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一大早,连睿廷还沉溺在温柔乡,如同爱河里的鱼,自由自在地徜徉。
薛三捧着他的脸,细细密密地啄,唇齿流连,一个转瞬即逝的印子叠加另一个,克制着没有留下惹眼的痕迹。
脸毕竟是门面,脸以外不算。
“困。”连睿廷嘟囔一句,翻身埋进薛三胸膛,搂抱枕似的搂着他。
薛三抚摸着连睿廷滑腻紧实的后背,吻了吻头顶,尽情享受他依赖自己的滋味。
这种缱绻温情没有持续太久,一通电话打破两人的黏糊。
“让他在下面等着。”回完佣人的话,薛三把手机扔到床边,手指插进连睿廷的发丝,轻柔地摩挲头皮,“是贺昭。”
隔了小会,连睿廷的脑袋动了动,朝薛三的胸肌不轻不重地咬出牙印,慢腾腾爬起来,坐在他腰胯处,披着被子揉揉惺忪的眼。
这一幕落在薛三眼里,仿佛一只小猫举着山竹爪子拨弄眼睛,接着在他的心头挠痒痒。
他撑坐起来,拿下连睿廷的手,从眼睛开始,一点点吻到嘴唇,含着,舔着,再深入纠缠。
起个床愣是起了快一个小时。
“阿廷。”耐心十足的贺少校一见连睿廷出现在楼梯,自动忽略边上的人,走过去抱他,亲了亲唇说:“情人节快乐。”
连睿廷歪头看向茶几上那束巨型红玫瑰,抬了抬眉,推开他走到餐桌落座,“哪家花店推荐的,可以拉黑了。”
贺昭一噎,瞅了眼自己带来的花,小声嘀咕:“还行啊。”
“哦~那冤枉花店了。”连睿廷往吐司上摸了层草莓酱,细嚼慢咽,浑身透露出一股没睡醒的倦怠。
贺昭一顿,极佳的视力自然没有错过他衣领处的红痕,不动声色地剜了眼对面用餐的薛三。搁置桌面的手握了又松,暗自骂了句,搭上连睿廷的手腕,揉着肌肤,“我请了两天假,我们去约会。”
连睿廷喝了口牛奶,盯着贺昭看了片刻,悠悠地说:“我今天有事。”
贺昭脸立即拉了下来:“你还没分手?不对,你都跟他做了。”说完他明目张胆地瞪了眼薛三。
薛三遭受两记怒视,依旧淡定地吃着早饭。
连睿廷抬起手示意,兴趣盎然道:“我要和三儿去纹身,无名指,纹一圈叶片,三儿纹花。”
他脸上的兴致勃勃如针扎进贺昭的心,收回手,忍不住讽言:“你不如直接买对戒指。”
“戒指多碍事。”连睿廷接过薛三剥的鸡蛋,“纹身好看。”
贺昭往后一靠,直勾勾凝着他,眼神从愤怒不满变得越发幽怨,“非得跟他一起纹吗?”
他倒不是真瞧不起薛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能在连睿廷身份这么多年,事无巨细地保护他照顾他,光这一点就令他不得不服。他知道薛三在连睿廷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况且自己现在没有任何介意的权利,但丝毫不妨碍他很不爽!
薛三擦了擦嘴,淡淡开口:“你要看不惯,可以回部队,眼不见为净。”
“我跟你说话了吗?”贺昭冷笑。
薛三微笑:“没有,所以我也在跟空气对话。”
两道视线在餐桌上方交汇激战,火花四射,劈得空气都稀薄了。
“怎么感觉闻到焦味?”连睿廷忽然说。
收拾餐盘的佣人闻言一惊:“我没有开火啊。”
“噗。”连睿廷笑得前后仰,头顶一小撮呆毛翘来翘去,“没有,我开玩笑的。”
贺昭:“……”重新看向连睿廷,触到他笑吟吟的眼,整个人松弛下来,“我也去。”
“你也要纹?我怕你回不了贺家。”贺家家风严肃,纹身这种东西多少有点上不得台面,尤其贺老爷子最不耻。
“陪你,我订了餐厅,总不能临时退吧。”这话贺昭说得简直称得上委屈巴巴。
连睿廷俯身在他脸侧亲了口,笑眯眯说:“走吧,我们去过情人节。”
贺昭眼底浮现几点细碎的光,反手拉住连睿廷的手,来了个大熊抱,蹭蹭脸:“你说的,不许再见别人。”
薛三拿来连睿廷的外套,瞥了眼还不放手的贺昭,白眼道:“十一点,阮女士的飞机。”
贺昭僵了僵,松开手,有些无措地看着连睿廷,“阿姨要回来?”
