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重量压到了自己身上,随着惯性趴倒在地,身体的本能先于思考,张俊杰条件反射的转过头看清楚身上人的那一刹那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鲜血迅速浸透了衣裳,从余占鳌背后的枪眼不受控的流出,张俊杰瞪大的双眼死盯着怔住了。
“余占鳌!”声音有点发颤:“余占鳌余占鳌……”
张俊杰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用手捂住余占鳌的伤口不知所措的似呓语般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地上的人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晕死过去,跟这漫天的炮火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俊杰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害怕,第一次感受到失去的滋味,血液上涌充斥着他的大脑,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泛红随后一滴眼泪毫无意识的决堤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滴。
枪声,弹声越来越近,陆子辰带领的队伍和杉山哲也的手下分别往这边赶来了。
杉山哲也紧蹙着眉头呆站在原地,他盯着跪在余占鳌身侧的张俊杰,满脸的疑问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不认识了。
不一忽儿他的部属已经赶到了他的身边。
“先生,他们的人太多了,我们快撤!”
见杉山哲也没有任何反应,那人示意让士兵直接拉走。
而此刻陆子辰也已经赶到了张俊杰的身边,他一边与敌人交战,一边用一只手把受伤的余占鳌从地上拽起,跟另外一名同志一起架住就往回撤退。
一行人倾尽全力终于到了山顶,三儿在寨子口焦急的张望,见到大家之后马上过来帮忙把余占鳌抬进去,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张俊杰也赶紧跑去帮忙开门。
“大哥这是咋回事?!”等余占鳌被放到了床上后三儿这才急切的询问。
“他是为了救我。”张俊杰喃喃道。
一双眼睛依旧注视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而他自己此时也是满头大汗嘴唇毫无血色,也不知是因为担心害怕造成的还是因为别的。
这时候一个寨里的小兄弟汗流浃背从外面跑了进来。
“三哥!不好了三哥。”他急的就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日本人封了城,还说不准任何医生大夫出诊,不然就都给枪毙了,没人敢来!”
“怎么办怎么办。”张俊杰大脑飞速运转着绞尽脑汁想办法。
“我们队伍有军医。”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陆子辰开了口,随后迅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背着药箱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女同志进来了。
“你们都出去,保持空气畅通。”女军医上前看了看余占鳌的伤势:“准备好热水毛巾还有酒。”
“你留下来帮我打下手。”她都交代完后指了指一旁张望的三儿。
张俊杰则赶紧张罗屋里的人腾出空间,跟着在屋子外面等着,他此刻脑子里一片浆糊,这个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的男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他的心中扎了根甚至将要发芽。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门口徘徊了多久,屋子门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三儿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严谨闭口不言。
张俊杰赶紧上前询问情况,三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屋内依旧没有说话。
见他这样,张俊杰眼色迅速黯淡下来,一拳头打到旁边的墙上,手都破了皮流了血。
“都怪我都怪我。”泛红的眼眶带着深深的自责。
“俊杰少爷你先别急啊。”三儿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逗他:“俺大哥已经没事儿,那女军医说他福大命大,幸好没伤中要害,救得也及时,就是血流多了,这几天给他好好补补。”
“真的?”张俊杰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眉开眼笑,也顾不得三儿再说些什么,赶紧进了屋自己去看个究竟。
余占鳌此时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苍白了,不过依旧昏迷着,嘴唇干裂。
医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见张俊杰想要过来赶紧叫住了他。
“你先把手洗了。”
张俊杰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血迹,想来自己也是紧张过了头到这时候才发现。
等张俊杰收拾好了自己回来的时候,发现三儿端着个碗和几个兄弟围着余占鳌发着愁。
“怎么了?”
