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乐和没上过幼儿园,他从小就跟妈妈生活在独栋小别墅里。
他妈妈是个画家,是自由职业者,不喜阳光、不喜社交,非必要不出门,慕乐和年纪小,自然也没有外出的理由和机会。直到慕乐和的同龄人要读三年级了,物业才带着居委会的人敲开别墅的门,把慕乐和带进小学。
因此,慕乐和在上小学时就因为内向孤僻、不擅交际而不受同龄人待见。
后来他上了初中,模样长开了,脸蛋漂亮,下课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安静画画的模样更漂亮,慢慢的他身边就围起了一些人,自称是他的朋友。
有许多人夸奖他的画,吹捧他为天才,慕乐和心里不禁生出得意与骄傲,但他性格还是内向的性格,他仍旧不擅交际。
虽然慕乐和是以扩大人脉为目标进入培鹰,但刚入学,新学期刚开始,慕乐和就感到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培鹰学院的学生普遍成绩优异、非富即贵,慕乐和只会画画,下课时听坐在周围的同学闲聊,他完全插不上话、不知该怎么插话,慕乐和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想要社交的心也如寒冬里微弱的烛火摇摆不定,干脆就往无人的画室里钻,享受独自绘画的宁静时光。
结果一次座位大调整把他原本靠窗的位置变到近后门的最后一排,而他唯一的邻座是一个性格外向、热情爽朗的跟他完全相反的人,并且还是个alpha。
贺高驰十分自来熟,开学两三天就与自个座位周边的人混了个熟,一周后基本上全班人都记得他的名字。
贺高驰跟大部分人都说过话,即便没有共同爱好话题,也至少说上过一两句,唯独慕乐和这个艺术生,孤僻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下课不是趴着睡就是去厕所,一放学人就没影了,贺高驰哪怕想跟他聊也总找不着机会。
没想到调位之后两人竟成了邻座,贺高驰哪能放过“骚扰”他的机会——
慕乐和上课笔掉了,贺高驰直接从自己笔袋里掏出一支笔往隔壁戳过去,慕乐和正弯腰想捡笔,肩膀却无端被他的笔帽压出一个坑,贺高驰还笑嘻嘻地说:“喏,不用谢。”
下课了慕乐和笔记没抄好,贺高驰直接对讲台高声喊:“老师先别关PPT,这里有同学还没抄完!”
慕乐和中午想先去画室取回忘在那里的橡皮,贺高驰一把拉住他,问:“你不用吃饭的吗?明明每天都第一个跑出教室,可愣是没在食堂见过你的影子。”
然后,贺高驰就凭着他的自来熟成了第一个走进慕乐和“私人画室”的人。
贺高驰总共进过画室三次,他好像有多动症一样,老喜欢东跑西瞧:这个瓶子没见过,拿起来看看,那个笔刷开叉了,往窗台上再戳一戳、掰一掰毛……
在他第三次来画室,无意间挤出半管白颜料后,慕乐和忍无可忍,把他赶出了画室。
之后贺高驰就被慕乐和列入了永久性禁止进入画室名单。
自从被贺高驰搭上话,班里的人也开始留意起他这个时常消失的艺术特长生,还有一些同学本来只是到贺高驰的座位找贺高驰玩,贺高驰又把邻座的他给扯进自己的朋友圈,不知不觉间,慕乐和的存在感在班里大幅提升。
贺高驰时常吹嘘自己进过他的画室,见过他的画,还把他的画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之后不仅班里的同学,就连其他班的、其他年级的学生有时也借着来找贺高驰的由头串班,在经过他的座位时跟他搭话,说想要看一看他的画,问他能不能给自己画一幅画。
处于教学楼同一层楼的同级生里有许多人都知道三班有个油画类艺术特长生,是个长相漂亮、性格文静的男孩子,他们纷纷猜测慕乐和是小家碧玉型omega,在私下讨论他会喷什么气味的“香水”。
有天,一个隔壁班的男生串班到三班来,他没开口找人,扶着门框站在后门门口没走动,视线直白地落在默默在小卡片上涂鸦的慕乐和背上。
班里应该是有人知道这个男生是来做什么的,几个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以看戏的姿态说起悄悄话。
慕乐和正专心画着画,突然听到同班同学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向跟他两个座位之隔、原本正说着悄悄话的几个人,其中叫他名字的同学朝他身后指了指,这时慕乐和才转过身,得知是有人找他。
那个男生约了他中午放学去画室,慕乐和还以为他是想找自己画画,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哪知中午,两人进到画室关上门,那男生猝不及防就以震飞窗台边绕着桂花飞的蝴蝶的音量向他告白。
约莫过了半分钟,慕乐和才开口说话。
“你是什么性别?”他问,“我说第二性别。”
那男生突然挑眉笑了一下,接着便挺直腰背,“砰”地拍了下结实的胸口,说:“alpha!”
他似乎对自己alpha的性别十分自豪。可慕乐和却用手掌托起下巴,微微蹙起眉打量面前的alpha,好像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男生在慕乐和审视自己时一直保持着拍胸口的动作。不知为何,这幅场景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他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手臂与面部的肌肉都隐约酸麻起来。
终于,他等到了慕乐和的第二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性别呢?”
