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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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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是最李湛言最厌恶的地方,可那是对于没有失忆前的李湛言来说是那样。

现在对于只有八岁记忆的她来讲,那是她父母在的地方,是她的家。

林浅想过现在的李湛言可能会提起回李家,因为孩子都是爱自己家的,爱自己家人的。

可是今天听她亲口说出来,林浅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办,问道:“你是想你的爸爸……妈妈……了吗?”

说着李湛言的父母,林浅声音有些晦涩,是难以开口。

她与李湛言生活了这么多年,只去过一次李家本家,李湛言的父母也只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与李家人正式见面,是在李家本家大宅的私人新年宴会上。

关于李湛言自己原生家庭的事情,她向来闭口不言。

林浅那个时候也已经在李湛言身边快一年,能被李湛言邀请去她的家里,林浅很是高兴。

那个新年夜,林浅挽着李湛言的手臂,盛装出席李家的私人宴会。

她当时的心情非常的忐忑,因为她爱慕着李湛言,去李家自然是有想要讨好她家人的意思。

虽然她听闻过李湛言与她家里的关系不好,可那个时候因为爱慕,林浅也没有把李湛言与她家里的关系想得多糟糕。

林浅本是就出生在有爱的家庭,虽然家里在她大学时遭了变故,但是父母也是爱她的。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想着,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又能差到哪里去?

而现实是。

在她和李湛言一进李家大门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轻蔑的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是无视,像是她们并不存在,继续欢声笑语。

冷落是伤人的一击。

林浅的盛装出席也像是一个小丑。

李湛言仿佛不在意,因为她早已经习惯,她带着林浅去一旁用餐,李湛言只是喝酒什么也没有说。

在迎接新年的倒计时里,李家人都相互邀约着去高台看烟花,无人邀请她们二人。

她们就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林浅的一颗热心整个都冷了下去。

在新年的钟声要敲响时。

“老板,新年快乐。”那时候的林浅揣着爱她的一颗心,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

她记得冬季的黑夜炸开了第一朵绚丽的烟花,五彩缤纷的烟火光亮印在李湛言的脸上。

很多人都觉得李湛言是坚韧又冰冷,危险又神秘。

唯独她觉得李湛言漂亮又勾人,在李湛言出手相救的那一刻,她就是自己的火,自己的光,自己的信仰。

那一夜,烟火的光落在李湛言的身上,她轻抬眼睑,茂密又翘的睫毛如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那蝴蝶落在了林浅心的上。

“新年快乐。”

嗓音温柔如说着情话一般让人眷恋。

李湛言手中香槟杯碰了一下她手中的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忽然间落下雪来,密集白色大朵的白雪不冷,反而轻柔,如那时的李湛言。

不在冰冷,没有锋芒。

美的像一个不能说出口的梦,林浅也只想自己一人珍藏。

那一年后,李湛言再也没有回过李家参加新年夜,也再也没有带着她去过李家。

李家人对她回不回本家,自然也是不在意。

可在商场上,李湛言越发的强大,强大到不在畏惧李氏,强大到那只早已经磨好爪子的猛虎,终于从蛰伏许久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抖了抖她身上鲜亮的铠甲,亮出她锐利的爪子。

咆哮整个上流社会。

告诉李氏这是她自己的地盘,他们再也不能插手。

强大了的李湛言也给李家添了不少堵。

风源大了后,李湛言的父母直接上门,让李湛言把位置准备好让出,让给她的弟弟,这是第二次林浅与她的父母见面。

风源自然是没有交给李家,更没有交给那李铭延。

第三次,是因为她与李湛言结婚了。

李湛言求婚后,她们连婚礼都没商量该如何办理,第二天就直接去民政局先领了结婚证。

主要是林浅怕夜长梦多,追到手的李湛言可不能中途丢了,所以急迫的拉着她就去领了结婚证。

领了红本本后,林浅拿着两人的结婚证,笑得合不拢嘴,觉得婚礼都不用办了。

反正二人结婚了。

林浅一点也不贪心了。

李湛言也没有提起二人办个婚礼。

结婚后的一周,李湛言无名指上的戒指,上了新闻头条。

她大方的在媒体镜头下承认,自己已经结婚了,而且她的爱人是女性。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李家人更是不请自来,直接闯进李湛言的总裁办!

