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表演结束后聂清湛就坐到了言笑笑身边一起看接下来的节目。
言笑笑想看他,又不敢看他,正襟危坐着十分僵硬。
直到途中有一个表演的伴奏中出来了一位吹唢呐的男生,他的唢呐声让整个节目都多了些特色与风味,赢得了满堂喝彩。
聂清湛转头,眼睛亮亮的,带着少见的兴奋,对言笑笑说:“我想把他拉到民乐团。”
言笑笑正要说话,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吸引了,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聂清湛的头发,和打成蝴蝶结的发带,笑了:“谁给你弄的?”
“国学社社长,这一身都是她让穿的。”聂清湛被她这么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不动声色往后缩了缩。
言笑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真是太胆大了些,这可是聂清湛,她怎么能直接上手就摸人家脑袋。
不过,离近了看,他的眼睛真是清澈到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简直像某种白色的小动物一样无害……
“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是这个头发有点乱吗?”
“是。”言笑笑顺水推舟,顺着毛就撸了上去。
她惊讶于自己的大胆,也惊讶于聂清湛的温驯。
“学长。”
“嗯。”
“你吹的《穿堂》真好听。”
“下次我教你。”
这样嘈杂的会场里,言笑笑竟然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
噗通、噗通、噗通。
像是在擂响警钟——警告着她,言笑笑,你完蛋了。
那天晚上,晚会结束之后,聂清湛在学校表白墙上被刷了屏,他在台上台下各个角度的照片被源源不断地发出来 ,找人的,表白的,问联系方式的,什么都有。
就连言笑笑的室友都看到了,纷纷发表看法。
“以前就知道你的聂学长长得好看,没想到穿汉服能好看成这样。”尚思弦道。
“重点是他吹笛子也太帅了吧!这还是我第一次听竹笛版的《穿堂》,中间那一段长音听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宁婧道。
“言笑笑!发家致富的机会来了啊!你看表白墙这么多求聂学长联系方式的,你又刚好有,咱们可以拍卖他的联系方式啊!保准赚一大笔,到时候别忘了你亲爱的室友我。”齐杏说。
“做梦!”言笑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驳斥,“聂清湛对我恩重如山,我要卖他联系方式来发家致富,我还是人吗!”
宁婧附和道:“就是!齐杏你别乱说,表白墙平时还有人求夏晋老师联系方式呢,你咋不卖那个发家致富。”
“我又不傻,我巴不得越少人去撩夏晋越好呢!”齐杏振振有词,“言笑笑和我情况又不一样,我对夏晋是爱情,言笑笑对她的聂学长是恩情。咱们也算这为聂学长的脱单贡献一份力量,是做好事啊,对吧笑笑!”
对个头啊!
言笑笑在心里给这句话打了个叉,今晚之前可能确实是恩情,但是恩情变质也就一个晚上的时间。
因为过于猝不及防,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想过这种走向,导致言笑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转变才是正常。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隐瞒下来,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一点。无论是出于自我保护,抑或只是想要维持目前的关系。
聂清湛的效率一向没得说,在下一次社团排练时,那位吹唢呐的男生已经拿着唢呐出现在音乐教室了。
“学姐好。”那是个胖胖的男生,看起来非常有亲和力,还主动上来跟言笑笑打了个招呼,“我叫郭希。”
言笑笑有点受宠若惊,由于水平太菜人又内向,在乐团里她简直就是边缘人物,很少有新人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你好你好。”
聂清湛便走过来,喊言笑笑:“来了,以后郭希同学就是咱们乐团的一员了,他是乐团目前唯一一个唢呐,之前所有唢呐声部都是咱们竹笛兼任的,正好你带一下他吧。”
言笑笑睁大了眼睛,碍于在新人面前要维持面子,她凑近聂清湛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我怎么能带,我不行的,我自己都吹不好,他肯定比我厉害!”
