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是新学校，故而教室很大，桌椅都摆不满。学生们暂且拿了书本到别的地方学习，只留几人打扫这空荡荡的教室。
打扫也不是什么大工程，主要是过会儿家长来了，林愈她们要负责领着家长签到，并把家长们领到相应的座位上。做完这些事，就剩下旁听家长会了。
陆余璟是林愈朋友，打扫接待的事向来是这二人负责。她挥着布子，边擦黑板边与林愈说话。
“你堂姑来吗？”
林愈的家事班里没什么人知道，高中学业繁忙，无人关注每次家长会谁的家长来了，谁的家长没来。就算知道了，也无心将别人的琐事挂在心上。陆余璟也是和林愈熟了，偶然聊起才得知。
没人来开家长会，林愈好像也从没有过什么失落感，道：“应该不来，她没空。”
陆余璟新奇地望了一眼她脚上的小白鞋，“你今天居然没穿拖鞋诶！”
“家长多，我要脸。”
擦完了黑板，就见第一位家长进教室来，四处张望，见了林愈，就露出笑脸。林愈二人如往年一般站在门口，熟练地招呼着同学爸妈。今年陆余璟的爸妈都到了，林愈也认得她们，就上前打招呼。
陆余璟妈妈签了到，也是笑着问林愈：“小愈，你家里人到了吗？”
林愈摇摇头，“她们忙，应该是不来了。”
陆余璟妈妈就感叹道：“这孩子真是太省心了，要是我们家余璟也这么省心多好。”
“阿姨、叔叔，成绩今天刚出，你们还不知道。”林愈温声道，“陆余璟考了全校第一，分数都超了宸大去年的文科最高录取分。”
夫妻二人自是满面欣喜，林愈带着二人找到陆余璟的座位，转头又去接待别的家长。家长越来越多，她忙不得闲，好不容易等人到齐，快要开场，班主任才把她拽出去问：“林愈，你家长还没来？”
林愈稍愣，班主任就解释道：“徐主任担心你，就给你堂姑打了个电话，你堂姑说了要来。”
“可能是突然有事。”林愈道，“老师你不用等她，真是太抱歉了。”
班主任点点头，又拍了拍她肩，“那就不等了，你一会儿认真听。”
林愈弯了弯嘴角，从后门进教室，和陆余璟站在教室最后。人已到齐，有不少学生家里是父母二人一起来的，多的人只能搬把椅子坐在过道，故而这教室一下就显得比往日拥挤。
而右后方最角落的位子却空着，那个位子也如其它位子一般，将桌面收拾地整整齐齐，多余的书码放在旁边窗台上，只是无人来坐罢了。
五点整，班主任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准备发话。
陆余璟手里拿着一会儿上台发言的稿子，还在默念，林愈随意地望着班主任，瞧着更似出神。
教室门忽然被推开，众人往门口看去，四下比方才还静。
高跟鞋敲地的声音让林愈骤然回神，她也随众人将目光转向门口。
“抱歉来迟了，我是林愈的家长。”
宋祈的白衬衫不见褶皱，带着一副细框眼镜，长发一丝不乱垂到胸下，她说罢，漫不经心地向教室最后望了一眼，后又转回视线，面色柔和略带歉意。
班主任缓了缓神，道：“您是林愈的……”
“我是林愈的姐姐。”
班主任就向教室后面的林愈示意，陆余璟一个劲儿地推林愈让她前去，却只见林愈好像丢魂一般杵着不动，只得自己跑到前面，拿了签到表给宋祈，又带着她到最后一排角落里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去。
宋祈坐定，林愈却拉开教室后门出去，陆余璟不明所以，只好跟她一道出去。
家长们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无人注意到后面的动静，宋祈轻轻侧头，似是望了一眼林愈的背影。
走廊上只有两人，陆余璟回头看了看教室门，小声问：“林愈，那到底是谁啊？”
“我一个…表姐。”
陆余璟眼睛都亮了，双手激动握拳，“我的老天！那也太好看了吧！你知不知道我过去给她拿签到表的时候我都快窒息了，她还穿着白衬衫，禁欲得要死！她有对象吗？她卡性别吗？好想要她手机号！”
教室后门有块玻璃，正好能望到宋祈。宋祈的头发应该是刻意打理过的，妆也画得仔细，她坐在窗边，一半头发别在耳后，正好露着侧颜，一动不动，似是认真听讲。
林愈只望了一眼，就好似被什么灼到一般移开目光。她低头看了眼鞋面，那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有点被踩脏，她弯腰去系。
“我咋从没听你提起过她啊？她真是你姐姐吗？”陆余璟继续问，“我刚刚看你的样子好像和她不熟诶，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真是我姐。你想要她手机号，我一会儿带你去。”林愈起身，又理了理校服衣领，避着不肯看教室后门的窗子，将视线转向走廊外的天空。
陆余璟这才想起自己还要演讲，忙道：“坏了，我一会儿还得上去发言。你快和我进去吧，你不在下面，我看着你姐姐容易紧张。”
“那你不要看她。”
“我想看。”
