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多少钱呢?”周粟又打岔,笑着眯上眼,“不会很贵吧。”
“……”
算了……
宁堃摇摇头,放弃了探究,如果他不想说,逼他,又会是之前那样,“我不知道,我替你问问。”
“好~”
拍视频的时间是特地空出来的,周粟前脚刚到办公室,后脚又去工作了。
每个医院的医生都是一个样的,忙起来脚不沾地,手不停歇。
宁堃活动了一下脖子,绕绕手腕,操作着鼠标,将相机里的视频慢慢导入电脑。
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五十,也挺快的。
空闲间,宁堃拿起手机,给宁晚栀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雀跃的声音,“难得啊哥,找小妹有何贵干?”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知道,应该这个学期都不回去了,下个学期直接回去毕业,反正也快了。”
“?你们什么学校,还能这样?学校让你回国?”
“自主学习,自主实习,我申请了网络授课,线下工作,干什么?你有话直说。”
“自主实习,你天天在家实习什么,”宁堃手指把玩着桌上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你过来帮我吧,给你开实习证明。”
电话里传来一阵沉默,随后宁晚栀说道,“……我不需要实习证明,而且你这是要免费劳动力……”
宁堃坐在老板椅上,身体完全放松的嵌了进去,“不免费,工资你开。”
妥妥一幅财大气粗的模样。
“……没有六千干不了……”
说了一半,手机里突然传出“滴滴”两声,宁晚栀顿了一会儿,说道,“哎呦,你等会儿,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一会儿回你。”
说完,瞬间把电话挂了,完全没给宁堃反应的机会。
宁堃攥着手机,挂电话怎么这么快。
“干什么?”宁晚栀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感受着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你跟我哥不愧是一对,太有默契了,他打完你打。”
“他给你打电话了?”电话里传来醇厚的男声,是周粟,“他和你说什么?”
宁晚栀不急不忙的喝了口咖啡,脑袋里不断思索着,这两位在干什么,“你猜。”
“是不是让你帮忙剪视频?”
“嚯,看来是一件事啊,”宁晚栀笑着,放下咖啡,靠在躺椅上,“先说好,不低于六千。”
“我给你两万,”周粟直接开口,完全不讨价还价,甚至还加价,“你过来帮他,顺便陪陪他,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这两天忙,不能每时每刻陪着他。”
停职的事情,宁堃并没有跟家里说,没跟任何人说,所以宁晚栀,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宁堃被投诉的事情。
“陪他?他不上班吗?”
周粟没有回答,既然宁堃没有跟家里说,那他也不会告诉他。
被投诉可大可小,说了没事。但是停职这件事……“等见面你问他吧,他能喊你来,估计也不想瞒着你。”
“他没什么事吧……”宁晚栀有些摸不清状况,“算了,我去。”
她的哥哥,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看着也让人心疼,明明以前……
也是那样一个,鲜活的性格。
“还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很熟,到时候别露馅。”
“知道了。”
宁晚栀盯着外面的天空,“小周哥,我哥他……”
打心眼里,她心疼宁堃。
电话那头周粟沉稳的声音,铿锵有力的抚平宁晚栀内心的担忧,“放心,我在他身边。”
“……”
“绝对不会再离开。”
宁晚栀勾起笑容,“好。”
挂了电话,宁晚栀也没有给宁堃回电话了,只是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外面。
风起,叶落。
宁晚栀轻声念叨,“秋风起,秋叶落,何时归家。”
.
周粟还不知道在哪儿忙碌着,宁堃这边早就把视频导好了。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六点,估摸着,孙爷爷快起来吃饭了。
贴心的把周粟的办公室门锁上,不急不忙的往孙爷爷病房走去。
从周粟办公室走到孙爷爷的病房,要经过一个花园,宁堃快速走过,还是被风吹得一个哆嗦。
宁堃一开始对这里不熟悉,每次都从花园穿过去,后来走多了发现两栋楼之间其实有一个连廊。只是宁堃很少去那边,没有发现过。
但是后来即使发现了,也不愿意去那里走,那里风太大,吹的宁堃眼睛疼,还是走花园比较好,虽然绕远了一些,终归还是阳光普照。
孙爷爷这里他已经有几天天没来了,停职的事情闹得宁堃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看。
“噔噔噔。”宁堃敲响了孙爷爷的病房门。
“请进。”一道女声,由远及近,给宁堃开了门,随后惊喜的说道,“宁医生,快进来快进来!”
来开门的,是孙爷爷小女儿孙春婷。
宁堃含额,在她的带领下,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
病房里,孙爷爷依旧躺在床上,没有前几次那么精神了,其实是状态一直在变差。
刚来的时候,孙爷爷偶尔还能起来走两步,还能坐在轮椅上去花园逛逛。
今天,干瘪的皮肤,无力地双手,甚至双眼无神,宁堃走进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一个人的油尽灯枯,就是这样。
从丰盈的面部,到干枯坠下的皮肤。从有神的双眼,变得空洞麻木。全身肌肉松散,几乎没有承托能力。
坐着会无力地倒下,更别说站着了。
宁堃坐到孙爷爷的床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孙爷爷?”
