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你,何必自作多情。”
“我只觉得你厌烦。”
“若非陛下赐婚,我不会娶你。”
“殿下这次,便是赌输了呢,表哥在意的人是我。”
“我和表哥青梅竹马,殿下怎比得过呢?”
晏周冷淡的目光,王瑛得意洋洋的笑,好似都化为利爪般,朝着她扑过来,她下意识躲闪,却退无可退。
赵稚柔心脏猛得一痛,几欲要窒息,泪流满面,然而不知为何,心口像是压着千斤重的东西,哭不出声来。
“殿下,殿下,您快醒醒啊……”青凝一边抹着泪,一边低声唤着昏迷中的少女。
少女小脸苍白,朱唇无色,紧紧皱着眉头,额头上布满冷汗,紧抓着被褥的指尖泛白,整个人像是紧绷着的一张弦。
“啊!”赵稚柔尖叫着醒来,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好似溺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柔儿,柔儿!”坐在一旁的陈氏急急唤着赵稚柔。
晏老太太身身子骨不好,并未前来,而且赵稚柔和陈氏都曾下过死命令,但凡是不好的事,都要将消息瞒得紧紧的。
晏老太傅早些时候来看了一眼赵稚柔,便离开了。
今日府里来了不少人,必然是要留一人招待宗族长老,离开前,晏老太傅狠狠地打了晏周几拐杖,气得说不出话。
然无论众人如何呼唤,赵稚柔,面色苍白,双目发直,眼神空洞,盯着前方,一言不发,像是被抽了魂一般,看着毫无生气。
晏周立于少女身侧,看着她犹如濒死的女儿一般,心里痛意犹如排山倒海袭来,犹如刀割,不由唤道:“殿下。”
少女像是听得声音,忽而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无比,夹杂恐惧和失望,两行清泪滚落腮边,继而又哭又笑起来。
“不好,殿下想来是梦魇了。”一旁的李女医连忙给少女扎针,不过一瞬,少女身子一软,往后倒去,晏周伸手,将人护在怀里。
方才少女神色,落在众人眼里,皆是心里一沉,往日那个欢快又充满生气的公主,此刻毫无生气,安安静静躺着。
晏周想起方才少女的眼神,太过陌生,宛若一团火,灼得他心脏发痛,一点一点,血肉模糊,事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发生变化。
李女医叹了口气,今日她匆匆赶来,还以为是风寒复发,谁知道竟是落水,这下怕是会留下病根。
她有些头痛道:“殿下本就生了病,这几日本是癸水之期,如今受了寒,不仅会延迟,还极可能会伤及根本啊。”
李女医言外之意,是指赵稚柔怕是会影响怀孕。
“李女医,求你救救公主,柔儿她年纪还这么小……”陈氏哽咽,红了眼,她早就把赵稚柔当半个女儿看了,如今自是心疼无比。
“此事,我定会尽心尽力,只是太子殿下那处,怕是瞒不住了,如今落水……”李女医没有继续说下去,公主和太子虽然并非一母同胞,却是从小玩到大,感情深厚。
陈氏听出李女医话中之意,她看着晏周冷笑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明知道柔儿有多喜欢你,你怎么忍心将她抛弃在湖中。
“你这次的确是做错了,你身为公主的丈夫,为何在紧要关头,能做出此等错事,无论你欠王瑛什么,但那和殿下是无关的。”
陈氏恨铁不成钢,原以为时间长了,晏周的心能被感化,如今一看,却是让人心寒至极。
晏周不仅是太子少师,又是太子的妹夫,如今纵容王瑛算计公主,太子殿下若知晓真相,怕是会闹得难看。
众人指责,晏周心里无感,只是看着怀里人,他觉得天地好似开始旋转,宛若巨大的黑洞,要将他吞没。
他犹如被风雨打压后的松树,没了平日那股冷漠疏离,看着多了几分寥落之态,“母亲,此事是我之错,是我愧对殿下。”
“晏周,你怎么能对公主无一丝爱意?便是养了两年的猫儿,都该有感情,你真要气死我们才罢休啊!”陈氏气急,只觉得她的儿子,无比陌生,若说以前是冷心冷肺,如今更是没有人性。
明明她不曾亏待他,明明也像其他人教导孩子一样抚养他长大,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晏周缄默不语,冷冷清清隐于阴影中,旁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低垂的眸中,有自责,亦有迷茫。
青凝看着晏周的反应,心里着急,如今殿下昏迷,没有手令,东宫那处消息也递不进去,就怕晏周会顾念什么情谊,委屈了殿下。
她咬了咬牙,跪下说道:“奴婢斗胆说一句,今日之事乃王家姑娘算计,先是故意将殿下引去松山亭,又估计将诗集扔在地上,更甚至还伸手推殿下落水,桩桩件件,皆有证据,还望家主明查此事,不能让殿下受委屈。”
“王瑛的恩,我已还,此事我不会手软,你大可放心。”晏周垂首,阖目,轻捻着佛珠,语气淡淡,但却暗藏杀意。
陈氏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你还了王瑛的恩,柔儿的恩和情,你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你若还有心,就给我好好照顾她。”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最后如何,她完全不敢想。
