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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寺庙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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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极殿内。

萧应眉掷飞了一个描金点翠妆奁,里面华贵珍奇的玉饰叮叮当当落了满地,宫女们畏畏缩缩地匍匐收拾,不敢抬头直视一眼。

萧应眉依旧是一身素净佛衣,她虽年近五十,但眼纹浅淡,肤色莹白,保养得极不错。常年的高位端坐,让她即使素衣,通身也是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走进寝殿内置的小佛堂内,拿起线香,在火烛上炙烧起白烟后,欲插进香炉中,可手臂在空中一凝,生生将三炷香都捏断了。

寿极殿外传来太监尖着嗓子的‘落轿’声,一抹明黄身影步履从容地走进了殿内,殿中宫女们连忙伏跪到了两侧。

一道温和淳贵的声音响起:“你们都不用收了,珠玉尖锐,割着手,母后会心疼的,让小内监拿木帚来清扫就是。”

“是。”宫女们细声应答,跟着一旁使眼色的太监退了出去。

元惟济一身金丝绣面龙袍,墨发用金冠束起,在小佛堂门前行了个礼,举手投足都尽显优雅与从容,低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萧应眉蓦然道:“你还用给哀家请安吗?”

元惟济低眉恭敬道:“母后说的哪里话,周朝以仁孝治天下,儿臣不敢行忤逆之举。”

萧应眉在小佛堂内来回踱步,怒道:“阿津身死江南,你还没行忤逆之举?你信誓旦旦同哀家保证,定会保住兄长性命,可你都背着哀家做了什么?武振义被困浔州,为何哀家还能定时收到他的简报,以至现在才知道?同行的执金吾,都是干什么吃的?宋题如此不中用,不如直接辞官让贤的好!如此种种,你作何解释?”

元惟济站直身子,不紧不慢道:“母后有疑,儿臣自然如实答复。武将军对母后定然是忠心的,但儿臣对他知之甚少,实在不知他为何欺骗母后。那浔州太守倒向大哥,擅自围困住了武将军,说不得是受大哥的指令,伪造武将军的笔迹。听说武将军已不幸葬身江水,连带着兵部的兵卒也都被洪水冲走,实在可叹。”

“至于执金吾,他们的职责是保护阿真,对武将军定然疏忽顾及了,已至没有及时回报消息。回头是该敲打一下宋题,治他一个用人无能的罪名!”

萧应眉指着元惟济,眉宇满是怒气,“好啊,不说执金吾,你说说,卷走武振义的大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南江水多年没有泛滥,今年却突发大灾,这难道是上天降罪吗?”

元惟济一脸痛心道:“此番江南大水,上有天灾异像,下有蠹虫啃噬。河道的官员,贪赃公款,以次充好,前几年都安然挺过,就以为能高枕无忧,结果一朝事发,造成的危害反而更大。这其间,一层一层的盘剥,儿臣定会仔细查验,严惩不贷!”

“哈,”萧应眉嗤笑了一声,“哀家可听说,南州先被洪水冲洗一空,后被火药炸毁,如今已完全成了一片废墟。百姓怨声载道,说河道堤坝不定也是被炸毁的,此举一举毁灭了大皇子在江南的势力,得益之人,只有皇帝!拿河道的官员来堵嘴,只当天下之人,都是榆木傻瓜吗!”

元惟济暗暗握紧了拳,指尖扎进肉里,面上依然是一副春风拂面,“大灾临世,君王不可不自省,儿臣已拟了一份罪己诏,向上天告罪,以求国泰民安。但外界的诛心之言,儿臣实不敢领受。儿臣其实也听到了一些外界的传言,说大哥穷兵黩武,肆意征粮,招致天惩,许多百姓忿忿不平,引以为真。不过,传言就是传言,众人都可各执一词,但口诛笔伐不比口中有粮,江南的灾情,儿臣已让户部筹款调粮,正欲遣派官员去赈济灾民。相信不久后,就能重建江南。”

萧应眉死死盯住儿子,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

元惟济见母亲沉默,轻轻一笑,“母后问了儿臣许多问题,儿臣也有问题想问母亲。大哥在江南造反,本欲获得秦老将军的助力,儿臣煞费苦心,才劝得老将军顾念大局。惊险之余,实在疑惑,老将军一开始何以犹疑不定,迟迟不肯答复儿臣……母后知道为何吗?”

萧应眉偏过头,看向佛龛内的金身佛陀,沉声道:“秦骜迂腐老迈,过于愚忠,他忠于先帝,必然会在储君人选中有所摇摆,有何奇怪?”

元惟济眯了眯眼,“照儿臣看,秦老将军是忠勇无二之人,儿臣德行浅薄,顺位靠后,心中十分忐忑不能取信于老将军,此番成功,不过是侥幸。儿臣听说,大哥在父皇刚驾崩时,就对秦老将军扬言,他有父皇的传位诏书在手,并有顺理成章的凭证,说是林统领带给他的。彼时儿臣皇位不稳,分身乏术,未能阻止他们秘密传信,本以为就此失了先机,也失了秦老将军的臂助。如今却侥幸说服了老将军,老将军如此反复无常,实在奇怪。”

萧应眉斜睨着他,冷声道:“皇帝此言何意?是怀疑哀家暗中对秦骜做了什么吗?就算哀家做了什么,也是保住你的皇位,让秦骜倒向你,这难道有错吗?”

