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慕乐和走下头班公交车，向半山腰处的学校远眺，整个校园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在他经过学校围墙时，他听到了从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

那似乎是由靠近宿舍那边的钟塔传出的声音，它向熟睡中的学生昭告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学校有两个操场分据东西两边，东操场整体呈下凹状，四面由大面的草坪与充当观众席的石阶坐席组成，因为离学校大门近，所以也算学校的门面，不仅规模大，平时也注重保养修缮，加之离主要教学区域更近，大部分学生们都喜欢选择在东操场进行活动。而东操场也是唯一保有草坪球门的操场，因此足球社毫无疑问会在此处进行集训。

慕乐和刚走到草坪斜坡上方，就听见下面来自足球社的哨声。

哨声一响，许多在操场边上闲聊的人慢慢聚到一起，慕乐和犹豫着走下楼梯，手里攥着书包一边的肩带。

就在慕乐和用视线找寻场上认识的人时，跑道上突然跑过一个穿7号球衣的家伙，看满头汗的样子是刚跑完，听到哨声正要向操场中间去集合。慕乐和大声叫他的名字：“贺高驰！”

贺高驰脚步没停，原地高抬腿并回头，发现是他之后转头跑了过来。

“你来啦！”贺高驰一路跑到他面前也没停下高抬腿的动作。

慕乐和听他的话，猜是融旭已经跟他互通过消息，便点了点头。

贺高驰抬起胳膊朝一处观众席的方向指了指，说：“那边有个凹进去的走道看到没有？往里走，左边是器材室，右边是咱们社的休息屋。虽然入口比较小，但里面很宽敞，你可以把书包先放更衣室的储存柜里。”

慕乐和朝他手指的方向眯眼看去，他以往还真没留意过这凹陷的球场周围是什么构造。

“旭哥刚刚进去换衣服了，你等会儿可以和他一起跑，不一定要跟着我们社的人一起。”贺高驰说完，见慕乐和点头，就挥了挥手，独自跑回社团那边集合去了。

穿过狭窄的小门，慕乐和进入到足球社的社团休息室内部——里头何止宽敞，简直就是一小个健身房，不单运动器械齐全，就连淋浴间都配备了恒温喷头。

难怪有时放学从教学楼上往操场看没看见贺高驰他们，原来是在里头锻炼呢。

慕乐和按照指示牌走到更衣室，刚想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融旭换好了学校的运动校服，乍一看一身白，但稍微动作就能看到裤子和外套边缘有几道彩色的条纹。

融旭和贺高驰一样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看到他之后笑着说了声：“来啦。”

慕乐和把书包滑下来，说：“我忘带更换的衣服了。”

“没事，不影响，又不是不穿运动服就不能跑了！”融旭笑着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更衣间，也没带。”说着他用身体把门挡开，让慕乐和进去放书包。

两人来到操场时，足球社那边组成的热身方阵已经解散了，守门员大将章志作为副社长带领着社员们踏上跑道开始晨跑。

“原来才开始跑啊。”慕乐和说，“我还以为贺高驰已经跑完了。”他看向操场另一边的跑道，贺高驰正与同班的冯子翰追逐。

融旭高抬手臂反向交叉扣手，扭腰做了几组伸展动作，说：“他好像报了一千五，真有魄力。”

经他一说，慕乐和想起来了，“对了，他跟班上的人打赌来着，说要拿前三。”

“赌了什么？”融旭问。

慕乐和想了想，说：“好像是赌文化节的班级活动主题。”

他转过头来，没看见融旭的脸，低下头，正好对上融旭做侧身运动弯腰时抬起的眼睛。

很快，慕乐和被融旭催促着做了几组简单的手腕脚腕运动，便跑进红色跑道，加入到自由晨跑的队列中。

操场的跑道跑一圈是四百米，跑第一圈时慕乐和没省力，跑到后半程就步伐就呈现疲软态势。

而且他刚开始的全力奔跑也只超了融旭十几米，没过十几秒融旭就追赶了上来。结果一圈还没跑完，融旭还得慢下来跟在他旁边半哄半鼓励，让他尽量坚持跑，哪怕慢一点也不要走路。

“坚持一下，四百米很快的！马上就到！马上，马上！”

融旭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在跑步时这么中气十足地喊。

他的喊声引来了旁人侧目，跑道上不止他所熟悉的有足球社的成员，还有一些其他运动社团的人和自主晨练的学生。虽然很多道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但大部分人都快速从他和慕乐和身边擦肩而过，只有那一小部分熟人故意跑过来吆喝两声：

“这小碎步是跑第几圈啊？”

“旭哥怎么也跑这么慢？咱先跑咯，不等你了！”

