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荞生怕禹世祚吩咐田姿芳给她重新做几套衣服。离开书房前,各种做作、演绎,表示不敢麻烦大奶奶,不敢让姨奶奶们知道,怕她们吃醋。
不意外,禹世祚很吃这套。
这男人嘛,就爱听后院妻妾为自己争风吃醋。
不过,要不伤大雅的。
真闹腾起来的吃醋——那是妒!女子身上会被批判的品德。
而他,小丫头有这样的担忧,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外书房中便有一匣子的银子。
玉荞探头看他开匣子,只见里头除了小银锭子,竟然还有官制大元宝。小银锭子是市面上银楼制的,大多是五两,十两的规格。而官制的银元宝,则是五十两,一百两的定制。银闪闪的,不要太好看!
游戏里待久了,她也跟这个时代的人差不多,见不得银子。
因为一见到,就要着眼迷心迷!
眼见禹世祚伸手抓两个小银锭子递给她,玉荞捧着小银锭,嘟着嘴,“老爷真小气,大奶奶都给了五十两……”
其实,后院女眷的月例才不过二两。她从田姿芳手里拿到的五十两,是一次性的,以后没有其他大事,轻易拿不到大笔钱财。
不过不妨碍她拿这个来刺激禹世祚。
她不敢说自己看得透男人的劣根性。反正就她自己而言,那也是非常受不得激的。
果然,听到“小气”二字,禹世祚脸一沉。待要发作,又觉得跟个小丫头计较,有失身份。待要分辨,又觉得堂堂一个大男人,一家之主,还要跟个小丫头分辨几个钱,才真落了小气。
只能没好气地再从小匣子里,拿了一个大元宝递给玉荞。
玉荞瞬间眉开眼笑。
“谢谢大老爷的赏赐。”
禹世祚磨牙,“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没有规矩,爷要好好罚你。”
玉荞点头如捣蒜,娇滴滴的在禹世祚身上蹭了蹭,不过绝对不敢给他蹭出火气。
在男人关上匣子之时,她已经轻快的后退两步,福了个身,“老爷,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准备准备,去大奶奶屋子里问安。”
*
玉荞从垂花门进到花园,用古代仕女的优雅步伐身姿,却走出了蹦跳的轻快之感。
她嘴里小小声哼着歌。
迎面若是有人,立马闭嘴。
经过抄手游廊之时,她总觉得有人在盯她。
停下来。
后面、左边、右边,仔细看了又看,并没有可疑之人。
不由挠头。
难道是自己敏感了?
怀心思太多,整天憋着一肚子坏水,准备实施各种阴谋规矩,所以心虚了?
说到阴谋诡计,玉荞想到一桩事。
府中有内外库房,内院按月从外院领取一总需要的费用,这一桩事情,前些年大奶奶嫁进来,便慢慢攥到手里,由她手下亲信具体执行,她本人亲自过问。
而三姨娘秀娟的家里,却管着每年四次裁制下一季新衣,房舍的帘栊帐幔更换,是一项大开销。
本身这时代,布帛都能当钱用。富贵人家,动辄更换衣服、帐幔、纱窗,负责的人可以评定是否过旧需要淘换,或者收起来到季节再用。这里头涉及的猫腻有多深,那过手的钱财就不是她这样小打小闹,从禹世祚手里撒娇耍痴弄个六十两,而是动辄几百两的利益!
一年下来,贪污个四五百两不是问题。十年就是四五千两!
秀娟家里,府里头给拨了一个西北角的院子,不大,就七八间房子住着。但是她家在距离禹府一个时辰远的地段,置有三进院的大宅子,呼奴唤婢,别提多威风了。
这也是前几次游戏里,大奶奶捉到的把柄,递给她,让她当着禹世祚的面揭发出来。有她领头攻击,禹世祚对秀娟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全家都送了官,赃款追回,人通通按律处置。
现在想起来,大奶奶为什么不亲自将这事儿捅给大爷呢?
大胆假设,一个人抓到了大把柄,却非找完全不相干的去捅破……可以说是惧怕随之而来的报复。
只是据她对田姿芳的了解,她可不是会害怕报复的人!
排除这个原因,那,有没有可能是心虚?
秀娟家管了这么点事,就贪污这么多。身为管家大奶奶,田姿芳有没有可能贪了更多?
以前玉荞想不到,是因为她有现代人思维的局限性——夫妻共同财产。
这时代可没有夫妻共同财产这回事!大奶奶的嫁妆是她自己的,大爷的是大爷的。
更明确的说,禹府在京中的产业也不全是大爷的……那是禹姓一族之人的!
