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屿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晃了圈,放下勺子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不是你们想找的人,他离开村子很多年,一直没消息回来。”
连睿廷看向他,轻声问:“那他的父母呢?”
林守屿沉默几秒,语气里夹着深深的哀伤:“三年前出海没能回来,那场风暴太大,很多人没有回来。”
话毕,三人同时低下头,专心又好像失神地不间断往嘴里送粥。屋底下的海浪声透过木头缝隙钻进来,加入到这场弥漫着淡淡哀悼的沉寂中。
最先走出来沉寂的林守屿开口:“他是你朋友吗?是不是……”
连睿廷一顿,抬眸只说:“等下麻烦带我们去他父母家看看?”
一切尽在不言中,林守屿黯然神伤:“好。”
上午的海岛处处是热闹,出船的吆喝,来往游客的说笑,海鸟的啼鸣,头顶彩旗的呼声,明明近在耳边却又很遥远。
前往林奇家的路上,气氛异常沉闷。这股不寻常的沉闷在抵达一栋大门紧锁杂草丛生的房子,达到窒息的顶峰。
林守屿暗自叹息,看向一脸肃穆的连睿廷,张口想说安慰的话,想了想又憋回去。
静默许久,连睿廷一言不发地调头,朝最近的海岸走去。
林守屿一怔,拔腿跟上,注意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明白了只选一间房的缘由。原来他们是情侣啊,可不都是alpha吗?
岸边,薛三把书包里的密封罐子取出来。连睿廷看了眼罐子,望向广阔起伏的海面,高空的太阳,在海鸟穿行的鸣叫中,轻之又轻地说了声“回家了”。
林守屿在后面默默看着罐子沉入海底,浓郁的难过侵占心头,泪花没来得及在眼底积攒便被无情抹去。他带着一点哭腔倾诉:“我爸也在那场风暴中。”
岸边的两人缓缓起身,垂目注视他。
林守屿咽了咽口水说:“那天其实天气不太好,但很久没开张,大家还是决定冒险去一趟,不走远,可惜风浪来得又猛又急,最后只回来两个人。”
“你母亲呢?”连睿廷柔声问。
“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林守屿像是终于找到可以说心里话的机会,只缓了会继续说,“我爸是村长,代代守护着岛,他们走了,现在轮到我,村里其实已经没几个年轻人,留在岛上的一部分不愿意折腾,一部分是折腾完回来的中年人,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前几个月刚走,他约我一起出去看看,可我觉得要是我们都走了,村子怎么延续下去,有年轻人才有活力。”
林守屿,守护岛屿,名字是信仰,也是枷锁。
连睿廷心里泛起莫名的滋味,眺向林守屿的家,那幢悬海而建的房子,昨晚没怎么注意,屋顶竖着一根高耸的柱子,柱子顶端挂着一盏灯。
孤独的瞭望灯塔困着一条为守护而生的生命。
“外面是什么样啊?”林守屿问,迎着太阳,眼眸倒映着金光粼粼的海。
“高楼林立,马路上永远川流不息,灯光彻夜通明,照得天空昏亮,星星都看不清几颗,白天有时候也是雾蒙蒙的,很难吃到原生态的海鲜。”连睿廷温声回道。
林守屿硬邦邦哦了声:“听起来也就那样。”
“嗯,就那样。”
逆着光的面容蕴着温柔笃定,林守屿心头一热,不安悲凉渐渐平息。他侧头飞速擦了擦眼睛,清清嗓子说:“要去玩吗?”
连睿廷弯了弯眼:“听你的,林导游~”
林守屿还是不太习惯导游这个称呼,抿着羞赧的笑,多看了他们几眼,“上午不太热,先环岛骑行吧,下午可以赶海,坐船去隔壁岛,回来刚好可以看日落,晚上可以去看表演。”
“好~”
很快林守屿借到两辆自行车,还想再去借一辆,薛三制止了他:“不用,我带他。”
“啊?哦。”林守屿愣愣地应了声。
连睿廷坦然坐上后座,单手搂着薛三的腰,另一手冲他勾了勾:“走啊导游,你不带路吗?”
“带……”他连忙踩上踏板追过去。
海风吹拂,将宽松的衣服灌满咸热的空气,飘逸的发丝在阳光中翩翩起舞,连睿廷眯着眼,脸贴上薛三的后背,伸出手臂张开五指,感受着风从指缝缠绕而过。
后面蹬着踏板的林守屿看见这一幕,不禁腹诽,偶像剧少女吗……
不过还挺好看的……
在饭店吃了一顿招牌海鲜餐,稍作休息他们便乘船前往隔壁岛赶海。
几个小时下来,林守屿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两人之间的亲昵无形流露,别人压根掺不进。他几次想讲解一下,眼一转,那两人勾肩搭背不知道窃语什么,视线交汇笑容不止,眼里只有彼此。
船上黏糊,下了船手也没松开。碎花衬衫短裤衩,一双人字拖踩得慢悠悠,光背影分明是两个来度假的热恋情侣。
林守屿暗暗叹气,第一次尝试接待客人就遇到两个感情这么好的alpha伴侣,以后是不是应该少接待情侣。
两人在海滩捡虾贝,他没凑过去,到附近商店给他们买水。再回来,远远地瞧见他们盘腿坐在沙滩,头抵着头,研究手上的东西,随后撇下东西,嘴巴张合几下,又笑起来,勾着脖子开始接吻。
临近黄昏,硕大光球挂在上空,喷射出深深浅浅橙红紫蓝的光芒,海面漂着无数金灿灿的珍珠,沙滩边缘粉白潮水持之以恒往陆地爬,好像想给那对缠绵亲吻的恋人送来一捧捧应景的花。
林守屿望着望着,不知怎地渐渐脸热。他躲进阴影里,别开眼,片刻又忍不住投去一瞥。岛上年轻人不多,情侣更少,他对爱情的认知来自碟片书籍,第一次面对不加掩饰的爱,胸腔好似跑进一只发情的兔子,七上八下地狂跳。
和我没关系啊,他暗中纳闷,又往海滩瞟了一眼,亲吻已经结束,只留下相互搂靠的背影,守着黄昏来临。
胸口的兔子突然在眼前一幕里安静下来,他产生了丝丝倾羡,碟片书籍里描绘的相约黄昏的美好爱情,不正是这样吗?