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她让李家蒙了羞!她是李家的耻辱!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

李湛言的生母更是说道:“你怎么不去死!?我就不应该将你生下来!”

李家人都闹哄着,让李湛言从风源总裁的位置上赶紧退下来!

李湛言对于他们的恶毒言语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让保安将他们轰出风源,让李氏的股票一周之内闪崩了好几次。

直到他们道歉,李氏股票才正常。

在这结婚的七年里,林浅对于李氏的看法是,那就是一群要李湛言命的吸血鬼,李湛言的弟弟更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

而伤透她心的李湛言与那群李家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失忆了的,只有八岁记忆的李湛言,眨巴着干净的眼睛说道:“我这么久没有回家了,我的爸爸妈妈应该也想我了。”

这句话说出,空气宛若凝固。

林浅不知道该如何说,李家人他们并不爱你,你的父母更巴不得你去死?

她无法对现在只有八岁记忆的李湛言,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林浅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那结痂的伤疤,说道:“我明天带你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真的吗?”李湛言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特别的闪!

“真的。”林浅笑着说,用去游乐园转移了李湛言的注意力。

“好耶!明天去游乐园玩!”

见到稳住了要回李家见爸爸妈妈的李湛言,林浅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姨,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你现在晚上睡觉掀被子,你知道吗?”林浅每晚给她讲了童话书后,还有一件事,就是起身给她盖被子,林浅每晚睡得一点也不好。

“阿姨,我睡着了,我不知道啊。”

说的很有理,林浅无法辩驳,又见眼前人可怜巴巴的伸头到眼前,一汪清水般的眼睛看来。

林浅叹气,“好吧。”

“谢谢,阿姨!”

第二天,不过是睡一觉就到了。

今日天朗气清,虽还带着一丝丝冬季未消的寒凉,也好过前几日捉摸不透的天气温度。

林浅带着一晚上兴奋的睡不着的李湛言去了风源入股的一座游乐园。

游园活动是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了下午三点,林浅已经是个废人了。

她发现比陪人逛街更累的是,陪现在只有八岁记忆的李湛言逛游乐园。

因为所有游乐项目她都要全程陪伴着李湛言。她现在也才知道,李湛言承受能力有多强。

那要命的过山车她们玩了十次!

那要命的大摆锤玩了十五次!

吓死人的鬼屋也通关了三次!

林浅坐在长椅上,身边的李湛言完全不知疲倦。

“阿姨,我们等会儿再去坐一次海盗船吧!”李湛言手指一群人尖叫着的海盗船。

林浅摆了摆手,果断拒绝,“我们等会儿还是去钓金鱼吧。”她太需要休息了!她的体力实在是跟不上李湛言了。

“好啊。”只要是玩,李湛言就没有拒绝。

二人就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是笑着来游乐园里玩耍。

林浅觉得玩了太多次的过山车、大摆锤,自己脑子里面都在天旋地转。

她偏头看着身边还神采奕奕的李湛言,在昨天李湛言提出要回李家,要找自己爸妈的时候,林浅才更清楚的意识到,八岁的李湛言记忆里根本没有她林浅。

那么现在失忆的李湛言,为什么要这么听自己的话呢?

“李湛言,你当初为什么就跟我走了呢?”林浅现在才觉得八岁的李湛言,一个人在别墅不哭不闹,乖巧得太听话,而她更把李湛言的听话当成了理所当然。

“因为阿姨你说,你是我的家人啊。”李湛言一笑,眉眼都弯弯的,跟月牙似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林浅看着她,二人出游衣着都简单普通,李湛言是一件黑色的宽松大衣,里面是一件宽松的羊毛衣,简单的黑白色调。

她分明是冷静掌握全局的人,可现在却天真的无邪,干净得如一张从未写过字的白纸。

她对林浅的乖。

只因为当初在医院里林浅的那一句,家人。

失忆了的,毫无安全感的李湛言,便因为这么一句话,这么无条件的信任了她。

家人这个词语太重,重的令林浅觉得有些难受。

因为她这段时间对从车祸劫后余生,还得病失忆的李湛言的态度很不好。

她对失忆的李湛言冰冷,不近人情。

是因为太恨李湛言的原因吗?