元惟济摇头道:“儿臣不是怀疑母后对秦老将军做了什么,是怀疑母后对大哥做了什么。儿臣近日读古籍,见李唐王朝时期,则天皇帝的几个儿子,前二子贤德,却早逝,后二子昏聩,却坐上了帝位。四子更是懦弱到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母亲。儿臣读后想,要是儿臣同大哥势力相当,拼力一搏,耗尽国力,又落到两败俱伤之地,昏聩无能,丧尽民心,最终无论剩下谁……都要禅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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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意同那红衣缇骑见了几次面,金吾狱中给他送饭,国舅府中为他醒酒,但谢长意从未问过对方的名字。

此时才知他叫霍屏山,应是仇羽的亲信。

但既是仇羽的亲信,怎会给他们带路去梁尹隐身之处,难道他是印都尉安插在仇羽身边的眼线吗……

谢长意抿住唇,脑中对未知前路尽力推算,但不确定之事实在太多,他推断不出一个确切的结果,只能怀着跼蹐不安的心情,硬着头皮向前。

前行一日,日到黄昏,众人停在一处山脚。

崔屏山指着半山道:“仇都尉发现梁总督之女就藏身在半山的寺庙中。”

印都尉仰头遥望,沉思道:“大皇子兵败的消息,难道还未传到这儿?何以梁尹还不离开隐匿起来?”

崔屏山道:“我们发现,梁尹似乎即将临盆,恐怕已不便移动。仇都尉在寺庙的另一面埋伏,正好与各位兄弟合力夹击。”

印都尉冷笑一声,向众人下了格杀勿论之令,率人冲上了半山。

谢长意踌躇了一下,崔屏山靠近他道:“谢大人只管跟在队伍最后,下官保护大人。”

谢长意见对方颔首示意,心里的大石微微落下。

崔屏山半路用内力逼音说道:“大人待会儿务必要跟紧下官,都尉是兵行险招,拼着杀头的。”

谢长意点头。

几十个身手高强的执金吾气势汹汹地冲至半山时,远远便能望见那座古朴的寺庙。

即将靠近时,印都尉勒马打了一个手势,凝神道:“有埋伏!”

周围林深树密,余晖将尽,寂静无声,印都尉警惕地察觉到林中有人,吩咐道:“让四五个兄弟绕一下路,去到另一面帮仇都尉。”

这寺庙共有东西二门,此时他们是在东门。

谢长意知道印都尉这是不放心仇羽,害怕他在西门将人放走,所以派人前去监视。

见有人要离开队伍,密林中滚石与飞矢忽然齐发!

虽然执金吾心里有准备,但在躲避时还是乱了些阵脚。

崔屏山扯过谢长意与他同乘,顺便避过了几支流矢,朝西门那边打马而去。

此举没有躲过印都尉的眼睛,他厉声一喝:“不必恋战,朝另一面去!”

但此时,林中涌出的南州军跟执金吾战做一团,这些兵士身手不俗,应是精心挑选的,执金吾一时也很难从他们手下逃脱。

印都尉向天空发射了一簇烟花,命众人先行掩护他一人,追赶着谢长意他们而去。

谢长意在马背上并未出声询问崔屏山,此时生死时速,他多问无益,只能相信仇羽。

两人领先一步赶至西门,这里也有南州军,与另一拨执金吾打的憨热。

崔屏山同谢长意下马,径直从南州军身后,溜进了寺庙中。

庙中站立的南州军并未为难他们,反而引他们去了一处厢房。

淡淡的血腥味钻进谢长意的鼻子,他皱了皱眉,推开了厢房的门。

仇羽抱胸站立,焦急地点着足尖,见到谢长意和崔屏山,出声道:“没时间了,跟孩子道个别吧。”

谢长意一进门,视线直愣愣地落在阿芜的身上,见她坐在床榻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梁尹虚弱地撑起身,不舍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亲了亲,便扭过头道:“你们快走吧。”

仇羽拉起阿芜,对谢长意道:“去东门,待会儿解释。”

谢长意回过神,见床榻上虚弱苍白的梁尹朝他颔首示意,泪眼全是感激之情,还礼之后,便立刻走出了厢房。

穿过庙中的檐廊,四人来到东门。

谢长意识出,门内围聚的南州军,都是刚刚在密林中埋伏他们的人,看来是在印都尉走后,他们便示弱躲回了庙中。

此时东门外的执金吾必然心生疑窦,怀疑埋伏之人雷声大雨点小是调虎离山之计,梁尹必然在南州军主力的护卫下,奋力从西门闯出。

加上印都尉离开了东门,临走前让他们往另一面而去,让他们更加确信,必然急着去西门援助。

仇羽命人跳上寺墙张望了一下,确认外面的执金吾离开后,推开了东门。

“老崔。”仇羽跨出门槛前,示意了一下崔屏山,对方便拉来了一匹骏马。

仇羽牵着马,将缰绳递给了阿芜,对她道:“快走吧,希望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阿芜将襁褓在胸前裹紧,翻身上马,看了眼谢长意,什么也没说,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尘土渐渐消散,谢长意依旧目视着那个远去的黑点,神色复杂。

仇羽遮住他的眼睛,轻声道:“别看了,你阻止不了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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