融旭挥手目送那些人超到前方，转头对慕乐和说：“你不用在意，我们已经第二圈了，今天的目标就定为三圈吧，也就是说已经完成目标的一半了。”

慕乐和用力摆动手臂，抬腿时仿佛拖动巨石行动，用尽浑身力量一步一脚印地前行着。

融旭平时会只跑三圈就结束吗？以这样的速度？不会的吧。慕乐和想。

虽然口腔干涩，但他仍在喉咙内做了个吞咽动作，才开口说：“你才是，不用管我……向前跑就好了。”

“真的？”

慕乐和眼珠子朝身边人瞥去。

“认真的吗？你再说一次我就不管你。”融旭目视前方，保持步幅频率小跑着，“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开口，省点力气接着跑。”

慕乐和咬了咬唇，仰起脖子大吸一口气，再次迈开大步跑起来——虽然也就比刚刚的步幅大那么一点，不过好歹有副跑的样子，不再是小碎步了。

三圈结束，慕乐和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烧成炭了，他大口呼吸着春冬交替时微凉的新鲜空气，嗓子却干得像开裂的冻土，又痛又紧。

“没事吧？要我背你吗？”融旭用手在他后背抚摸顺气，生怕他会被空气给呛着。

慕乐和用力摇晃脑袋，拒绝了，不过他眨眼时眼前总冒出红蓝绿色小星星，为了防止自己忽然眼前一黑昏倒，慕乐和伸手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足球社那边似乎已经完成了早上的常规晨练，冯子翰远远看见他们，高高地举起手冲他们晃，好像还准备跑过来。融旭刚跟他招过手，便看见贺高驰一把拽住冯子翰，把他拉回了社团队伍。

慕乐和也朝融旭看的方向看过去，皱着眉半眯眼之间看到了冯子翰张牙舞爪地想摆脱贺高驰，还对着自己这边嬉皮笑脸做鬼脸的模样，眉心中间的皱痕不禁深了几分。

冯子翰要是过来的话肯定是说些嘲笑他的话。慕乐和不肯服气，但这会儿腿酸得很，气也还没顺过来，确实没法再快跑来证明什么，他使劲握了握手里的那条胳膊，然后反过来拖着融旭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渴死了，我要喝水。”

站在储物柜前，慕乐和一下就把自己的水喝完了，然后他盯上了融旭的。融旭带了专门的运动水壶，容量大，打开盖子后前端是一个突出的倾斜的小口。

融旭刚用毛巾擦了一把脸，抬头便见慕乐和正盯着自己开盖的水壶看，不由得眨了眨眼，心想：他该不会想喝我的水吧？

慕乐和果真朝他伸手了，“口渴。”索要水壶时的语气不容拒绝。

融旭犹豫着把水壶递出去一点，慕乐和一把将它夺过，然后立马将那仅剩半瓶水的水壶举起，双手扶稳后再让水流缓慢地从瓶口流出，精准地倒进自己分开的嘴巴里。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渴了，又或许是因为他分心去看融旭的表情，不知不觉的，水壶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水突然一下子全冲着下方涌出来，把慕乐和浇了一脸懵。

“噗~”融旭没忍住，耸动着肩膀憋笑，发出类似“哼哼”的声音。

放下水壶后，慕乐和仍旧呆滞着，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要干嘛。

融旭说了声“等下”，转身去找抽纸。慕乐和从他手上接过叠起来的抽纸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猛地左右甩了甩头，又捏着纸巾去捂溅到刘海上的水。

融旭继续抽纸，又给他叠了一块厚厚的纸，在慕乐和接过去时，他面上还残余着刚刚的笑意，说出了一件已经不那么重要的事：“其实这里有自助饮用水……”

慕乐和只觉得无语，倒霉，郁闷。

一点都不好笑。

“明天还跑吗？”融旭还问些这么无聊的东西。

慕乐和把两团变湿的纸巾揉成一团，说：“当然！”

融旭的表情中流露出了惊讶，慕乐和不爽道：“怎么？你觉得我会放弃？”

融旭连忙摇头，笑着说：“没有，那明天跑几圈？还是三圈吗？”没等慕乐和回答，接着，他又问慕乐和跑第二第三圈时的状态如何。听到慕乐和说跑到最后其实还有力气，但嗓子实在受不了了，融旭便分析道：“你最后跑的那一圈脚完全抬起来了，有用大腿带动膝盖，姿势很好呢，如果一开始就那么跑应该没今天这么累，对了，刚开始跑的时候就要注意呼吸，你太急了……”

“你明天还陪我跑吗？”慕乐和突然问。

融旭看向他，答应得很爽快：“可以啊，不过我的要求是最少跑三圈，期间不停不走路，你可以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