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嘛。”见丈夫并没答自己话,只一副走神的模样,柳娇蓉依偎在他身旁鼓嘴娇嗔着。
吴裕贤回了神,笑执起她手牵住:“何必同她一般见识?”然后,牵着人绕过影壁回了内院,进了西厢房。
柳娇蓉原来是有未婚夫的,但因为同吴裕贤意外的一次邂逅,一眼相中了吴裕贤后,就闹着和未婚夫家退了亲。
对吴裕贤,柳娇蓉是既爱慕又崇拜。
再想着,他如今是秀才,等到今年八月秋闱考中了举人后,就是举人老爷了。他们这整个富阳县内,读书人是不少,但举人老爷又有几个呢?
而且吴家极重视他,举家都托举着他读书。日后,他高中进士,再入仕为官,也是迟早的事。
等他当了官儿,那她就是官太太,可不比做个商户人家的太太有面子?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俊朗,她十分喜欢。
所以吴裕贤的话,柳娇蓉很愿意听。
“好,我听夫君的。”柳娇蓉很是看不起长嫂叶氏,句句都是高人一等的清傲姿态,“她又不曾有过丫鬟伺候,她懂什么,我不和她这样没有教养的人一般见识。”
闻声,吴裕贤眉心轻轻蹙了下。显然,柳氏的这个话,不仅仅只是在说叶氏,多少也波及到他、波及到他们整个吴家了。
毕竟,这叶氏自幼就是在吴家长大的,受的是他母亲的教养。
说她没教养,就是在说母亲没教养。
但吴裕贤心思藏得深,便是心中不爽,倒也没说什么。轻蹙起的眉心,很快也又舒展开,只当是没听到。
只要叶氏不再招惹他,不再缠着他不放,不至于日后于他名声和仕途有累……那她如今变成了怎样的一副性情,俱都不重要。
“娘子,我替你描眉。”因甩了那个包袱,吴裕贤此刻心情颇佳。
心情愉悦了,倒有些闲情雅致,愿意同新婚妻子寻一寻闺房之乐。
其实年少时,他倒对叶氏有过些好感。他们年岁相当,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自有些感情在。只是后来,她既和兄长成了夫妻,他自然就歇了那样的心思。
可谁想到,她做了人妇竟还不安分。
起初他倒还劝她,让她好好和大哥过日子。后来,见她不听劝,也不知悔改后,他便越发疏远起她来。
只是没想到,他越是疏远,她就越是疯了般缠过来。
久而久之,曾经的那点喜欢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于他来说,那叶氏的爱慕就是负担,叶氏就是他想极力甩掉的一个包袱。
.
叶雅芙自己烧了热水,用盆打了水好好的清洗了自己脸后,不忘也照拂一下丈夫和儿子。
想着吴大郎腿脚不便,她又打了盆干净的水,打算端去内院给他们父子二人用。
厨房在外院,是几间倒座房中的一间改的。
从厨房到内院,要绕过影壁。
她才绕过影壁去,就瞧见了那父子二人正从影壁后面现身在眼前。
之前看到吴大郎,他是坐椅子上的。所以,并不能很直观的感受到他腿脚的不便利。
现在,他就拄着拐杖站自己面前,很明显的,就能看出他右腿的不对劲了。
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还略高些,眉眼清雅若皎月,身修腿长,肩宽腰窄。若非是腿有残疾,那他这样的形象,绝对是可以做个爱豆的。
身有残缺之人的心思都很敏感,所以叶雅芙并不敢过多的把目光停留在吴容秉身上。甚至,她也并未同吴容秉打招呼,只是略弯腰,笑盈盈看向康哥儿道:“康哥儿,娘帮你洗脸脸好不好?”
圆睁着眼睛看母亲,本能的,康哥儿后退去,躲在了父亲身后。
叶雅芙并不在意。感情都是要慢慢培养的,她也不勉强这个便宜儿子必须立刻和自己母子情深起来。于是见状,她就又说:“娘给你打了热水,那回屋去后,让爹爹给你洗脸漱口好不好?”
