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风吹着不大，但也寒冷，张俊杰扫去粘在衣服上的一片枯树叶子，这脚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论声。
他无声的走到堂屋不远处，往里瞧了瞧，发现屋里坐了不少人，这些人张俊杰多多少少都有过一面之缘，跟自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旁观了一阵后，张俊杰拉住一个正急急忙忙往大堂去的小厮。
“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您是不知道，这下子麻烦大了，咱们家每年给上海法租商贸会提供的那批货被土匪给劫啦，那法国人定金都给了，这要是没了货，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啊！”小厮显得有点急促、
张俊杰拧起了眉头，他不认识什么土匪，脑子里能想到的也只有余占鳌，不过话说回来，敢跟法国人作对大概也只有那家伙。
“是余占鳌？”
那小厮却摇了摇头：“不是的少爷，余占鳌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咱们家麻烦了，这次劫货的听说是花脖子的人。”
见张俊杰一脸莫名，那小厮又继续说：“这个花脖子才是正宗的匪蛋子，听说他最近还跟了日本人了，难怪有这么大的胆。”
小厮的话刚说完，堂屋内就传来了一阵剧咳，张俊杰快步走了进去，帮张继长轻拍后脊。
“没事吧爹？”
张继长哈着喉咙，扶着椅子罢了罢手。
“张老爷，您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这批货对咱们的联盟确实非同小可，这要是交不了货得罪了法国人，那我们谁都不会好过。”见张继长缓和了一些，坐在右边椅子上的一个人又开口了。
“就是啊，张老爷，这货是从你手上丢了的，总不能害得咱们大家都受牵连啊，这要是拿不回来，我看你们张家都得玩完。”另一人附和。
张继长本就已是愁云满布，听了这些人的话之后咳得更加剧烈。
张俊杰见底下的人依旧议论纷纷，终究忍不住狠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见众人突然安静，张俊杰清了清嗓子:“你们都回去吧，我向你们保证，那批货一定如期送到。”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满脸惊愕，这让张俊杰瞬间一阵心虚。
……
山头的土匪寨子里，三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边急匆匆的往屋里边儿跑。
余占鳌坐在堂中央的大石椅子上认真的擦拭手里头的枪。
“大哥！大哥！”进了屋的三儿气喘吁吁的给自己倒了碗水。
余占鳌从椅子上弹起来，双眼放光笑着凑到三儿旁边。
“咋样？打听清楚了？”
“嗯！清楚了”三儿平复了气息:“俺可是看的真真切切，那小日本的队伍少说也得有千八百人，都搁城南边口子那儿呢，还建了个叫啥基地的，枪和大炮都可在里边儿，不过他们好像还整了只小分队，在离咱们这不远的城郊，一个个都穿着跟西洋大夫似的，还整了好多铁疙瘩搁那也不知道要干啥。”
“能干啥？肯定不是啥好事。”
“也是。”三儿犹豫了会儿:“大哥，咱真要跟那日本人对着干呀？”
“咋的？你小子怂啦？”
三儿被余占鳌这么一说顿时激动了:“怎么可能，我王三儿自打从小跟着大哥你就他/妈没怂过。”
两人爽朗一笑过后，三儿难得的严肃:“大哥，不管你做什么三儿都支持你，不过这打仗可不是小事，那小鬼子武器、人比咱们都多，你可不能跟平时一样鲁莽。”
“嗯。”余占鳌握紧拳头冷声到:“不过这小日本既然敢来，那老子就得替咱中国人打的他一个屁滚尿流，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国仇！”
“对了大哥，俺之前回山的时候，碰见花脖子手底下两弟兄，听说这花脖子现在嘚瑟的很，昨儿个还把一批法国人的货给劫了，而且听说送货的就是张少爷他们家，这下子那张家可遭了心了。”
余占鳌听了三儿的话后，脸色由轻蔑转为了沉思，张家男娃这下可在家着急呢吧。
“召集弟兄们！”余占鳌一拍桌子别好手枪喝到:“咱们去帮张家把那批货给抢回来。”
“好。”三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往外头去了。
……
张俊杰一边轻喘一边往山头迈步，等他终于到了山头，寨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抬头看了眼刻在大石碑上“余家义寨”那几个字，无形的勾起了嘴角。
“你是谁？！”一个充满警惕的声音从张俊杰身后头传来。
张俊杰转过身，两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拿着枪指着自己，其中一个还是当初余占鳌派来跟着他的熟面孔。
“张少爷？”那人先开了口并且收起了手中的枪:“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们老大有点事情。”
“那您来的可不巧，俺大哥一个时辰前就带着兄弟们下山去了。”那人挠头笑了笑。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大哥他们走的时候很急，好像有啥很要紧的事儿。”
张俊杰内心一阵失落:“那好吧，多谢你了。”
说完也没再多做停留，转身就往山下去。
自小在书卷中长大的张俊杰对这种事情本就束手无策，唯一能想到的余占鳌又好巧不巧的找不着。既然没办法硬抢，那能做的就只有智取了
等他从山上下来又走到花脖子山下的时候，这天已经布满了一片橘红。张俊杰坚定了眼神，正准备上山，家里的一个家仆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我可找着你了！”
“出什么事了？”张俊杰满脸莫名。
“老爷这会儿正找你呢，咱们家被劫走的那批货回来了！”
“回来了？”张俊杰更加疑惑了:“怎么回来的？”
“是余占鳌……”
家仆话还没有说完，张俊杰就直接往张府的方向快步。
“少爷！你等等我！”
……
张俊杰远远就看见家门口热闹不已，他小跑到张继长身边。
“爹。”
张俊杰望了望四周只看到三儿带着一帮人在那帮忙清点货物。
“余占鳌呢？”
“张少爷，俺大哥不好意思，他害羞哩。”三儿一面笑嘻嘻的回答，一面用手指了指躲在不远处正往这边张望的余占鳌。
见张俊杰往这边走，余占鳌龇牙咧嘴了会儿，内心暗怪三儿不讲义气，这么快就暴露了他了。
“谢谢你。”这是张俊杰开口的第一句话。
余占鳌愣了愣，脸上瞬间布满了笑容，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平头。
“嗐！这有啥的，大家都是兄弟。”
张俊杰被他这反应给弄笑了:“我张俊杰也从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这个人情，我以后一定会还。”
“有啥欠不欠的，再说了老子也是早就看那花脖子不顺眼，这不刚好找了个理由去整他一顿。”余占鳌又恢复平时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见张俊杰没有搭话，余占鳌问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欲言又止的问题。
“那个，俊杰啊。”
张俊杰看着他一脸疑惑。
“你也在国外呆过，我听人说，那外国人是不是……”余占鳌犹犹豫豫一咬牙:“是不是有很多男人跟男人拜天地的？”
这个问题让张俊杰的大脑滞了半拍:“嗯，两个女的也有。”
“那你怎么看他们的。”
“怎么看？”张俊杰更加困惑了:“性取向是一个人的权利。”
余占鳌盯着张俊杰笑了笑，见三儿他们都已经处理完事情，继续说到:“你快回去吧，这天儿也晚了”
“嗯。”
两人背对着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去了，直到内心困惑不已的张俊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余占鳌又回头意义不明的看着他走进去。
“大哥，咱们这次可真跟那花脖子翻了面儿了。”
“怕他个球，他要是再胡作非为，老子照样弄死他。”
三儿听了咧嘴笑的欢:“诶，话说大哥。那日本人咋不帮花脖子打咱们啊”
余占鳌冷哼了一声:“那小鬼子再牛，也不敢得罪法国人，花脖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捅的篓子，小鬼子会帮他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