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赞相信作者的直觉，把即将迈出去的步子定在原地，拿出他家专门定制的手机，调到照相机当做眼睛，偷偷摸摸从墙角推出去一点。

见过宋赞面不改色地把定制手表扔出去的画面，再看他把手机放在粗糙的墙壁上摩擦的样子，轻松得像她把菌子直接揣进几十块衣服的兜里，一点爱护的感觉都没有。转念一想，他这个阶层还用珍惜什么东西呢？对他来说世界都是唾手可得的玩物。

其实宋赞想的是：人可以复活，那手机可以吗？要不试试吧？没想到手机质量太好，用力太轻没留下刮痕。

手机画面充分证明了谢文的猜想。昨夜被打败的尘土大怪匍匐在广场正中间的地面上，成了人肉舞台。

舞台上方站着身着华服、浓妆艳抹的文文，投入地扮演着仙女一角，四肢协调地做出一套广播体操，假装自己在跳祈神舞。

巫医站在舞台外侧，连接舞台和村民，嘴里念着他们这个村子才会用到的祈神术，祈祷火鹤保佑村子来年风调雨顺。

其他村民提着火鹤灯，围绕舞台载歌载舞，俨然跳入忘我的境地。南北两个方向各摆着一个篝火，晚上还得点燃它们。

或许是火鹤灯的数量太多，风一吹，空气里的山林气味也变成香精味，谢文刚吸入一点便屏住呼吸，甚至偷偷吃了一点留下来的菌子，还分给宋赞一口。

磨粉时看见的贪光原来是藏了菌子，他并不意外，换作是他也会如此，毕竟是保命的好东西。

他们刚把菌子咽下去，“唰！噼里啪啦！”伸出去的摄像头就被一根尘土化成的尖刺洞穿，蓝色的电弧围着尖刺挣扎两下，彻底散去。

他的特制手机下班了。

在宋家的手机测试里，重达四吨的大卡车从手机上碾过去，屏幕上才会出现裂缝。哪怕是故意找钻头捅穿它，钻头尖刚入屏幕时也会推进困难，擦出比手机还大的火花。

大怪看似轻易地捅穿了手机，使用技能时把身上的尘土抽走一大半，差点连舞台形态都保不住。

它心里因为这一击后悔得滴血。之前它还能盯着村里落单的村民，靠尖刺夺走对方的性命，容易得像切豆腐。这一击一用出，身上的尘土用了一多半，为了阻断电弧攻击到它的真身，它还壮士断臂，结果就是立马陷入虚弱状态。

昨天晚上没见宋赞出手，它以为宋赞就是个被女人保护的炮灰，捅穿对方的手机就是为了吓吓小孩，让他们离开广场，别打扰他们的计划。

早知道这位公子哥的手机这么硬，它宁愿更加谨慎地做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切豆腐计划不得已告一段落。

宋赞离得近，要不是他刚好吃下菌子，电弧就会跑到他的身上，在一瞬间被大怪索命。他被如此接近的死亡吓到了，指尖刚松开手机，又见挂着手机的尖刺意有所指地前后移动，示意他们往身后看去。

原先躺在床上的短发人偶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她还是那样乖乖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方，优雅得体地向二人打招呼。这意味着，今夜，她将不顾一切跟在两人身后，直至她死去。

谢文一时间忘了呼吸，她就近贴在墙壁上，唯有坚实的后盾才能守住她的本心。她恨一切突然出现的东西，耳畔仍然响着广场传来的欢快小调，没有人发现藏在角落的无硝烟战斗。

知晓人偶只有监视作用的宋赞拉着文文的手往人偶方向跑去。谢文刚想惊呼“你找死吗”，两人就擦着人偶的肩膀而过。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北水井的毒还没解，不能停在这里。”没有手机，宋赞还有脑机。

他没有明目张胆地穿过广场，而是选了靠近公路的一边穿越。公路上的人们在筹备长街宴，南北派的村民唯有在火鹤节这天会放下恩怨，共同庆祝火鹤节。他们混在人群中并不明显，匆匆跑过的身影也不会被谁注意。

真正被注意的是跟在他们背后的人偶。

“那不是文家的新妻吗？她看着还是那没有人气的模样啊……”

“你不是知道她的真身吗？少说点那些话吧。”

“好吧，文家那个呢？怎么没见踪影？他们不是在广场上为火鹤祈祷吗？跑来长街宴干嘛？谁想吃杀人犯做的菜啊？”

宋赞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北水井跑。当脑袋里被多项任务占据时，完成更有可能完成的任务才能减负，为其他任务腾出运转空间。

谢文也注意到了村民的谈话，她被同样的问题困住：巫医为什么要派监视杀人犯的人偶来监视他们？他们又不是杀人犯。

巫医掌控的北派在北水井的管理一事上就相当敷衍了，明知北水井有毒，却无人看守，死去的乌龟还在水井里沉着。他们气喘吁吁地把乌龟捞出来，再把另一半备好的粉末倒进去，等着人偶跟到这里。

宋赞看见无人看守的水井就有个大胆的猜测。

“自我们进来以后，系统就没有和我们进行联系。所以我怀疑系统文俊已经站在我们的敌对阵营，也就是文文那边。可我始终无法确认他在镜中世界扮演谁，直到我看见人偶，看见北水井，我终于明白了。”

“他是巫医。”谢文顺着宋赞的思路轻易就能找到答案，周末他也这么辅导她做题。

巫医站在凶手阵容，就不需要人偶监视凶手了。所以人偶被派来监视谢文和宋赞。

姗姗来迟的人偶看见他们又打了个招呼，想好答案又恢复体力的高中生们再次迈开步子——每天早上大课间跑八百米练出来的体力绝不容小觑！他们要去找在小河边的北派村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河在村子的西南方，所以他们会在路上看见北派村民。

谢文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迈腿，但宋赞死活不放手，他有自己的奔跑节奏，看似不快，但每一步都能跨很远，谢文迈步时能感受到自己短暂地腾空了，像宋赞手里的风筝，保持固定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她看见宋赞身上飞扬的衣角，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校运动会。已经是同班同学的宋赞抽到了男子一千米跑，他比赛的时候，谢文不需要去现场都能听见响彻校园的应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