即将迈进十八岁门槛的少年不由心怀憧憬,我也会拥有这样的爱情吗?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落日大半沉入海面,夜幕将将落下,连睿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揽着薛三的肩膀往回走,“在岸边看日落果然比海上舒坦。”
“你还没从那次海上流浪走出来吗?”薛三搭上他的后腰。
“一说胃里又要反酸水了。”连睿廷嫌弃地努努嘴,视线一晃,对上来找他们的林守屿,“嗨,导游~回去吗?咦,这是给我们的?”
林守屿捧着两杯冰块化光的奶茶,挤出尴尬的笑:“是,不过冰块化没了,可能不好喝。”
“没关系,刚好解渴。”连睿廷接过奶茶,含着吸管往船边走:“你上午说晚上有表演,什么表演?”
“拳击。”林守屿不用他们问,自觉解释,“早前为了增加娱乐项目搞的,搞过很多,就这个勉强活下来,可能跟押注形式有关吧,谁都可以上去打,打赢了就有钱,一开始挺火热,单注最高上过百万,现在落寞了,上千都不多,但几百也比卖鱼好挣,所以每周还是会有人去玩。”
他顿了顿,带着一点骄傲开口:“我也能打,几乎没输过。”
连睿廷挑眉:“那你应该很有钱吧。”怎么会一副很缺钱的样子。
“村子建设需要钱。”林守屿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好一会才接着说:“等下我打给你们看,你们可以压我。”
“好。”连睿廷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薛三。
薛三一触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啧了声,凑过去咬耳朵:“那你压谁?”
“当然是导游~”
薛三哼笑,捏了捏他的脸:“那你输定了。”
“你会让我输吗?”连睿廷眨巴眼看着他。
薛三不为所动:“你又不压我。”
连睿廷勾起坏笑,瞄了眼旁边的林守屿,用气音在薛三耳边说:“在别的地方压你。”
“嘶,”薛三斜他一眼,“还是不行。”
拳击场内坐着三三两两的人,一半场地都没占满。林守屿安排好他们的位置,便去前头准备上场。
过去两个人就到他进八角笼。
连睿廷看了会,歪头问:“怎么样?”
薛三语气淡淡:“野路子,全是破绽。”
连睿廷忍俊不禁,抓起他那只纹了虞美人的手指咬了一口:“我压他十万。”
一阵稀疏的欢呼,和林守屿对打的人下台。
薛三睨着连睿廷傲娇的表情,脱下衬衫盖到他脸上,咬了咬耳廓:“求我,不然让你输得血本无归。”
连睿廷拉下衣服,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笑眼,隔着布料无声说了两个字。
薛三俯身在他眼睛落下一吻,噙着满足的笑走进八角笼。
“连连先生?”林守屿满脸惊愕,看着薛三拿过不趁手的拳套带起来,“你也要玩吗?”
薛三转了转手腕,往连睿廷那一瞥:“他压了你十万。”
林守屿瞪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播报正好响起激动不己的呐喊单注十万,场下一片哗然。
太久没出现过这么高的押注,如同往热油锅里滴水,所有人开始四处寻找押注人,激情地讨论,甚至有人奋起追注。
林守屿呆呆地转向连睿廷,对方大声冲他喊了一句加油。
“快点。”薛三不耐烦地催促。
林守屿深吸口气,胸中燃起一团亟需释放的火,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剩那两个字的口型。
就算不为钱,他也不想让为自己加油的人输。
连睿廷处在讨论中,丝毫没受影响,凝着笼里的人。视线在薛三裸露的上身攀爬,结实有力的背部肌肉,饱满的胸肌,壁垒分明的腹肌,动起来线条充满美感,凹陷的脊椎尾部红色虞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与左胸肋骨处另一朵虞美人交相辉映,搭上他那张冷漠的脸,应付裕如的挥避姿态,有种说不上来的性感。
相比林守屿的身板就显得稚嫩青涩许多。
他没在意比赛过程,反正结果已定,欣赏欣赏三儿的□□。
没多久随着声声喝彩响起,薛三从地上挺身跳起,甩掉拳套,头也不回地离开八角笼,徒留林守屿对他没事人似的离场产生自我怀疑,是我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