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的沉默过后，谢晋泽撤开身子，两人之间窒息的距离瞬间有了喘息的余地，他低垂着眼眸，好似自嘲般的抬了一下嘴角，“是吗？”

许知远看着现在的局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他看着谢晋泽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明明曾经如此相爱的两人，怎么就硬生生的落成了现在这残缺不堪的处境。

“原来在你心里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是吗？”谢晋泽抬起眼，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不论对待任何事还是任何人一向沉着冷静的他，每当碰上许知远就会变得异常狼狈，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如果真是你口中所说的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你不喜欢娱乐圈，也不缺这笔钱，明知道接下这部电影对你的名声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明明你最开始都已经开口拒绝了，可当顾屹明给你说了另一个男主是我的时候，你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

谢晋泽的每一句话都好似丢进平静湖水里的石头，溅起层层涟漪，引得许知远的内心开始潮水翻涌，对方话语中的眷恋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毫无克制的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呢许知远？”谢晋泽逐字逐句的说着，尖锐的齿尖好似发了狠，死死咬着唇角，在灯光的反射之下，一滴泪从他的脸颊上淌过，瞬间埋没在阴暗之中，此时的谢晋泽完全不像白天在镜头前、在聚光灯下谦逊有礼、意气风发的谢影帝，取而代之的则是经历过多年日思夜想的受挫的恋人，“你真的，不想和我重新开始了是吗？”

这是许知远第一次看见谢晋泽哭。

或许面前这个已经成长的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在他看不见的任何时间、任何没有色彩的地方流过泪，但他们彼此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这是他亲眼见证过的一次哭泣。

“谢晋泽，你不是说要今晚要和我好好聊聊吗？”许知远长叹出一口气，尽量忽视掉心中那份早已刺之入骨的疼痛，笑着抬起手用带着点凉意的指腹拭去谢晋泽眼角的泪痕，“在质问我是否想要和你重新开始之前，关于几年前在那间空教室里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一句解释吗？”

“……”

回应他的是无声的沉默。

许知远看着谢晋泽紧绷的面容，忽的一下就想起了不久前从电梯出来撞见的那一大捧玫瑰，尽管他自身很想去否认心中的那个猜想，可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他，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门口那捧花，是她送的吧？”

他口中的她并没有指名道姓，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位女孩儿是谁，长什么样，但他还是看见谢晋泽明显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许知远也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和谢晋泽之间没可能了。

“小远，那件事我会和你解释，只不过时机还没成熟……”

谢晋泽说到一半没能继续说下去，剩下的那半句话也被强行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看见许知远笑了。

这个笑很不堪，他能够从这个笑中感受到这幅身体的主人最后的释怀和被抛弃的孤独凄凉。

“这样吧，谢晋泽。”许知远苦笑着拿过落在一旁的叉子，将盘子里的仅剩不多的那份千层饼一点一点吞入腹中，明明味道和记忆里的相差不差，怎么就越吃越苦呢，“过去的事情我们不再提，日后我们也只做朋友，好吗？”

“我们要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许知远垂着眼，将餐桌上的残局清理干净，他将盘子和刀叉放进洗碗池，拧开一旁的开关，冰冷的水流源源不断的从龙头里泄出，他的声音藏匿在水声之中，却足以让谢晋泽听清，“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到底是怎样揣摩我的，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让我们之前的感情，不再有任何藕断丝连的迹象。”

“……”谢晋泽保存在软肋处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被无尽的黑暗给吞噬，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掌心，好看的脊椎凸起，他哽咽着开了口，“好。”

你还爱我吗？

一滴滴滚烫的仿佛要灼伤皮肤的泪水像是夏日闷热之后的狂风暴雨，肆意而压抑。

我还爱你啊。

一声又一声克制在胸腔深处的悲鸣和呜咽在这寂静的夜晚变得愈发刺耳，谢晋泽的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颈，平静的湖面被晚风刮起一层层波澜，许知远双手撑在台面上，连指尖都在颤抖。