“你神经。”
林愈和她回了教室，二人声音很小，班主任正在讲话，也只是向她们望了一眼。
“我们班的林愈同学，成绩一向稳定，在语文英语两门课上成绩突出。如果能保持到高考，进宸州大学是比较稳的。而我们班的陆余璟同学，平时成绩优异，这次更是取得了我们年级文科第一的好成绩，下面请陆余璟同学……”
林愈紧靠着门那边的墙站，余光里那个白色的影子却无法避开，台上陆余璟吐字如流水，她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或是听懂了每个字，却无法把它们连成话来。
教室顶上的风扇呼呼地吹，陆余璟已经下台，一拍她肩，声音混在一片嘈杂中：“想啥呢？”
不知何时，家长会已经结束，在别的教室学习的同学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如幽灵大军端茶倒水地涌入教室，涌到自己家长身边。家长们拉着自己的孩子四处同别的家长攀谈，交流成绩，班主任及各科老师身边更是围满了人。
林愈这才用目光去寻宋祈，却发现她身边也围着家长，宋祈面带微笑地和家长们聊天，一时间和好几个人聊都能面面俱到，说话不疾不徐，也不曾冷落了哪边。
“林愈呢？林愈来。”
那些家长向她招手，她只好挂着笑过去，她惯会和家长们闲聊，不比宋祈差。也不知过了多久，人才渐渐散去，教室那头坐第一排的陆余璟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和爸妈回家了。
教室的风扇停了，不再有呼呼的声音。
“你倒是挺关注我。”
林愈将窗台上的书搬下来，翻找着要用的书本卷子，边找边往书包里塞，她塞书的动作很重，又故意将书翻得哗啦作响。
宋祈没搭理她，只是靠在窗台边上划着手机。近两年智能手机才刚刚普及，人们在手机上下载了聊天软件，比发短信便捷得多，也不用掏钱。
“吧嗒”一声，不知是什么掉在地上。
林愈那部翻盖手机从兜里滑出来，正好落在宋祈脚边。她正好蹲在桌肚前找书，就顺手去捡，目光停留在那双裸色的高跟鞋上。
看来高跟鞋的主人与这双鞋不怎么适配，鞋后跟磨脚，隐隐有些血迹，难怪她一直靠着窗台站。林愈只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去捡手机。
手机被宋祈先一步捡起。
林愈抬头，只见那部手机已经在宋祈手上，宋祈瞧着她问：“带了手机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林愈站起身，将手机从她手里夺过，“坏了，摁不亮。”
她把手机连同笔袋一起丢进书包，拉上拉链，挂在左肩。她关了教室的灯，等宋祈出来，才锁上教室的门。
“林淑娟让你来，你就真来了？”
天边晚霞如釉里红瓷，辉光似金，细碎地洒在擦得锃亮的不锈钢栏杆上。
宋祈伸手抚上林愈衣领，从上面捏下一根头发，拿到她面前，“少熬点夜。”
林愈拨开她的手。
“你想赢我，就赢得彻底点。”宋祈笑笑，“我考宸大，可没掉过这么多头发。”
四百分高考逆袭考宸大，文曲星下凡天才降世，你凭努力我凭天资的计划落空了，只剩下公平竞争。
宋祈的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她接了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心情瞧着似是不错。她走在前面，林愈跟在她后面，出了学校，路过商店，林愈道：“等我。”
她没一会儿就从商店里出来，从盒里掏出创口贴，递到宋祈面前。
“穿不了就别穿，死装。”
宋祈看了她一眼，从她掌心里拿走了东西。
“回家吗？我骑车带你。”
“跟我走。”
“去哪？”
宋祈站定，道：“先去给你买手机，然后去吃饭。”
林愈没再吭声，跟着宋祈到手机店去。这家店专卖智能手机，林愈对这东西没概念，觉着手机能打电话就够了，不过宋祈愿意给她买个好的，她肯定不会拒绝。
推销员对宋祈很是热情，介绍得口沫横飞，宋祈大致看了一眼，就转过头问林愈：“要哪款？”
林愈心不在焉，目光望着别处，“你定。”
宋祈指了其中一款，对推销员道：“就这款吧。”
推销员笑着看了眼林愈，又转过头来问宋祈：“美女，你要哪个颜色？这款有流光白、玫瑰金……”
宋祈又转向林愈，“要哪个颜色？”
林愈连看都没看一眼，“你定。”
她低着头玩手，突然发现店里没声了，一抬头发现宋祈正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讲。
“白色。”
“白色。”宋祈对推销员道。
“好嘞！”推销员拿出手机，又把配件什么的全包好装袋，然后放在柜台上，“您的新手机，拿好喽，有问题随时来店里。”
宋祈转身，道：“拿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