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照顾殷南鹄的丘玄生和苍秾,岑既白独自来到秘药堂的毒障前。被岑乌菱召集的鹿头巡逻队忙于集中复建遭到炸毁的监牢,暂时不会跑来这种安保措施最到位的地方。
按照殷南鹄给出的做法,刺破手指然后将血珠甩到毒雾中,不消片刻就能驱散毒雾。岑既白先刺左手食指再刺右手拇指,血水挥进茫茫雾气里,两次俱是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把剩下的手指都试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禁地太久没人踏足安检系统坏掉了。难道要把岑乌菱叫过来让她演示,这样虽然能让自己定下心来,但要是岑乌菱成功了——
好吧,还是先回去再说。岑既白长出一口气,两手插进兜里,摸到藏在口袋最深处那个细小的瓶子。她起初还没发现是什么,拿出来后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东西的来历。
幻境里带出的药品,据说能治愈一切伤痛。岑既白攥紧手里的瓶子,心里一个近乎急智的想法破土而出,姑母不就是最能证明自己身世的人吗?没顾上和苍秾她们商量,岑既白避开岑乌菱的耳目绕回石室里,拧开那东西的瓶盖。
当初拿到的时候因为带着也没坏处就随手塞进了最喜欢的衣服口袋里,这身衣裳也是为了见姑母才穿的。事实证明这只是大半年前拿到的垃圾,回到旅馆后岑既白随便把药瓶丢在背囊里,那件最喜欢的衣服在不久后就被戚红穿走了。
丢了也没什么,不过以后在外漂泊也该用得上这瓶药吧?没想到苍秾会有那样的误会,以后要如何告诉她姑母的伤连那个号称包治百病的神奇药剂也治不好呢?
目前距离营地只有数百步,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岑既白想通。她疾步向前跑到依稀能看见营火的地方,张嘴就朝火光喊道:“不好了,战天她们在树林里设了埋伏……”
火光将整整八道身影烙在地面,其中三个人倒在地上,苍秾与两个绕着营火对峙,丘玄生正与另一个扭打在一起。
怎么这里也有埋伏,还是这么多人?岑既白心凉了半截,加快步伐往营地跑。丘玄生与面前敌手相持不下,原本倒在地上那人猛然跳起直扑丘玄生后背,岑既白赶在那人偷袭得手的最后一瞬冲出去将那道扑向丘玄生的身影撞开。
亲眼看着同伴被击倒,负责缠住丘玄生的那个心头受挫,一时不防被丘玄生转身别倒在地。丘玄生使劲扭住那人胳膊,抬头对岑既白道:“小庄主,班瑟在哪里?”
对面还有两个敌人,还是眼前的安危更重要。岑既白顾不上回答,抬头冲苍秾大喊:“苍秾,快收拾掉她们!”
那两人眼见大势已去,慌不择路地逃进树丛中跑得无影无踪。丘玄生手下的人已经凝住不动,苍秾顺手打昏岑既白撞倒那个,问:“班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们被暗算了,霸天和战天想搞偷袭,”而霸天压根就不在这里,岑既白飞快寻思出答案,指着林子里说,“糟了,这是调虎离山计,我们快回林子里帮班瑟。”
不知岑既白和班瑟遇见了什么,但她神态紧急,丘玄生和苍秾当即跟她马不停蹄跑回原地。匆忙赶回后之间原地空无一人,惨白的月光下层层树叶遮盖天空,宛如鬼影重重。
“班瑟?”岑既白六神无主地试着放轻音量叫一声,无人回应后冲着头顶树梢高声喊道,“班瑟!”
“小庄主安静点,当心把敌人引过来。”丘玄生拦住还想再叫的岑既白,问,“怎么才一会儿班瑟就不见了?”
“都是我不好,我看见战天揪着班瑟不放,以为她们是想分头行动叫霸天去击溃你们,”岑既白出了一身冷汗,手脚也像浸在冰水里一般,“班瑟打得过那两个人吗?”
丘玄生推测道:“刚才袭击我和苍秾小姐的人有五个,这次偷袭不止是霸天她们队伍的手笔。”
苍秾也很快顿悟:“不好,我忘了班瑟从前打赢过其余的三个人,树大招风,我们会被当成首要攻击的队伍。”
她像是不信邪般四处转了一圈,可以藏身的草丛也翻过,但无论是班瑟还是战天都像是蒸发的水汽般找不见了。岑既白急得团团转,躲在丘玄生身后哆嗦着说:“班瑟不见了,我们怎么办啊?鬼知道霸天和战天会如此阴险。”
“这里没有她们的踪迹,眼下找不到别的办法,我们只能相信班瑟及时逃走了。”苍秾凝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说,“熄掉营火吧,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要多加小心了。”
她说罢便往营地走,岑既白如同脚下生根般停在原地,丘玄生回头说:“快跟上,这次决不能再分开行动。”
岑既白后知后觉地跟过去,将原本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要不是她执意去找那个瓶子,班瑟就不会中招。苍秾和丘玄生担心自身安危没发火,但被骂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心神不宁地走回营地,方才来找麻烦的那四个人还在地上躺着。苍秾和丘玄生搜刮走她们身上的树叶,树叶被抢走后便不算参赛勇士,即便留下她们也构不成威胁。
像是不肯接受旁人的施舍,那四人陆陆续续起身走开了。丘玄生和苍秾自觉担下守夜重任,岑既白整夜都能听见丘玄生安抚喵可兽的声音和苍秾打磨石子的声音。
带着温度的阳光拂过脸颊,岑既白在一夜踟蹰中睁开眼睛。困倦还压在眼皮上,她翻身跳下树枝,整个后半夜都在给喵可兽唱安睡歌的丘玄生问:“小庄主,休息得好吗?”
