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生命体征一点点消失,我才猛然惊醒。
我想起了和颜白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真正见面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带着目的接近了15岁的颜白。
我的顶头上司祁连交给我的任务,三个月时间成为颜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问时间会不会太短了,我有点没把握。
祁连说:“不会,剩下的交给时间,你会在她心中不断美化,直到完美。”
于是我的目的很成功,三个月的时间我们成了彼此最重要的人,三个月后我从颜白世界里消失,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再一次见面就是在十年后。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的我已经不记得任何有关颜白的事,包括她这个人,我只觉得很熟悉。
我依旧带着目的接近她,她似乎察觉到了,但没有明说。
我觉得我真的好坏,每次靠近颜白都是带着目的,为了利用她,我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才对。
我总是很愚钝,面对我的任性她从来不会指责我。
不对,应该是不敢承认她眼里看我的情绪。
我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我是一个丑陋的骗子,但是在和她相处的时间,那些快乐是真的,爱也是。
我愧对颜白,愧对她对我无条件的好。
那是好久之前的记忆。
五年?七年?
我没有准确的概念。
我都快忘了,自己原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颜白,因为这个人太强了,祁连的队伍需要拉拢这个人。
与其说是祁连,倒不如说是顾茗,算了,这俩人坏到一块去了。
但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祁连会让自己去,明明都没见过这个人。
祁连让我去流民区,她说这个人一定会来找自己。
于是我来到流民区,得到了颜白当时的任务地点,制造了一场‘偶遇’。
我在湖边看见了颜白,仅仅只是一眼我就有些挪不开眼,她就静静的躺在岸边,本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打招呼,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她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到来,我慢慢的靠近她,我还很庆幸没有被她察觉到。
会想起来才发现,这可是颜白,怎么可能没发现我的靠近。
趁着她闭眼休息,我鬼使神差般牵起她的手,她的身躯有点冰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没有说话任由我完成这些,或许是真的睡着了?当她睁开眼反手抓着我的手看向我时,我突然慌了神。
心跳从见到她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因为她的气场太强大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给了她一颗糖,她抓着我的手不松。
即便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变,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
为什么祁连会说,只要自己去,她就会加入异能者,我当时不理解祁连说的话,自己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这位幸存者中最强的人类,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她的站队。
但是我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我和颜白在很早之前就认识,还对她很重要。
缘分和利用我更倾向于后者。
多可笑啊,我当时还想着或许是她认错了人呢?
想着这样也好,更方便我完成祁连给我的任务,拉拢她加入异能者的阵营。
即使我无法回应她对我的情感,她依旧对我很好,好到让我愧疚。
我一直在利用她对我的好,她即使知道这是陷阱也心甘情愿的跳进来。
当我走到废弃医院后,感觉异能有些不受控制,我只好先躲起来,万一不小心杀掉这个人了怎么办。
但她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我躲起来的地方。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在我印象中我只是在清理感染者。
我划伤了她的手,她却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别害怕。
原来做错了事可以不用受罚吗?
那我挨的打算什么?算我皮厚吗?
她的刀丢在一旁,我向她道歉,但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希望她能听明白。
然后她带我回她家,原来她是小队的队长,她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只能在这么小的地方,当一个这么小的队长。
她的队友似乎还很不待见她,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我这个样子确实很像实验体,不对,我确实是实验体。
她替我处理伤口,和无理取闹的队友平静的吵了一架,带着我走了。
她一直不说话,抱着我安静的往前走,我觉得得说点什么,思考再三我决定叫她队长。
当我开口后,她却打断我的话,然后让我叫她的名字。
颜白。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觉得我不应该叫她的名字,我是带着目的接近她,我是一个坏人。
她又问我的名字,这倒是问到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有名字吗?
我在内心反问了自己,说出了28,我的代号。
这也算是名字吧。
她突然沉默了,情况不太对,有人来了,她让我躲在断墙后面等她。
是顾茗。
她是觉得我失败了,所以自己来招揽颜白吗?
但是颜白似乎不领她的情。
从她们的对话中,我确定了颜白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顾茗不是异能者,她甚至比顾茗还厉害。
顾茗突然看向我这边,她肯定发现我了吧,我心里有点发毛,毕竟我出来时带了一支异变基因,偷偷带的。
希望她们没有发现。
她们又说了几句,顾茗就走了。
顾茗离开后我才从后面出来,走到颜白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没说什么,我就放心的牵着了。
她在我出来后一语道破我的身份,我没有瞒着她的打算,主动跟她坦白自己的目的。
她让我好好想怎么才能说服她,我也想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她。
在我思考这个问题时,她说要给我讲一个故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是我想听这个故事,于是问可以吗?
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讲过故事,听故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她讲了一个小鸟和槐树的故事,似乎还是一个我和她的故事。
现在想来颜白在我们重逢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试图用这些隐晦的方式来唤醒我的记忆。
可是颜白,想说的话应该说出来,憋在心里是不对的。
听完后我说槐树太傻,应该第一时间对小鸟说好久不见自己在等她。
她却问我有想起来什么吗?
