磨成的几两粉末,竟然要卖三两白银,简直是抢钱啊!”
李掌柜听了宁凝的判断,再加上亲眼看到这洗衣粉去污能力薄弱,倒是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产品,完全逊色于咱们的洗衣粉,也就热闹这两天吧,过几天顾客们就会明白过来的。”
李掌柜的看法很乐观,但是宁凝却面沉如水,她想到的更多。
正如之前宋大强卖山寨豆腐,可能会损害凝记豆腐的口碑,这郑记的洗衣粉,对宁凝的洗衣粉冲击力度会更大。
毕竟都叫洗衣粉,也算是个新事物,而宁凝这边的洗衣粉,至今也只卖出了三十多瓶,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并没有真正使用过宁凝的洗衣粉。
现在郑记推出这等澡豆粉,若是有些人误以为李记的洗衣粉和郑记一样,用了之后觉得完全与宣传效果不符,那自家的品牌口碑会被带累着一损俱损。
毕竟郑记在宣传自家的新洗衣粉时,每句话都不离宁凝的洗衣粉,就差把“更高端”俩字刻在额头上,大肆鼓吹了。
那些顾客只会觉得李记这边的洗衣粉,和郑记的是一路货色。这些流失的顾客群,想要重新争取回来,就必须消除他们对洗衣粉这件东西的偏见。而偏见一旦形成,往往很难转变。
宁凝将自己的顾虑细细说与李掌柜,而后一锤定音:“必须尽快在大众层面上,与郑记的澡豆粉完成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