空洞发白的眼珠转了转,转向了宁堃。
干涸的嘴唇微张,动了半天,勉强挤出几个字,“小宁。”
手指无意识的抽动,似乎想抬起来。
“是我,”宁堃主动握住他的手,“最近太忙了,现在才来看你。”
“没……”眼泪从眼眶中毫无征兆的流出,孙爷爷微微摇头,“没……事……”
好像被抽空了灵魂,好像灵魂又在,只是被困在了躯壳。
宁堃说不清现在的感受,只是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好像千千万万根在扎他。
鼻子一酸,差点也落下泪。
“孙爷爷,不哭,我后面天天来看你。”宁堃慌忙眨眼,忍下酸涩,“每天都来。”
“好……”孙爷爷扯着唇角,生硬的笑了一下。
宁堃坐在孙爷爷床边坐着,孙爷爷不怎么能说话,宁堃也不怎么爱说话。
能做到的,就只有陪着了。
整间病房,也就孙春婷能说一些,问些家长里短。
也能让孙爷爷解解闷。
“宁医生谈恋爱了吗?”孙春婷笑着问道,“我认识个姑娘,可好了……”
“谈了。”宁堃有些腼腆,说话没有底气。
不过不是女孩,是个帅气的男孩。
“长什么样啊?”
孙春婷八卦的眼睛盯着宁堃,病床上的孙爷爷眼睛也短暂的亮了一下。
“额,没有照片,但是很好看。”宁堃低声笑道,“很好的一个人。”
“哎呦,看宁医生幸福的,我们快吃喜酒了?”
“应该,不会摆酒……”宁堃彻底笑了。
跟周粟摆酒嘛?好像很奇怪,两个男人摆酒。
而且,他们的工作,也不允许他们公开。
“他不婚主义,我尊重他。”当无法解释的时候,把问题抛给不在场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宁堃眉眼都带上笑,“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孙春婷痴痴地看着宁堃,眼眶都红了,“真好。”
“宁医生,你一定很爱她,笑得这么幸福,”孙春婷擦过眼角,“我跟我老公,曾经也这样幸福……小豆也这样幸福……”
“不说了。”孙春婷看了眼孙爷爷,见他没反应,又傻傻的笑道,“宁医生,多笑笑,她肯定也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不要整天冷冰冰的。女孩子都喜欢暖男。”
又哭又笑,宁堃有些慌张。
对孙春婷的家庭情况,宁堃并不了解,只知道他的儿子小豆。
“嗯。”宁堃点点头。
又聊了几句,等宁堃再回头的时候,孙爷爷已经睡沉了。
人生病,就是觉多,清醒的时候很少。
宁堃看了眼手表,心下一惊。
不知不觉,已经快七点多了。
宁堃松开孙爷爷的手,放进被子里,轻声对孙春婷说,“我要先走了……”
“哦哦哦,”孙春婷跟他一起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我送送你。”
两个人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病房门。
宁堃往电梯口走,孙春婷跟在他身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爸他这两天,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说说话,差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孙春婷开了口,“我还没有正式的谢谢你,宁医生。”
孙春婷步伐停了下来,像宁堃深深鞠了一躬。
“孙姐……”宁堃扶着孙春婷的肩膀,“别这样,没什么好谢的。”
“不,”孙春婷带着哭腔,“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父亲的关心,谢谢你当时救了小豆。”
“孙爷爷是我的病人,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小豆那天就算是别的医生……”
无论宁堃怎么说,孙春婷依旧弯着腰,不肯起来,“不,宁医生,是你救了小豆,医生那天跟我说,是撞到了后脑,处理的及时,没什么事,如果处理不好,也是个麻烦……”
“……”
“三年前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男人,父亲又生病,那天如果小豆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孙春婷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真的,谢谢你。”
丈夫,父亲,孩子。
贯穿一个女人一生的三个人,接连出事,瘦小的她怎么承受得了。
“孙姐……”宁堃扶着她的肩膀,终于扶起她,“这是作为医生的职责。”
“你是个好医生。”孙春婷双眼含泪,满眼感激。
好医生……
好医生又怎么会停职,唇边苦涩,宁堃暗自嘲讽。
电话铃适时响起,宁堃冲孙春婷略表歉意,拿出手机接听。
“哥,怎么样,还需要我吗?”宁晚栀轻快的声音,暂时打破了现下的沉重。
“需要。不过价钱……”宁堃微微皱眉,他还没有跟周粟商量过价格。
宁晚栀这会儿大气的开口,“价钱好说,既然是哥哥有求于我,那我怎么能拒绝?”
“……那免费吧。”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