她说:好久不见,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以前的事。
就像槐树不知道小鸟为什么不记得她,颜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记得她,我也不知道。
她见到我的反应,明显有些失落,但我实在想不起来。
于是我站在小鸟的角度问了一个问题:属于槐树小鸟的名字,你一定知道吧?
她说这样我就作弊了,但她愿意给我这个特权。
于是她第二次赋予我名字。
阿妤,不是冰冷的数字。
但我无法回忆起这个名字中的情感,也无法回忆起自己和她的记忆。
我向她问到了我的名字,她和故事里的槐树好像啊,执拗。
颜白对我很好,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因为我是骗子,配不上她的好,她的一切。
我觉得我不配叫她的名字。
所以我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我想等时机到了再叫,我想等想起一切的时候再叫。
没想到只有到我快死的时候才记起一切,要是我提前知道我的结局和故事里小鸟的结局一样,我当时就应该让颜白把结局改的好一点。
但每次我叫她队长这个称呼时,她虽然笑着应下,但我能感觉到她不开心,她很难过吧,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人,却什么都不记得。
那段时间我好快乐啊,有颜白陪着我,愿意陪我干一些幼稚的事情,我脑子里冒出来稀奇古怪的想法时,她总乐意陪我去实现。
有次我和颜白像往常一样,买完东西回家,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全都为悬赏而来,我们俩的佣金加起来得有上千万?
主要是颜白的悬赏很高,我可能也就一两万或者更少。
颜白像往常一样,让我在安全的地方等她解决完这些人,可是我也想尽自己所能保护她。
可我有些高估了我自己,还好颜白及时冲过来,解决了这些人。
她从不凶我,这次她却有些生气。
“阿妤,我不是叫你在那边等我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颜白说:“能不能听话?不要捣乱,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很重,这是她唯一一次对我说重话。
我知道她生气了,也知道她生气的原因,可我没做错什么啊。
我可是异能者啊,她还不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为什么就要如此断定我在捣乱。
虽然是关心的话,可我却听着很难过。
我也不希望她受伤。
我很委屈,明明是她的不对,她却凶我,可是我只是想帮帮忙,我也想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
我生气的飞走,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于是那天一整个下午我都不理她,颜白也不理我,她不和我说一句话。
我很难过,我明明没有错,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忙。
直到晚上我一个人躺在漆黑的房间,好像全世界都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眼泪却止不住的掉落。
我好委屈,眼泪落在被子上,被子又蹭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我更委屈了。
我怎么这么不争气,我明明一点都不想哭的,如果颜白现在来安慰我,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她。
因为她是队长,是颜白,她对我比任何人都好,看我比任何人都重,面对这份情感,我无颜面对。
但我最喜欢她了。
颜白不理我不和我说话我很难过,但是如果她看见我哭了,她也会很难过的吧。
我感受到有人坐在我床边,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即使不看,我也知道一定是颜白。
我知道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颜白,要是有危险靠近,颜白一定会在危险来临之前解决,于是我耍起了脾气。
这是要和我道歉吗?如果现在和我道歉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她。
颜白当时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所以一直不说话,我还在等她的道歉,于是我将被子扯开,背对着她,我也不看她,她发现我哭了,将我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擦去。
于是我说:你和我道歉的话,我就原谅你。
她还是没有说话,是我太任性,对我失望了吗?
她对我的耐心终于被我的无理取闹消磨殆尽了吗?
颜白经常打拳、训练,从来不放松自己,所以她的手很粗糙,比我的还要粗糙好几倍,但是我很喜欢她粗糙的手,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把我拉到身后。
感受到她指腹粗糙的茧,我更加伤心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也依靠依靠我呢?我知道她现在也很难受,她一向看我很重,虽然当时我还不记得以前的事。
但颜白你对我同样也很重要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呢!
为什么总想着一个人扛下所有呢?
我越想越气,一把扯过她的手,在她虎口处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偷偷瞥了一眼,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
她一直看着我,一直一直,我想从她进来开始,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我。
真是一个榆木脑袋!
她只是用另一只手摸摸我的脑袋,我咬的越发用力,但我没有真的想要咬伤她。
她说:“抱歉,阿妤,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终于我等到了颜白的道歉,这时我才明白,她没做错,而我想要的也根本不是一个道歉,我只是想让她认可我。
听到她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了,翻身扑进她的怀里,“我只是想帮忙,我只是希望自己有点用处,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点。”
她却说:“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好,有我在,你就永远不需要做那些。”
在这以后她默许了在战斗时我在旁边帮忙,每次都会在战斗结束后立即来查看我的情况,看我是否受伤。
我怎么会受伤,虽然我的异能只能飞,但是我逃跑的速度快啊。
一旦有危险,那他们就注定只能看见我的尾气。
颜白这个人好强,强大到我都快忘了,她当时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啊。
但颜白不喜欢别人挡在自己面前,她追求强大,追求力量,极其严格的要求自己。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需要自己想保护的人挡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