康哥儿从自己父亲身后,歪着头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自己阿娘。就这样看着看着,然后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来,有些讨好的意思。
行为上有戒备,但表情却出卖了他。
小孩子就是好玩儿,天真无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那娘先回屋。”既知他对自己还有戒备,叶雅芙也并不刻意靠近他。
同康哥儿又说了句话后,只绕过父子二人,她端水率先往东厢去了。
阿娘走了,康哥儿脸上的笑也瞬间没了。他有些着急的样子,立刻仰头去看父亲,扯拽他袖子。
吴容秉则摸了摸他小脑袋,笑容温雅和煦:“你娘打了热水,省了我们的事儿,我们回去吧。”
吴容秉不管妻子是因何而突然性情大变的,他不关心她这个。只要她所做之事是为康儿好的,是能让康儿开心的,他就也愿意配合她。
但若她敢在康哥儿身上打什么主意,他绝对不会允许。
重新回了屋后,叶雅芙将水放在了桌上,她则又坐去了梳妆台前。
镜子里,洗干净了的脸虽仍皮肤粗糙、毛孔粗大,但却比浓妆艳抹时好多了。
好在这叶氏年轻,想被这样的有害之物也没荼毒多久,只要日后细心爱护着、好好养着,就能养得回去。
见这脸受伤害的程度不算大,还有得救,叶雅芙这才松了口气。
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得到,额头处竟有一片青紫。
伸手去摸,还挺疼。
虽然古代的铜镜清晰度不够,但若凑近了仔细去瞧,还是瞧得出来的。
忽然想到昨儿晚上,她刚穿来时,有明显感觉到是被人重重推了下。
现在回首去细想,估计是那吴二郎推的。
可能是之前她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遮盖了这处的伤,所以之前未曾察觉。
昨晚之事可还没完呢,正好,这额头伤了,一会儿借此可继续重提昨晚之事。
吴容秉并不关心妻子,即使看到了她额头的伤,也只当是没看到。
他只一心扑儿子身上,回屋后,慢条斯理着亲自帮儿子漱口,后又帮他洗了脸。
把儿子收拾妥当了后,这才又捧水给自己洗脸,然后再拧了巾子,将脸擦干。
叶雅芙早收拾好了,就等着他们父子。等到他们父子二人也俱都收拾妥当,叶雅芙这才随他们一道往上房去。
吴家还没分家,一大家子人吃住都是在一起的。
很早之前,吴家老太太还在世时,一日三餐都是姜氏做。后来吴老太太故去,叶氏也大了些,这些琐碎的家务活便都是叶氏做。
到最近,吴裕贤娶了柳氏,柳氏带了丫鬟婆子来,这些活便就由柳氏的下人和叶氏一起做。
不过昨儿晚上叶氏的身子换了个芯子,成了叶雅芙。
叶雅芙可不知道自己还要做早饭。
再加上她昨儿实在太疲惫了,一觉睡到了今天早上鸡打鸣,更是错过了做早饭的时辰。
记得去厨房里烧水的时候,柳氏的另一个陪嫁花嬷嬷,有嘀咕她几句。但她当时没在意。
这会儿,人站在了饭桌前,姜氏倒是又摆起婆婆的谱儿来。
“福姐儿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变了性格。顶撞长辈就算了,怎么早上连早饭也不做了?听说今儿早上,还同蓉娘的丫鬟映红吵了一架。难道这家里,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才开心啊。”姜氏似是说给叶雅芙听的,又似是说给一旁的吴兆省听的。
叶雅芙先也没说话,只等着看公爹吴兆省会是什么反应。
这吴兆省是个耳根子极软之人,虽读过书,但却是个书呆子,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此番听得姜氏一旁挑唆,再想到昨儿晚上大儿媳的反常行为,吴兆省立刻又把心偏去了姜氏母子那边。
只见他虎着脸,颇严厉着训斥叶雅芙:“知道你心里不服气,怎么同样是儿媳妇,人柳氏不必干活,偏你要干。可你也不想想,二郎媳妇不干活,那是有人替了她,你有人替你吗?孝顺公婆,相夫教子,这是你身为女儿家应尽的职责。你自己想想看,你又做到哪一点了?”
从前在家里上蹿下跳的,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就算了。现在,连做饭都不肯做了。
往后下去,还了得?
昨儿晚上和她婆母吵架、不敬婆母,以后,是不是连他这个公爹也不放眼里了?
吴兆省这会儿会有这样的态度,必然的,是昨儿晚上回房歇息后,姜氏在他耳边吹了枕边风的缘故。
叶雅芙则心中暗叹一声,心道,一家之主心太偏,这个家是没法呆了。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手,摸着自己额头处的伤:“阿爹看到儿媳头上的伤了吗?”
吴兆省自然是看到了,但却忽略了。现在见她主动提起,自然忽略不了,可又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竟一时语塞起来。
姜氏似是很怕她会提昨儿晚上的事,于是立刻又笑起来,打着圆场说:“早上的事既然过去,就不提了,你下次记得就行。快坐下来吃饭吧,别一会儿饭冷了,又得重新拿去热,平白糟蹋柴火。”
叶雅芙不是叶氏,不会对着姜氏母子摇尾乞怜。
姜氏怕提昨晚的事,想息事宁人,叶雅芙做不到。
她不想提,她就偏提。
“我额头上的伤,是昨天晚上二郎弄的。他推了我一把,我撞到墙上了,这才留下的伤。”
果然,柳娇蓉听后第一个跳脚,立刻质问起来:“二郎什么时候同你在一起的?为什么他会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