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云销霁！”肖博士愤怒地砸了一下生物舱，“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就跳出来坏我的好事！”

一旁等着的研究员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波及。

刚才试剂反应的全程，他全程检测，肖博士进去的那个虚拟空间发生了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

研究员无声叹了口气。

如果把实验体比作化学实验中的反应分子，那么Z-002就是高度活跃的易炸分子。

自从Z-001销毁所有长明资料以来，肖博士用Z-002重启长明计划，重新积累各项数据，每次试验试剂，Z-002号实验体要么是极度不配合，最后炸了实验舱，要么是记录下来了，最后被他炸了整个实验室。

四百多年，长明计划最大的亏空就在Z-002实验体上，若不是肖博士家底厚，长明计划怕是早就进行不下去了。

“新的试剂还要多久才能研究出来？”

研究员实在是不明白肖博士为什么现在才打算研制新试收集Z-001的记忆，白白在Z-002身上浪费四百多年,但也不敢说什么。

他翻了翻手里的试剂项目书，回道：“预期一个月。”

肖博士捂着自己的胸口，露出一抹标准的微笑：“好，这一个月，全面停止其他试剂的投放，放个消息到普通实验体里，告诉他们……”

研究员等着他的下文，等了一会也没有听见，便出声提醒：“告诉他们什么信息？”

肖博士历经年岁洗礼的眼睛闪烁着阴险又智慧的光芒，语气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疯狂：“告诉他们，闲棹舟变成了一个恋爱脑，想要杀了他得到离开临界星的钥匙，就得先得到他的心。”

研究员：“……博士，刚才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肖博士冷笑了一声看向他：“不用怀疑，你没听错，不用再确认一遍。”

研究员应了一声，精神恍惚地走出了实验室。

——

同一时刻，临界星树洞。

云销霁躺在床的一侧，神色眷恋地盯着闭眼沉睡的闲棹舟，抬手把玩落到一侧的长发，在指尖绕来绕去。

湛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没了往日那般的晴朗，显出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凉感。而闲棹舟一无所觉。

“Z博士……”云销霁轻声呢喃着这个称呼，“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句话像微风一样掠了过去，思绪在静谧中流转。

云销霁作为一个非常好用的实验体在联盟中心研究所被关到十七岁，耳边听得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Z博士。

肖老登每次给他打某种试剂的时候，总会拿Z博士出来当挡箭牌，在十五岁之前，失去了野兽记忆的云销霁，就如肖博士想的那般恨透了Z博士。

直到十五岁那年，在实验室自由活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日记。

上面写满了Z博士对长明计划的“见解”——

x星xx年12月x日

我进入了联盟中心研究所，见到了久负盛名的肖博士。

x星xx年13月x日

他先给了我几个项目，我完成之后，肖博士说非常欣赏我的能力，让我加入他手里一个能改变历史的项目，我同意了。

原因：人类自数亿万年前从母星走向宇宙，历经时岁发展，曾与其他星球的智慧生命产生过诸多冲突，成立星际万族联合理事盟会后，奠定了如今的局面。

人类的寿数虽已延长至千岁，但碍于寿命限制，与其他种族比起来势单力薄，在星际联盟的地位并不占上风。肖博士说，只要我加入，就能让人类的寿数延长，人类无数即将因衰老死去的天才将会回春。他们智慧的大脑能让人类在星际联盟居首位。

这是在这个历史阶段属于人类的真理。当年古人类走出母星时，大约就是这个想法，穷首皓经，不困缚于地球，不受限于他人。

肖博士管这个计划叫长明，他说，人类将长明于宇宙。

x星xx年36月x日

肖博士说他的天赋不如我，于是我成为了长明计划领头人。今日无意中发现了我的基因里含有长寿因子，经初步判定，这种因子不仅能使人长寿，似乎还有很多其他的功效。

x星xxx年12月x日

我成为了长明计划的实验体，编号Z-001。我的组织每天都在被送往人类各大研究所，长明计划成功推进顺利，但是身体组织分离的时候很不好受。

x星xx年28月x日

好痛。所有人类的基因序列检测完毕，Z-001实验体成功升级成了长明计划最重要的实验体，独一无二。肖博士想通过我做出第一代长寿试剂，很可惜，都失败了。那些试剂在其他实验体身上呈现出来有无数不同的副作用，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重复案例。