这个问着实出人意料,配上慕乐和放松的肩膀、毫不在意的眼神以及嘴角若有似无的戏谑,几乎是在明示画室里的另一人:你别猜错了我的性别。
“不、不是omega吗?”那男生满脸不可置信,却仍旧说出了刚刚知晓的错误答案。
慕乐和冲他眯了眯眼,笑着说:“我是alpha。”
那个男生在离开画室时表情十分恍惚,不知是被拒了打击太大,还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的是同为alpha的同性而感到迷茫羞愧。
慕乐和其实有隐约察觉到一些人在背地里谈论他的性别、他的“香水”喜好,不过一直没人主动来问自己,他更没有主动跟所有人开诚布公的意思。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在未知他真实性别的情况下把他当omega,向他告白。
不过,仔细想来,进培鹰的八成是豪门大家的alpha或omega,哪怕是特招生,也是成绩优秀的alpha和omega获得优先录取的资格,所以大家看他不像alpha,把他当omega亦无可厚非。
理解归理解,慕乐和心里可一点都不想再被alpha表白了。
他总感觉……那个男生在说完自己是alpha之后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猎物已经到嘴了一样……
慕乐和掂着下巴静静思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越回想刚刚那个男生的眼神,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越发不受控地抖落。
左侧蓦地响起“哐哐”两声。慕乐和转过头,看向被敲响的玻璃窗。
玻璃窗后面站着的正是他班里的邻座贺高驰。
“有事?”慕乐和将紧闭的窗户打开,问。
在玻璃窗打横滑开的一瞬间,窗外的人突然怔了一下,原先挂在脸上的爽朗笑容亦在瞬间凝固。
贺高驰鼻子一耸,抿了下嘴,问:“刚才有谁来过吗?”
慕乐和以为他消息灵通,从一些喜八卦的同学那里知道自己要被表白,这会儿是好奇自己的回应表态才问了这话。慕乐和懒得墨迹,干脆道:“有啊,一进来就关门表白,我都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就直接拒绝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词触到了贺高驰的神经,他双手猛地拍上窗台,视线越过慕乐和的肩头看向画室紧闭的门,随后又与面前隔着半道墙的人对视,语气里满是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哈?”慕乐和第一次见他如此状态,十分出奇。
贺高驰伸长手臂用力抓住画室里的人的胳膊,咬牙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慕乐和被抓得生疼,很快便回过神,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在看清贺高驰面上的表情后,慕乐和立马就意识到:原来这个人也把自己当omega了。
“我不是omega。”慕乐和搓了下发红的手臂,皱着眉说。
闻言,贺高驰像是被施了咒,两只代表歉意与挽留的手停在半空中,手臂卡在了玻璃窗截面中间。
“啊、呃?”他的嘴还能动,但空白一片的大脑只让它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慕乐和皱着眉,语调无波澜至透出一股冷气道:“怎么,我不是omega你很失望吗?”
“有一点…”贺高驰睁大眼睛,吞了口口水,说,“惊讶吧。”
紧接着,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慕乐和,问:“所以、你是alpha?”
慕乐和没答话,他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了嘴,极为缓慢地点了下头。
他对贺高驰的疑问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慕乐和心想:连贺高驰都认定我是alpha的话,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有傻壁alpha跑来表白了吧。
贺高驰面上挂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人却仍旧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好了,现在你八卦完了,也知道我是alpha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慕乐和抱着手臂努着嘴对窗外呆滞的人问道。
就在慕乐和伸手关窗时,贺高驰忽然以手掌推挡窗户铝框。慕乐和惊诧地看向他,贺高驰眼烁星光,语气高昂道:“那、你要和我一起加入足球社吗?”
什、什么足球社?这话题跳转是个什么鬼?慕乐和疑惑地眨了眨眼。
贺高驰舔了下唇,继续激动道:“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进个运动社团玩,刚才经过足球场,正好看见有人在踢球,那一大脚射门贼帅气!”说着,他后退两步做了个模仿射门的动作。
刷完帅之后,贺高驰又立马扑回窗边扒着窗台道:“你看你,又白净、胳膊腿又细,一看就是常年宅在家不运动,难怪会被误认为是omega!不如跟我一起去跑跑步、踢踢球,既锻炼身体又长肌肉!听说加入足球社的alpha都特别受欢迎哦~”
慕乐和沉默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你手不痛吗?”
贺高驰看了眼慕乐和,随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撑在玻璃窗轨道上的手。
“啊?哦哦,谢谢啊。”他确实是压错地儿了,一会儿手心得出几道红杠。
只见贺高驰双手撒开,他面前的玻璃窗就即刻“砰”一声被快速拉上。
画室里,慕乐和朝紧闭的窗户背过身,一手叉腰一手扶额,默默在心里吐槽:什么白痴alpha,脑子有病吧。
那天中午站在一楼画室窗外,贺高驰的脑子确实有那么十几秒陷入了一片混沌。
在慕乐和开窗那会,一股属于alpha的浓烈的信息素忽然扑面而来,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以为是画室里进了什么破格越矩的人,担心慕乐和会被那人浓烈的alpha信息素给刺激到。结果他白担心了——慕乐和居然也是alpha!
被那样浓烈的信息素包围,慕乐和还跟没事人一样,贺高驰理所当然地就把画室里飘出来的信息素当成了慕乐和的信息素。
虽然贺高驰觉得那味道怎样都难以对上慕乐和的脸,但更令他费解的是:慕乐和为什么要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画室里放那么浓的信息素?
思来想去,他只能摇着头,以“搞艺术的怪癖多”作结。
下午第一节课的课前预备铃响起时,贺高驰撑着头盯着刚回座位的邻座看得出神。
“还以为会是月季、薄荷之类的味道……”他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也不知心里想的信息素气味是属alpha还是属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