连睿廷摸摸他的脸,莫名好笑:“是啊,回来陪我过情人节,所以我们现在得快点出门,不然等下要迟到了。”
“哦……”贺昭呆呆地应了声,即将见到连睿廷母亲的消息,对他而言显然有点超标。
阮女士不像他所见过的大家太太,是位只在传言中听过的女人,那个抛却权势地位,丈夫孩子,一生都在追逐自由的人,他摸不准要怎么对待。
但见连睿廷的态度,母子的关系应当很好。
纹身店内,虽然确定要纹的内容,连睿廷对其他图案依旧饶有趣味,一张张翻着图册,翻到一页,突然指着上面某个图案,目光炯炯地看向对面的薛三,“三儿,纹这个。”
薛三探头看了眼,罕见地陷入沉默,低头盯着纹身师的操作,一声不吭。
“三儿~”
“我怕你萎。”后入的时候面对一只粉色吹风机,真的还会有兴致吗?
连睿廷眨了眨眼:“挺有趣的啊。”
薛三无声拒绝,没太当回事,无非又是连睿廷心血来潮的小恶作剧,真纹完,第一个嫌弃的肯定还是他自己。
“老师,你愿意在叽叽上纹身吗?”连睿廷托着腮,把话锋转向纹身师。
“啊?”纹身师手一抖,差点酿成事故,视线在他和薛三身上晃了一圈,在连睿廷倾注认真的双凤眼下,结巴道:“这这个,不不太好吧,会很疼,而且效果肯定不如预期,毕竟……”
话没说出来,但是个男人都懂。谁要看泡发的胖大海啊。
“好吧。”连睿廷努努嘴,颇有些遗憾的意思。
薛三轻笑,捻了捻指腹,忍下揩他脸的冲动。
而始终没有插入话的贺昭,此刻正埋头搜索如何面对个性鲜明的丈母娘(划掉),好友的母亲。
半个小时纹身结束,连睿廷立即拉过薛三的手比对。他的是两片虞美人叶子尖对尖环抱,一侧有颗绿色的卵圆形花苞。薛三的是弯垂的红色虞美人与茎秆围绕成圈。
两相重叠,一红一绿,好像虞美人要把花苞吃进去。
“不错。”连睿廷甚是满意,握住薛三的后颈亲上去。薛三把刚刚那点冲动付诸行动,揉着他的脸,加深亲吻。
“咳咳。”贺昭重重咳嗽两声,俨然一个怨夫瞪着分开的两人。
连睿廷耸耸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嘴角噙着笑:“走啦,去接我妈。”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阮女士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视野内。
“囝囝。”阮女士一身黑色长裙外搭驼色大衣,短款黑色马丁靴,胸前一条长款紫水晶项链,深红色长卷发,拎着行李箱,张开一条胳膊扑进连睿廷怀里,“想我了吗?”
连睿廷抱了抱母亲,左右贴了下脸,拖腔拖调道:“想~想死了。”
“想我,过年不来看我?”阮女士嗔怪地捶了下他的胸膛。
“怕妨碍你跟爸二人世界。”
“得了,他是来气我的。”阮女士嘴上嫌弃,神情却是喜悦,朝旁边的薛三张开手臂,“小三,想干妈没?”