待赵稚柔醒来,她有何颜面在见她呢?陈氏头痛欲裂,如今是再也不想看到晏周这个糟心儿子。
晏周淡淡道:“母亲,我省得,您先回去罢,此处有我守着。”
陈氏今日起了个大早,接待宾客,如今还要处理此事,身体已然是受不住了。
她沉默片刻,冷冷道:“若是柔儿在发生什么事,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言罢,陈氏甩袖离去。
晏周立于一旁,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心里的空洞,划过一阵冷风,侵入心脏,痛欲窒息。
青凝跪于榻前,拧干帕子,细细为少女擦拭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低声道:“殿下,您快醒来吧。”
青岚则是带着丫鬟正在煎药,眼睛哭的红肿,若不是青凝拦着,她已经拿着剪刀冲出去了,她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让王瑛死。
自家殿下从小在宫里长大,千娇万宠,谁知嫁进着晏府,却是热脸贴晏周那块冷冰冰的石头。
他端着药,进了屋内,看着坐在内室的晏周,只觉得膈应,朝着一旁的青凝使了个眼神。
青凝心领神会,出声道:“家主,此处有奴婢守着,您……”
“不必,我会守着殿下。”
男人此刻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青凝心里梗得慌,但如今最重要的是殿下醒来,只好将心里不满按捺下去。
青岚却是直性子,看着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的主子,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讥讽道:“家主如今倒是上心了,难不成是因为愧疚才如此?以往殿下为你剜心掏肺,也不见得你付出什么。”
“青岚!”青凝来不及放下帕子,一把捂住青岚的嘴,尴尬地朝着晏周笑了笑,便将人拖了出去。
“你捂住我嘴做什么!殿下这两年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他呢,不仅冷语相对,还为了一个外人,将殿下扔在湖中!真是狼心狗肺!”青岚忍不住哭出声来,即便是压抑着声音,却还是传进了屋内。
她本就不在乎什么礼仪规矩,若不是殿下时常耳提面命她要守规矩,她才不会将晏周放在眼里。
“青岚,你别将殿下吵醒了,少说点好不好。”青凝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骂一骂晏周。
青岚抬起袖子擦泪,冷静了几分,冷笑道:“殿下醒了更好,只希望是看清没心没肺的人的真面目,才不至于伤心劳肺!而且殿下久久未复发的头疾,如今也……”
李女医从小厨房走了出来,看着两个丫鬟眼眶红肿,出声劝道:“好了,像什么样!殿下的事自然由殿下做主,你们因为关心便乱了阵脚,闹成这个样子,以后殿下在晏府如何立足!”
她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以往在宫里时,殿下便经常生病,好不容易长大,身体康健些许,谁知……唉,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屋内的晏周,自然是将这些话一句不落尽收耳中,他坐在阴影中,垂眸,细细端详着少女,手中的佛珠捻的飞快,心有佛经,然却不成文。
石荫大师对他说,顺从本心,方能解局。
可他的本心不是向佛么?
晏周看着少女,见她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紧蹙,不知梦到什么,眼角竟渗出泪水,看着极为难过。
男人微叹,骨节分明的手触及少女眼角,一滴泪滴落于指腹,好似火星一般,灼热无比。
“殿下,臣该拿你怎么办……”
睡梦中的赵稚柔,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是无尽的冷意,她想挣扎离开,全身却使不上力气。
只见画面一转,眼前突然出现这两年以来她和晏周相处的画面,飞快闪过,男人淡漠的面容,冷冰冰的语气,最终定格至她沉入湖中前,男人决然的背影。
等回过神时,已泪流满面,湿咸的泪珠渗进心脏里,痛不欲生,为何话本里没告诉她,不被爱,是一件如此令人难过的事?
她嫁给晏周,本就是错误的一件事,他不爱自己,显而易见。此次落水也能证明,他并未将她,放在心里。
赵稚柔泣不成声,伤心欲绝,梦中惊醒,看着熟悉的幔帐,微愣,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是哭着醒来。
“殿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