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斯特帝国的十八年里,谢文从没放弃过这个想法。
刚来到这时,小说意志答应她,统一世界后就能回家——这是圣天女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任务,她不奇怪。
但她在这生活十八年了,和她的现世的寿命一样长。
中途,她见过宋赞两次。到了异世界·卡密世界,两人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同样的黑发黑瞳在色彩缤纷的卡密世界里格外显眼,上天肆意倾倒色盘,所有人的发色和瞳色都五彩斑斓。拥有纯正黑发黑瞳的他们在这里格格不入。
第一次见面是在伊斯特帝国的帝都。
谢文还没有找到家族,年仅三岁的她被人弃养三年,在街头无聊地打发时光,等待故事剧情带她步入正轨。
她所生活的街区是帝都外最热闹的贫民窟,但大家的生活水平还不错,捡着贵族们扔出来的垃圾,发挥一技之长,也能把生活改造得像模像样。
原作里,作为圣天女的文莱·塞尼耶在贫民窟独自生存了三年,靠着一身治愈之力,人没被肢解就能恢复如初。她守着垃圾山,吃残羹冷炙,才算捡回一条命。
穿越过来的谢文被一位心善的老爷爷捡到,两人十分投缘,见面就热情地打了招呼。
“好孙孙!”“爷爷!”
爷爷住在贫民窟,为帝都贵族当临时工,没日没夜地卖苦力,为她提供了睡觉的住处和人能吃的三餐。(谢文本想吃两餐,但被爷爷严肃拒绝了,“小孩子长身体,必须多吃点!”)谢文也没给爷爷拖后腿,这三年她吃穿不愁,靠一身治愈之力,在贫民窟混得风生水起,人们都知道他们生活的贫民窟里有个厉害的神医。
在她快要去孤儿院的时候,遇到了被皇室驱逐的第九皇子,宋赞。
宋赞附身的加百列·博尼费斯原本叫做加百列·伊斯特,身上流淌着伊斯特帝国的皇室血脉。但黑发黑瞳的他并未继承到皇室应有的金发红瞳,兄长们质疑他的血脉纯洁性,挑拨父皇和他的关系,赶他出帝都,发配至博尼费斯边境线。
博尼费斯边境线,伊斯特帝国最东边的领地,接壤广袤无垠的大海。由于广阔的大陆上只有两个帝国,人们没有出海的要求,靠海吃海的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才被高高在上的帝都贵族贬成伊斯特帝国最贫瘠的土地。
那些靠耍无赖为生的家伙们盯上了这个天赐良机,科技落后的伊斯特帝国靠持有皇室魔法印章的上任书认人,不少人起了抢夺上任书的贼心,有了上任书,就等于有了博尼费斯边境伯的身份。土地再贫瘠,伯爵之位也是真的。
贼人提前买通马夫,让马夫偷走上任书。一出帝都,幼小的宋赞就被贼人从车上扔进了贫民窟。
谢文想过他们会见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看见小男孩被人踹下马车,在空中滚了半圈,最后狼狈抱头摔在地面的场景。
帝都贫民窟不算帝都,胆大包天的贼人料定贫民窟的人就算看见了,也没能力去告发他们,所以做坏事总爱大手大脚。类似的事情一周会发生两三起,在贫民窟生活久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没见过?
黑发小男孩在路边滚了两圈,看似吃痛地护住自己的头部和胸腔,缩着双腿面朝路边,装出命不久矣的颤抖,等着马蹄声越来越远。
确认马车消失在视野后,谢文才小跑着来到宋赞身旁,开口便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小了?”
温暖的治愈之力进入身子,本就没有大碍的宋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路过,刚好看见你在路边,就下来打声招呼。反正我也会被扔在这里,有个熟人照顾我也挺好。”他也想以更加体面的方式出现在谢文面前,在卡密世界水深火热地生活三年后,好不容易有个接近她的机会,身体比脑袋先动了。
“用命打招呼,你是独一位。”看人挺精神的,谢文收回治愈之力,朝着爷爷家走去,“还有个熟人很想见你,跟我来吧。”她嘴角始终上扬着,步伐异常轻快,连带着和人打招呼的声音都高了一个度。
“爷爷!看我带谁回来了?”
“好孙孙!”爷爷没找到临时工的活,就在家里陪谢文长大。乖孙女举起肉嘟嘟的小手帮人治病的模样实在太帅了!看见宋赞来,爷爷又是一个熊抱,接上举高高转圈圈的动作,他成了整个贫民窟最幸福的人。
三人在屋里聊了一整夜。确认真正的上任书还在宋赞身上时,谢文松了一口气。
一老两少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
贼人抵达隔壁冯侯爵的领地时,虚假上任书一事就被揭穿,贼人和马夫一同被冯侯爵处死。冯侯爵特意派人跨过高耸的齐日山来帝都贫民窟寻找宋赞,他们就此别过。
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神医谢文在帝都贫民窟的名声越来越大,她没能等到收养圣天女文莱·塞尼耶的孤儿院,而是等到了帝都修道院的邀请。
爷爷送她走的时候拍了拍她的后背,“去吧,好孙孙,这是爷爷求来的机会。你有这样的治愈之术,不能只用在贫民窟里。”他虽然换了个世界生活,但主持村子的毒辣眼光还在,有治愈之术的谢文一定能过上更好的人生。
她当然清楚圣天女的命运,统一世界必然不能待在贫民窟中,“爷爷,你呢?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爷爷老了,走不动了,就在贫民窟等你学成归来。”
她谢过爷爷的好意,跟着帝都修道院的人离开。和爷爷在一起生活的一年多,她过得很好,很像普通的小孩,也很快乐。
她不想让爷爷看见难过到掉眼泪的样子,故作坚强地走到马车上,爷爷看得出来,她的脚步比平常重太多了,连金属制成的玩具用左摇右晃的方式走路都比她轻。看着爷爷的身影消失在玻璃窗里,她才掩面痛哭。
也许她还能见到爷爷,也许她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沉重的体力劳动对年迈的老人来说是多大负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