－

房子内的时钟在滴答滴答的走着，宣告着时间的流逝。

许知远从浴室里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条崭新的毛巾，身上还散发着刚洗完澡的沐浴露香味和被燥热所包围的水蒸气，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鬓角的发梢滑落至下颚。

他今天本来是没打算要在这里留宿的，可谢晋泽居然趁着他不注意一个人喝闷酒，整个人喝的不省人事，要说对一个酒鬼前任不管不顾，不论许知远怎么想，心里都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后面酒醒了几分，许知远就这么靠在墙边看着谢晋泽磕磕绊绊的朝着浴室走去，一步一步的跟在他身后，就连浴室里的水流声开始响起的时候，他都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口，等谢晋泽安分的上了床之后，他才为其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向雾气蒙蒙的浴室。

"谢晋泽？"许知远看着床上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被子，他随意的把头发擦了两下，随后轻手轻脚的朝着床边走去，男人睡着时掀了被子，导致半边身子都暴露在被子之外，他的呼吸平稳，睫毛浓而密，高挺的鼻梁之上是陷入阴影之中的眉眼，许知远抬起一条腿半跪在床沿处，缓缓俯下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试探式的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谢晋泽？”

面前那人睫毛颤了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许知远见状舒出一口气，随即转身就要离开，可就在他迈出步子的一瞬间，腰间却突然传来一股拉力，一截精瘦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其往后带，许知远没有防备，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跌进了身后那人怀里。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柜上那盏小夜灯还亮着，许知远的脸紧贴着那滚烫结实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从耳边传来，男人因为刚洗完澡，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还萦绕在空气之中，将许知远整整包围，侵袭着他的嗅觉，他浑身的肌肉开始变得紧绷，细长的手指抵在谢晋泽的锁骨处，突出的腕骨膈的谢晋泽眉头一皱。

“小远。”谢晋泽的嗓音本就偏于低沉，现在更是带着还未睡醒的哑意和挠人心尖的缱绻，勾的许知远心痒痒，“你又要走了吗？能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谢晋泽睡前有刷牙的习惯，薄荷味的清香与淡淡的酒味相互混杂，许知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开始变得和谢晋泽一致，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侧，仿佛连他也染上了几分醉意。

“我。”许知远用力推搡着谢晋泽的肩膀，现在这个局面对于两人来说都太过于危险，因此他想奋力逃脱拽着他无限下坠的深渊，“我去睡沙发。”

“不要。”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谢晋泽的语气里居然掺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他连人带被往下移了几分，将额头埋进许知远的颈窝，贪婪的汲取着曾经独属于他的每一丝气息，“就睡在这，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会这么睡吗？你放手。”许知远好不容易挣脱开了谢晋泽的禁锢，连忙往旁边挪了挪，“要是不想我出去睡沙发你就和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寂静的夜里，一声低笑惹的许知远脸颊发烫，连耳垂都不知不觉爬上了一抹嫣红，他紧闭着眼，感受到谢晋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尾音都带着淡淡的愉悦，“睡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不会再碰你的。”

………………

窗外的风声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路灯之下是黑色的柏油路街道，昏暗的灯光照映着摇弋的树影，连枝头的蝉鸣都好似被阻绝，细微的动静在无声的凌晨被无限扩大。

身边的人呼吸声愈发平稳，两人之间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枕，谢晋泽缓缓睁开眼，用心去感受着许知远的每一次呼吸。

“小远。”谢晋泽轻声道。

无人回应。

中途又隔了几秒，在确认许知远已经陷入睡眠之后，谢晋泽轻轻侧过身，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探向身边那人，就在距离许知远的脸只差几厘米的时候，谢晋泽在空中愣了一秒，随后就这么隔着空气轻抚着那副伴随着梦境、日日夜夜都想念的面孔。

“晚安，还有……”谢晋泽将被子往许知远肩头拉了拉，眼底藏匿着难以言喻的不明意味，“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