大爷有权利调配祖产上的产出,可任何银子的去处,都要有名头。没有名头支领,这些收益出息都得记在公账上,等未来金陵的太爷去了,分家分到部分,才算是禹世祚的。
如此一来,自然人人都想办法从公帐上捞银子到自己口袋。
玉荞怀疑,便是禹世祚也捞了公中的银子自己花用。
但禹世祚姓禹,他能借名头挪用钱去京郊买个庄子行猎、游玩。不代表他能允许妻子挖他禹家的墙角!
禹家明面上给妻妾的,吃穿用度全包以外,不过是大奶奶五两一月,姨娘二两一月。
偏偏一个拿着五两一月的人,经受管着动辄千两的事,如何忍得住手不腾挪截留一点?
就比如她支领的五十两置办衣服首饰,那都是府中本来就有的定例。
田姿芳可不会为了她,而额外破例。但是,若那日只给她十两,大奶奶是不是也可以写上五十两,另外支取的四十两便入了她私人口袋。
毕竟她就是管家大奶奶,除了禹世祚,谁敢查她的账?
而禹世祚无缘无故,自然不会去查妻子的账。
再者,一些账目根本扯不清楚。
她去支领钱财,也并未要求她签字画押之类的手续,全是账房自己写上,盖章,她连探头看一下,管事的媳妇都十分不悦。
如此一来,假若当真一笔笔对峙,账本拿出来,分明写了某人某年某月支取一百两修葺屋檐,其实那人只领了一半,但他如何证明?
零零碎碎,集腋成裘,大奶奶若是从中捞取,一定捞了许多,才会感到心虚,不敢做任何事情,引起禹世祚联想到这一方面。
估计连用这种招数对付姨娘秀娟,都是出自于不得已。
……
玉荞想着,突然都觉得怀里的六十两银子不香了!
她死乞白赖,就从禹世祚那里弄到六十两。
抠的不行!
可他那一妻二妾,不知道从他家里刮到多少油水。
说不定大奶奶、二姨娘、三姨娘,随便哪个人的私房拿出来,都比他有钱!
哎,她这个只能从抠门男主人身上捞钱的,自然就是底层的底层喽!
不过这个念头,在她再一次看到银灿灿的大元宝之时,烟消云散。
五十两的大元宝!她还是第一次摸到,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钱!
大元宝的体积放入箱子,显得那些小银锭子都娇小起来。不过大的有大的憨态,小的有小的灵巧,她都很爱。
小小数一下,上次衣服首饰花掉了八两半,押金十两,田家留了三两,零散小钱花出去一两多,还剩下二十七两,加上今天拿到的六十两,一共八十七两。
玉荞每个月月例比照姨娘二两,不过她还没有领过。
嗯也不指望那个钱,只够日常打赏的。而她要办的事情,区区这点打赏,还是无法利诱人去办的。
不过手里这些钱,倒是让她又蠢蠢欲动,想要做点什么。
……
这个想法,萦绕在玉荞脑中十来日。偏生这一段时间,竟什么有用的进展也没有,唯有听说刘婶子交足了银钱,补上了厨房采买的亏空。
她家里那边又要了一遍银子,玉荞让王婆子送了十两过去。
有银子勾着,田嫂子怎么地也得使出本事来。
这日,她坐在屋子里发闷,长长叹气,只觉自己实在不是个聪明人,都玩了十几回游戏,若是换一个人来,早就大杀四方。
偏偏她志大才疏啊!
还好十多天里她又去了两趟外书房,从禹世祚那里分别弄到三十两、五十两。如今一共一百五十七两。
她正躺在床上思考、捋思绪,怀里抱着她新收拾出来放银子的小钱匣,姿势是侧躺着,屁股朝外脸朝里。
正试图从千头万绪之间寻到一点灵光,忽然就听门口一阵喧嚷,汀儿阻拦人:“你们干什么呀,姑娘在里头歇着呢。”
“大奶奶喊玉姑娘,别拦了,赶紧地去喊,别叫大奶奶等!”
这声音听着来者不善。
玉荞心中一紧。
赶紧坐起身,手中动作快速地把匣子扣好,塞进床底,起身掀起帘子出来。
“怎么了?”
只见来通知的仆妇一只脚本来踩进来了,被汀儿拦着,半边身子还在外头,此时冷笑了下,道:“玉姑娘,快过去吧,大奶奶在等你。”
玉荞想了想,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该不会是三番两次去外院找禹世祚,被大奶奶的人看到了。这会儿吃起醋来,找她麻烦?
想想,也无计可施。
先去瞧瞧她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