薛三俯身和她完成贴面礼,弯唇道:“想,我过年还提议睿廷去看您呢。”
“好嘛,果然这小子没良心。”阮女士哼了声。
连睿廷闲闲瞥了眼薛三,“懒得拆穿你。”
“起因不重要。”
“嗯?这位是?”阮女士没理会他们的暗言暗语,看向另一边略显拘谨的男人。
“阿姨好,我是,”贺昭看了眼连睿廷,停顿几秒,说:“睿廷的朋友。”
“一起过情人节的朋友?”精通风月的阮女士一眼看出关窍。
“……前任。”贺昭又看了眼连睿廷,别开脸,“前前任。”
阮女士一言难尽地瞥向儿子。
丝毫不觉的连睿廷一脸泰然,搭上贺昭的肩膀拍了拍,“就是好朋友啊,我又没对象,一起过节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理。“阮女士没再多说,雨露均沾地抱了下贺昭,“走吧,我都饿了,飞机上的早餐真难吃。”
“我订了餐厅,不知道合不合阿姨的口味?”贺昭下意识想去拿阮女士的行李箱,发现已经在薛三手里,当即占牢阮女士一侧的位置。
薛三:“……”无聊。
阮女士久未回国,不太想在包厢里用餐,他们临时换到靠窗的位置。
关于座位,连睿廷自然和母亲坐同一侧,对面一排,谁坐外面,薛三和贺昭眼神交锋了几秒,终是薛三坐在外头,正对着连睿廷。
时值中午,周末加上情人节,街道人来人往,车辆络绎不绝,喧嚣透过玻璃钻了些许进来。
阮女士含笑望向窗外,绝美又极具风情的面容吸引了不少注目。一会她转过头,看了看儿子,视线落在贺昭身上,注意到他不自觉挺直腰杆,忍俊不禁:“小贺原本计划和囝囝去做什么?”
“看电影。”贺昭老实答。
“那介意阿姨一起吗?”
“当然不介意,您有什么偏好吗?”
“只要不是国外大片都行,我快看吐了,每次约会都是那几部。”
“……好的。”
“您——”
“连睿廷!”
连睿廷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一声不大不小的怒吼打断。只见肿着眼的周瑛,满脸怨愤地走到他桌前,扫视在桌几人,深吸口气,忿忿道:“你凭什么单方面说分手,凭什么第二天就和男男女女搞一起,你有没有心啊?”
四人同时静止好半天,薛三看也没看周瑛,语气冷淡:“这位是睿廷的母亲。”
周瑛脸色骤变,身形一晃,肉眼可见的慌乱,抓住桌沿,看向阮女士,颤抖地说:“阿阿姨,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昭嗤笑一声。
连睿廷让服务员搬来椅子,安抚周瑛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轻声说:“分手不需要同意。”
“嗯。”阮女士赞同地点点头。
被以同样理由打发的贺昭看了眼她,默默低下头,好一个一脉相承。
“可是,可是为什么啊?”周瑛愤愤难平,紧抓桌沿的手开始泛白,眼眶湿润,“因为我配不上你吗?我不能跟你那些人上人朋友一起玩,你就随便把我当皮球踢出局吗?那你为什么要来撩拨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这样的身份吗,你随便一餐饭就是我几个月的工资,你明知道啊,你真的爱过我吗?爱我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身边?”
这一番充满情绪的话,招来不少目光。薛三和贺昭的脸难得一致的阴沉,正欲反驳,隔壁餐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先开了口。
“月亮高悬才是月亮,你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月亮,却妄图把月亮拉下高台,变成随处可见的路灯,你又真的爱他吗?如果你的爱足够深,就应该努力做攀云梯,成为他身边的星和云。确实,做攀云梯很难,拉下月亮却只需要一个爱字。自己爱得如此浅薄,还要以爱的名义绑架对方,真够为人不耻。”
男人话毕,无视其他四人的目光,注视连睿廷,莞尔道:“抱歉,无意偷听,这位先生太激动了,听着有感而发,打扰了。”
他叫来服务员,单独给连睿廷点了一道草莓冰淇淋,站起来微微欠身,离开位置。
连睿廷眯着眼望向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人有点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