“俊杰少爷,俺大哥一直就讨厌喝药,这回儿都晕了还不忘咬着牙,我这咋都喂不进去,可不愁人吗。”
张俊杰看了看余占鳌嘴角的药渍,疲惫的笑了笑。
“把药给我,你们都出去吧。”
“好嘞。”三儿迅速回应,仿佛正等着张俊杰这句话。
大家伙儿都走了出去,也没人知道里面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有依旧昏睡的余占鳌在半梦半醒中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软软的东西附上了他的唇,随后又一个温热且十分熟悉的东西撬开了他的嘴巴送进一股带着苦味的暖流,一次紧接着一次。
……
原本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书房此时是一片狼藉,杉山哲也紧握着拳头眼神充斥着愤怒,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张俊杰像之前那样子哭过,自己甚至都没见过他脆弱的样子,想到这里那股子怒气再次冲上他的心头,砰的一声,一旁的椅子又遭了殃。
“先生,人带来了。”
杉山哲也闻声转头,一个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士兵被推了进来,是那个朝着张俊杰开枪的人。
“不听从指挥擅自行动,都是肮脏的蝼蚁”杉山哲也扶了扶眼镜,原本冷漠的面色变得愈发狰狞:“而我的队伍不需要破烂的废物。”
随着杉山哲也一步步的靠近,那位士兵浑身颤抖着跪下,他的裤子此时已经被浸湿一片。
“少尉,少尉,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的母亲还在等我啊。”
杉山哲也停下脚步转了转脑袋,伸出手死死掐住士兵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抵在后面的墙壁上,随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士兵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瞪大了的眼珠子就像马上要被挤出来一样,一张脸也涨红的血红,一直到死也没有瞑目。
“拖去喂军犬。”
杉山哲也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直接扔在了尸体上,随后整理好已经有点凌乱的军装,跨过尸体走了出去。
……
余占鳌因为伤着了背,昏睡的这么些天都是趴在炕上一动不动,动作也滑稽的不行,张俊杰理所当然照顾着他那一系列的喂药看差工作,除了到厨房取药可以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这么些时间要不就是看书要不就是盯着炕上的人一看就是老半天,而这寨子里的事儿三儿给管理的妥妥当当。
又是一个午后,张俊杰在取药的途中耽搁了一会儿,待他打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里边儿正在发生了一幕吓得他手里的药碗一抖给整洒了四分之一。
“哎呀,你咋这么不小心呢。”
张俊杰呆愣着看了看站在炕边手里正拿着块澡布的姑娘,随后视线又转移到上衣被脱了精光,就连裤子也被扯了一半露出了半边儿臀儿的余占鳌身上。
铜色的膀子健硕有力,连腰间都看不见一丝多余肉,那让他毕生难忘又不可描述的一幕莫名涌上了心头,眨巴了下眼睛不由羞耻的吞了口口水。
“那,那个。”良久,张俊杰结巴开口:“你是?”
还没等姑娘回答,他便迅速放下手里的碗走到炕边给光着一半的余占鳌拉上了被子,或许就是出于私心,又或许是纯粹不想让第三个人看见那个□□。
那姑娘见他这样也没多想,只是比起之前显得更加扭捏,支支吾吾怪不好意思。
“我就是想来帮他擦擦身子,躺了这么些天了肯定不舒服。”
张俊杰费解的不行,见她这副面红耳热的样子,心里头莫名不是滋味。
“我之前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姑娘见张俊杰脸色变得突然也吓了一跳。
“你别误会,我叫丁香是你们之前在鬼子手里救回来的人。”姑娘腼腆笑了笑:“我的脚受了伤,之前多亏了余大哥背着我撤离,要不是他我可能就……”
好一个英雄救美,张俊杰脸色依旧冷漠的不行,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过丁香手中的澡布放到一旁的盆子里,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
“让我来吧,你们孤男寡女外面人听了该说三道四。”
“啊?”丁香怔了一下:“不用了,还是我来,像余大哥这样好的人他们说闲话我也不在乎。”
张俊杰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此刻内心估计已经咬牙切齿了。
就在这会儿,刚忙完的三儿好巧不巧的从外边儿进来,屋内的两人齐刷刷看向了他,这让他紧张的不行。
平日里的对待他们这些人彬彬有礼脾气又好的俊杰少爷,现在变得像是要吃了自己,三儿咽了口口水,看见趴在被子底下一看就没穿衣服余占鳌顿时醒悟。
“这不是丁香姑娘吗?”三儿在张俊杰的死亡凝视下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俺大哥只让俊杰少爷照顾,换别人他该不舒坦,来来来你先跟俺出去。”
见张俊杰脸色缓和了几分,三儿赶紧去推着丁香往门口去。
“诶!余大哥好像动了!”
“没有没有,你看错看错了。”
三儿边否决边将依旧不死心的丁香以最快的速度拉到外头关上了门。
屋子里这下安静了,张俊杰看着炕上还是不省人事的余占鳌哀怨的叹了口气,端着那碗已经差不多凉透了的药像往常一样送进自己嘴里,再给余占鳌灌进去,经过了这么些天的实践他都已经习惯了,就当对着个雕像反正也不会动。
殊不知此时昏昏沉沉的余占鳌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缝,脑子迷糊着感叹自己又做了个美梦。
“脾气暴躁,五大三粗,爱吃醋有时候又像个傻子。”
张俊杰喃喃自语总结下来,实在想不通怎么就那么多小姑娘看上这么个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炕上的人突然开始哎哟哎哟打着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