聂清湛大大方方道:“为什么不能带,你是乐团的老人了,怎么融入合奏,怎么跟其他声部配合好,这些你都有经验。要不是今年招新没招到竹笛,新来的小笛子也是需要你带的。”
“可他那天演出上的表现一看就是大神级别,我有时候一紧张连声音都吹不出来,我这个水平还带人……”
聂清湛正色道:“咱们乐团的每个人,在独奏的时候都是大神级别,但是一起合奏还是会出现很多问题,所以才要一次次排练,我们在练的,不是演奏自己乐器的技巧,而是团队的合作。放宽心,我让你带他,是因为知道你可以带好他,可能你自己平时没有注意,但你的配合意识非常强,这一点连赵老师私底下都称赞过。”
赵老师连她名字都叫不出来,还能私下里称赞她?言笑笑一百个不信。
但聂清湛肯定道:“你记得吗,你那一届招新的时候,招进来的还有一个男生,他其实比你吹得要好些。”
言笑笑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印象,那个男生在乐团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就退出了。
“是因为他只顾着展现自己的技巧,疏忽与团队的配合,被当时的老社员一致投票劝退。”
言笑笑震惊了,自己这么咸鱼都能在民乐团混到现在,她以为乐团是个十分宽容的组织,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乐团还会劝退人。
“乐团当然会劝退人,你以为乐团是这么好留下来的吗?”聂清湛说出了更加令她震惊的话,“你能留下来,是因为你有你的价值,乐团不能没有你。”
言笑笑在民乐团里自卑了这么久,拖后腿了这么久,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一旦出现问题所有人集中到她身上的目光,多少次因为她的失误让全乐团反复练习同一段旋律。她不知道其他成员会怎么看她,也不敢去知道,于是她平时连话都不敢多说,除了聂清湛,全团里没有她可以说上话的人。
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能一直留在乐团,只是因为大家看在聂清湛的面子上,因为她是聂清湛一路带着过来的。
可现在聂清湛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你能留下来,是因为你自己,你不是可有可无的咸鱼,乐团是需要你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认知,胜过千言万语的鼓励和安慰。
若不是众目睽睽,言笑笑几乎要落下泪来。
最终她只是点点头,对新成员郭希露出了个极明媚的笑:“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们互相关照呀!”
郭希挠挠脑袋,笑得腼腆又憨厚:“谢谢学姐!我会认真跟学姐学习的,争取早日融入乐团!”
这学期的时间过得仿佛格外快,感觉上还没多久呢,就临近期末了。
这个期末和元旦、元宵,乃至新年都离得很近,学校的各个社团都既要按照传统举办相应的活动,又要忙于自己的学业。
一时间很多同学都忙得团团转,言笑笑宿舍的四个人,两个民乐团的要筹备新年音乐会,她自己是民乐团的竹笛声部,排练比平时加了不少;尚思弦是民乐团的宣传部,经常深夜还在抱着电脑改策划做海报;宁婧和她男朋友都是学生会宣传部,元旦晚会的表演环节大半都是由他们部门安排的,也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碌。
唯有齐杏没有参加什么社团,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复习准备自己的期末考试,反倒显得比她们轻松不少。
但这不代表齐杏内心就是轻松的,事实上,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情绪有些低落了。
因为这学期的即将结束,就意味着夏晋老师的解剖课即将结课。
她已经知道了,夏晋老师是学校附属医院的医生,平时都在医院工作,只是这学期被安排来给她们带课的,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匆匆往来。之后别说再带他们其他课的可能性渺茫,就连在学校里遇到他的机会可能都不多。
这让齐杏格外珍惜剩下的每一堂解剖课,恨不得眼睛时刻跟着夏晋。
周四下午的那节解剖课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解剖课,上完就结课了。
夏晋不出所料地拒绝大家了划重点的请求,并用那句“上过的都是重点”来敷衍大家,结束了这堂课,惹得班里叫苦不迭,他自己却笑得格外灿烂。
“这人!你说说你们这些女生,到底喜欢他哪一点!”有胆子大的男生直接就开玩笑道。
“就是啊老师,你忍心这么对我们吗!”活跃些的同学纷纷叫道。
夏晋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忍心啊。”
于是又是一阵哀嚎和抱怨。
夏晋面带微笑地放任大家闹了一会,拍拍手示意安静下来。
“好了好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着并不明显但绝对存在的威慑力,“大家也都知道学校规定不给划重点,上一届有的班划重点被举报,临时换了套更难的卷子这事,大家想必也都听说过。所以不是我们老师不想划重点,咱们也只能按规矩来。”
上一届确实总有举报划重点的事闹出来,学校不划重点的规定被严格执行也是从他们开始的,有心直口快的同学已经忍不住骂起了那些匿名举报的小人。
夏晋便接着说下去:“当然我相信咱们班同学学的都是不错的,至少我这门课的上座率十分令人满意,看来大家都很给我面子啊,感谢感谢。”
他双手合十,笑着向全班同学说了两遍感谢。
班里渐渐安静下来,在夏晋说完“祝大家期末都能考个好成绩”的时候,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掌声。
“这一下给我整的,还真有点伤感。”尚思弦边鼓掌边拍拍前一排的齐杏,想和她讲话。
齐杏的身子随着尚思弦的轻拍晃了晃,却没有回头,她身边的宁婧悄悄回头来对尚思弦比了个“嘘”。
尚思弦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拍拍自己旁边坐着的言笑笑,指指齐杏示意她看。
她们都知道齐杏喜欢夏晋,对她们来说是和一位很不错的老师的告别,都已经有些伤感了,齐杏现在一定更加伤感。
正想着下课怎么安慰她呢,言笑笑手机震了震,三个人都看到齐杏在宿舍四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跟夏晋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