“班瑟有没有回来?”岑既白还是心怀侥幸,她挠挠头提议道,“我们要不再去班瑟失踪的那个地方看看?”
“若是班瑟没事,很快就会回来找我们的。”苍秾将磨碎了的废料丢到远处,“乐观点想是她在与战天的交锋中受伤,保存实力逃到了别的地方。最差的情况是……”
岑既白打断她,挥着拳头说:“没有的,我们这边没有最差的情况。我们还有喵可兽,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嗯,我和喵可兽会保护大家。”丘玄生站起身来,稳妥地将竹简挂到腰间,说,“但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丛林里危机四伏,遇上变数的时候要懂得保护自己。”
苍秾抬手把苹果丢给岑既白:“边走边吃点东西吧。”
苹果迎面砸来,岑既白下意识伸手接住。幸运的话可以找回班瑟,苍秾踩灭营火,岑既白跟在丘玄生和苍秾身后走进树林,灵魂却飞出了八百里,遨游在化龙谷丛林上空。
远远地好像看见了昨夜遭遇战天的地方,岑既白打个冷战,往前跑了两步问:“苍秾,你们是不是在怪我?”
苍秾专心赶路目不斜视,问:“怪你什么?”
岑既白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小瓶子,快速道:“要不是我去拿这个东西,班瑟就不会中她们的计了。这次比试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万一拿不到外置内存姑母就会……”
“所以我们才必须赢。”丘玄生按住岑既白抖个不停的肩膀,劝慰道,“小庄主,你以前从不会在意这些的。就像平常一样想着苍姁前辈然后努力向前吧。”
岑既白吸吸鼻子,问:“那班瑟呢?”
丘玄生鼓励说:“不要紧,我们自己也可以。”
“玄生……”岑既白嘴巴一瘪,一把搂住丘玄生哭天抢地地嚎起来,“玄生啊啊啊!如果有一天我无家可归了你可以叫丛芸队长给我开个后门让我跟你们几个混吗?我也可以跟你们一样当地下丞吗?绒线铺还会让我回去工作吗?”
“突然间说什么啊,怎么就无家可归了,”苍秾嫌她有损士气,拉起岑既白道,“别扯着玄生,你把话说清楚。”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马上就要无家可归了!”岑既白抽泣几下,挣扎着想再搂住丘玄生,“快告诉我丛芸队长是个很善良的人,她连乐始那种凶狠的偏激变态都愿意收留,收留我这个人畜无害的善良少女应该没问题吧?”
丘玄生手足无措,苍秾抓住岑既白道:“别说那种话,你怎么会无家可归,神农庄就是你的家。不管怎么说我娘最疼的就是你,你还怕她会抛弃你?”她哽住须臾,学着丘玄生安慰自己的话术说,“她可是送了你花香铁镖的人啊。”
“是,是哦。姑母人那么好,她是不会抛弃我的,”岑既白没有怔住多久,她做好心理建设抹干净眼泪,“我不能胡思乱想,我要救姑母!没有班瑟我们照样可以赢。”
摆在面前的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岑既白毫不避讳地说:“但是战天真的很强很可怕,如果我们、如果我们找别的强者寻求庇护,就不怕霸天和战天的诡计了。”
“我赞成。”苍秾还算冷静,“昨晚突袭营地的统共有六个人,这可不是一个小组的数量。班瑟为人单纯,忘了队伍与队伍之间也能结盟,我们要弥补这个缺点。”
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岑既白和丘玄生都觉得可行。但实施起来还是免不了为难,丘玄生含着忧虑道:“班瑟是我们队伍的主心骨,旁人会与我们结盟大概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班瑟不在了,还有谁会有这种闲心帮我们呢?”
“我们要相信自己。”苍秾轻轻锤了锤丘玄生的肩膀,“玄生,我们还有喵可兽,不用为基本的安危劳神。”
丘玄生不太确定地看着她,在对视里发现苍秾竟然全然没有表露出来的冷静。原来在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的丛林中与班瑟失联,就算是苍秾也不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丘玄生按住竹简,点头说:“嗯,我们有喵可兽,我们不怕。”
“说得对!就算被打败了我也不会交出树叶,只要树叶没被抢走就不算输。”岑既白恢复元气振臂一呼,立志道,“我们要拉拢别的队伍,等班瑟回来和我们汇合。”
总感觉今天的岑既白怪怪的,苍秾偷觑着高喊将功折罪要求打头阵的岑既白,试图借此看出她所隐藏的秘密。三人相互鼓劲打气走了挺长一段路,各自怀着难言的心思。前方不远处树影摇动,几个垂头丧气的参赛者从树丛间走出来。
三人立即警戒,对面带头那人惨然一笑,说:“不用担心我会攻击你们,我们几个都是失去参赛资格的人。”
岑既白心提到嗓子眼,问:“是谁干的?”
击败自己的人的名字似乎十分难以启齿,那人低下头不再回话,无精打采垂着两手绕过苍秾等人。在她们沉重的步伐踢动下,一颗画着五官的木质圆球滚到众人面前。
苍秾跟那双画出来的眼睛对视片刻,飞快明白了占据前方的人是谁:“嗷天的头在这里,前面的人是傲天!”
木头脑袋滚过丘玄生脚边,她俯身捡起来晃几下,说:“苍秾小姐,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先前那几个人俨然走远,岑既白和苍秾聚在丘玄生身边看着她掰开嗷天的脑壳。丘玄生将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哗啦一声倒出来,苍秾拾起其中一根:“这些是,”她翻来覆去确认无误,“改良缩小后的钝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