……

x星xx年xx月x日

为了专心让我做Z-001，他们把我关在了实验室。我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但人类将长明于宇宙。

x星xx年xx月x日

我终于走出了实验室，看到了其他的实验体，他们似乎都是长寿试剂的实验对象。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表征。

我见到了我的父母，他们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他们告诉我，这些实验体都是触犯了人类律法的犯人。我冷漠地回了实验室，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失去人类表征的犯人的时候，我的心跳在加速，我的大脑牢牢地将这一幕刻了进去。

x星xxx年xx月x日

我已经在研究中心呆了一百年，自从发现我体内的“长寿因子”后，我成了实验体，肖博士又变成了长明计划的领头人。我的所有研究成果署名都是肖博士的名字，我只是被研究的对象，这个计划没人比我更重要。

……

x星xxx年xx月x日

两百年了，我已经准备好逃跑。那些“犯人”有点太多了，超过了人类族群犯罪比例的好几倍，这个数据不对劲。我要逃出去查验清楚。

日记最后落在Z博士要逃的这一则。云销霁恨了Z博士十多年，最后发现Z博士跟他一样是个可怜的“长寿因子”培养皿，心情实在复杂。

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绪推动下，他借着发疯，成功在十七岁的时候逃了出去，然后莫名其妙地走上了和Z博士一样的路，逃出实验室——炸掉研究成果——放出那些被迫成为犯人的人类——被抓回去——重复以上路径。

实验室遍布人类生活的星球，用了几百年，云销霁凭一己之力已经炸得差不多了。

肖博士简直恨透了他。

所以上次被肖老登阴了之后，他在被遣往一个荒星上一个新建的实验室时，特意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到了飞梭行驶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才动手改了飞梭航线，飞到一个在计划里被着重保密的一个实验场——1438404号星，临界星。

落到临界星时，他就准备炸了这破地方，谁知道一转身，他的眼睛就被Z博士黏住，耽误了一段时间。

虽说他也不是没试探过人，但怪闲棹舟太厉害，他就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即使他确实没谈过），脑子里炸了这个星球的想法一推再推，跟人求了婚还被拒绝了。

之后他和闲棹舟进了刑罚，见到了肖老登那副丑恶的嘴脸，真正确定了Z博士的身份，十五岁那年捡到Z博士的那股复杂的心情重新漫了上来。

本来他都准备跟闲棹舟说起这件事情的，却被想到肖老登暗中作梗，想要他失忆，甚至还想利用他给闲棹舟洗脑。

云销霁登时就不爽了，想着法突破肖老登的限制，还因祸得福，恢复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他想起了族内的一些重要技能，还想起了闲棹舟丢下他跑了的场景，一出刑罚，他就拉着闲阿粥火急火燎地结婚！没想到闲大美人出乎意料的配合。

婚契……结完婚契他才想起来，闲大美人不一定有那时候的记忆，毕竟他刚来临界星的时候，闲大美人是个家徒四壁的野人，包括脑子。

而且他忘了跟闲棹舟说婚契可使人记忆相通的事，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张口了。

该怎么跟闲大美人委婉地说，结契的最后一步可以让记忆相通呢？昨晚的闲阿粥真的好乖……告诉他了，闲阿粥以后抗拒和他做了怎么办？

云销霁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手臂一个发力，睡得很熟的闲棹舟便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却没料，这个动作让闲棹舟睁了眼。

温和平静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睡醒时的懒意：“云销霁……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我们初遇的时候。”

哦豁，昨夜的婚契仪式这么见效，这就看到他的记忆了？

云销霁想起那一段记忆，顿时心虚。他试探道：“是在临界星吗？”

“是在雪原。”闲棹舟有些疑惑，“不知为何，我看到的却全都是我，梦里，‘我’对我很馋……”

云销霁的大脑飞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