是因为曾经太爱她,爱的遍体鳞伤,在她好不容易要离婚逃离时,林浅害怕了这突然失忆的李湛言的这一变故。

她怕太靠近,又死灰复燃,现在的林浅承担不起这一句因为哄骗,而说出的家人。

“阿姨,你眼睛红了。”李湛言伸手,指腹轻柔的擦去了林浅眼睛流出的泪,看着手中亮晶晶的泪滴若有所思。

林浅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红了眼,正要拿纸巾擦眼泪。

李湛言又说:“阿姨,我妈妈在没有生我弟弟的时候,也经常偷偷的哭,她哭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她说就因为我不是男孩子,她才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被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我一直很听话,因为我喜欢妈妈,我希望能她笑,不希望她哭。”

现在的李湛言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林浅才会哭。

李湛言说着抱住了林浅,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林浅。

因为林浅听明白了李湛言的话,她是期盼自己的父母能爱自己。

可是李湛言的父母从未爱过她。

林浅的眼泪突然就决堤,又如大雨倾盆而下。

在她爱李湛言的那么多年里,她很想知道,李湛言为什么与她的原生家庭关系那么差。

可是李湛言闭口不言。

却在今日,由失忆的她,亲口说了出来。

李湛言见她还在哭,松开了林浅,脱下左手的大衣,将自己那宽松羊毛衣的袖子撸起,露出那雪白的手臂,伸到林浅面前,乖巧的说道:“阿姨,你掐我吧,我妈妈生气的时候,掐我几次她就不生气了。”

也脱着另一只手的衣服,说道:“我这只手也可以给阿姨掐的。”

林浅看着这白皙的手臂,哭着问:“李湛言,她居然掐你吗?”

林浅是气,又是怒,她觉得李湛言无比的强大,睚眦必报,应当从未受过欺负。

没有人能欺负那么强大的李湛言!

李湛言也应该不受苦才对!

可是现在,林浅知道,李湛言的童年很苦,可过得很苦的人却笑着。

李湛言笑着说:“妈妈只是太难受了,所以才掐我打我的。其实没有关系的,因为我不是男孩子,才让她流了那么眼泪,才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弟弟出生后,妈妈就不哭了,爷爷奶奶也不生气了,爸爸也高兴了,我也很高兴。”

林浅看着这笑得不在意的人,心里就更加难受,她根本不知道李湛言童年到底受了多了苦,到底被他们唾弃、冷眼相待了多久,才长成为现在这般强大到百毒不侵的样子。

林浅很心疼,她现在才知道,李湛言到底为什么会对李家那么狠,对她的父母那么冷血。

“阿姨其实我都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喜欢我。”李湛言只是笑得眯眯眼,仿佛心里一点也不疼。

可是她都明白,她都看在眼里,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父母是厌恶她的,也因为他们都说过。

“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为什么不是男孩呢?”

“你长大后也只是个嫁入他人家的媳妇,是要带走李家股份的白眼狼,你对李家来说毫无用处!”

“……”

大人总以为孩子是天真无邪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整天只知道玩,也不会将他们说过的重话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一些恶毒言论,孩子们一直都记得。

有些话更是记了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时常被那些恶言恶语侵扰,在他们长大后,为了对抗那些恶言恶语,更是辛苦的战斗。

自己最亲的人,更能伤自己最深。

不幸的童年,更要用一生去治愈。

李湛言眼里含着笑,眸子清澈又明亮,说道:“阿姨,谢谢你能喜欢我。”她从未被谁喜欢,可是喜欢与讨厌她还是分得清的,哪怕她只个孩子,她也分得清的,这个人是喜欢她的。

立春的阳光柔和又温暖,李湛言一直是笑着的,从她睁开眼看见林浅的时候起,她都是这样高兴的笑着,孩童的稚嫩的神态,懂事的令人心疼。

“阿姨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我们要玩得尽兴才行!”

八岁的李湛言央求过自己父母很多次,想要来游乐园玩,可是他们只会骂她玩物丧志,让她滚开。但是她的弟弟就不会,他说想要去游乐园玩,他就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游乐园。

李湛言站起了身,大步走出了几步,走进了人海里,林浅泪眼模糊,没有预料到李湛言会突然起身,她也站起身要跟上去。

李湛言忽然回眸看来,一旁的参天香樟随风摇晃,阳光被树叶剪碎,光影斑驳落在她身上,隔着人山人海,开心的一笑,忽然消失不见。

林浅眼看着她栽倒在地,惊慌失措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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