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吃住那么多天,在暗处观察活泼爱动的李堇葵的人不在少数,现在话匣子打开了,大伙自然是忍不住要调侃他一番,很快李堇葵就在周围一圈人之中混开了。
将要去的校场被设在月关的桑叶山脚下,这是大谦西疆里唯一的绿洲,山顶常年有雪。微凉的秋风吹过,漫山遍野的落叶旋起,在风中摇曳飘舞着,由山顶融水流成的伴山河,在校场旁潺潺流着。
不多时,大部队便抵达了月关校场,历经多天,众人早已浑身筋疲力尽,吃完东西后便收拾收拾东西,在营帐里闲聊起来。
谢书群领了三个包子掀开了营帐的帘子,士兵们扎堆分开坐着,坐在最里面的李堇葵看着他一来,便兴致冲冲的拉着谢书群,跟她新结交的伙伴们打招呼。
“这个是我刚认的大哥,郭伟!”谢书群转动视线看去,是刚刚主动与李堇葵搭话的“黑旋风”。
“他非常厉害哦!他是盘邑最厉害的铸铁匠,什么兵器都会用,都会造哦!”
“郭兄。”谢书群微一颔首,算是与郭伟打过招呼了。
视线又转换到一对兄弟俩,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朝他咧开嘴一笑,哥哥看起来比李堇葵还小,瘦骨伶仃的,一见谢书群便拉着身边还在吃包子的弟弟站了起来。
“这是廿七、小寒。”李堇葵对他们和善的笑了一笑,又凑到谢书群耳边小声说道:“你对他们得友善点,不要太严肃了!”
面对陌生人的注视,小寒并没有做出胆怯的神色,反而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生着两个瞳孔的清俊男人。
是个哑巴。
谢书群垂眸看去,笑眯眯地扯出了个友好的笑容。
李堇葵在一旁也干笑着缓和气氛,她接过谢书群手上的包子,拉着他坐了下来:“都别站着呀,坐着聊,坐着聊。”
气氛又开始恢复热闹,几人坐在床上有说有聊,李堇葵虽然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她就是感觉有说不完的话想讲。
她一会托着腮,听着郭伟深情并茂地讲着故事,一会又将她看过的名著故事讲给大家听。
谢书群坐在旁边虽无话,但又懒洋洋的看着她闹。
“来门口领训练服。”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往门口看去,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身着黑色劲装,打断了营帐里的热闹。
士兵们见状纷纷涌出营帐,有些人一领到当场就脱下衣服开始换。
李堇葵一抬头,四周便是白花花的身体,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看哪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温暖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长年劳作磨出来的老茧,但修长的手轻轻触碰,带着淡淡的温柔。
李堇葵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没事,我牵着你走。”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朵上,李堇葵心跳莫名的加快了些许,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跟着谢书群进了营帐。
感受到了热源的离去,李堇葵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的谢书群穿上了黑色的劲装。
一个朴素简单的衣服竟被他穿出了雍容雅致的感觉,在昏暗的烛火照映下,更加英俊得不像话,李堇葵不由得愣了愣。
“怎么?被我迷住了?”看着李堇葵木讷的表情,谢书群欠欠地随口一说,她这才回过神来。
为了挣回面子,她故作镇定的说道:“怎么可能!你觉得你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营帐里只站立着他们二人,帐外哄闹的声音与帐内格格不入。
“行了,你换吧。”谢书群自觉的转过身去守着门外。
片刻,身后终于传来声音:“我换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回首,李堇葵穿上了兵服,黑色劲装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有种憨态可掬的样子,谢书群上下打量着她,最后漾开一抹笑容:“挺好的,小士兵。”
一阵哨声响起,众人换上兵服后依次躺上铺子,不一会儿震天响地的呼噜在营帐里此起彼伏。
奇怪,她怎么一听到哨声就这么困。
“仅仅,仅仅?”
天刚蒙蒙亮,营中的烛火不知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李堇葵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是谢书群。
“怎么了?”
“起床了,马上要集合了。”谢书群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拉了起来。
李堇葵艰难的看了看四周 ,发现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睡得还死,于是又倒了下去,只留了个背影给谢书群。
谢书群叉腰站在她的床边有些无奈。
“嗯,法不责众,他们都还没起呢。”李堇葵在被窝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下一刻,刺耳的哨声在帐外响起,帐中瞬间骚动起来,床铺上的少女像被电击了似的弹了起来。
李堇葵开始娴熟的穿上靴子,把被子仔细的掖成豆腐块,拉着谢书群匆匆的出了营帐,口中还碎碎念着,“快点快点,晚了就被锁里面了。”
一直到和谢书群走在路上才反应过来,她说怎么听见哨声这么困,原来是寒窗苦读十二年下意识的反应,一想到这,李堇葵就叹了口气,又可怜又好笑。
一阵秋风飒然而过,卷起了校场上的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校场背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雾带环绕在山腰。
许是第一天训练,校场上的人零星几个少得可怜,大多数人没有经验,懒懒散散地穿好衣服,来到了校场。
按照住同一营帐的士兵为一个营的方式,李堇葵和谢书群快速的找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等待着大伙的到来。
过了一会,士兵才站满校场,有的歪七扭八的站着,有的把左脚的鞋穿到了右脚上,更是有的嬉皮笑脸的还在聊天。
昨天新结交的伙伴们也陆续到了阵营中和李堇葵打着招呼,小寒站在廿七身边,对李堇葵绽开笑脸,然后目光朝向其他方向
李堇葵顺着小寒的目光看去,视线的尽头居然是谢书群,下一刻他漠然的眼眸挤出卧蚕来看着她。
高处站着一个教头,是一个高束马尾的女人,身着和士兵一般的黑色兵服,只多了赤色虎纹印在上头,眉头紧锁着,脸沉得可怕。
这就是江无尘吗?怎么感觉和她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众士兵见状高处的教头是个女人,纷纷不可思议的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是个女人,女人能带好兵吗?”
“这就是振武将军吗?”
“谁是振武将军?”
“你连她都不知道?她只身一人仅率百军就夺回了西羌人手上的关西。”
“不可能吧!她是个女人肯定……”
李堇葵寻着声音找到了质疑女人带不好兵的那个士兵,他正怀着恶笑反驳着身边给他介绍的朋友。
李堇葵转过去打断了他:“这位弟兄,她是女人肯定怎么了?你娘不是女人吗?你在家里就这样跟你娘说话吗?”她面上浮起淡笑,眼里却没有半分好意。
少年虽然矮小的身姿,此时竟让人产生了万丈高的错觉。
那士兵气不过,见李堇葵生得如此孱弱,仅一秒就从哑口无言恢复了脸色,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呵,你这么为她辩护,难道她也与你……”
话又没说完,他瞥见了李堇葵身后的男人,天色渐亮,那只眼睛里的两只瞳孔忽明忽暗的盯着他,顿时连一声都吭不出,支支吾吾地蹦出几个音节:“怪……怪眼睛!”
“各营教头到位!”那女人站在高处环视四周,无意间草草结束了这场闹剧,她看似轻轻开了口,但声音却震彻山谷,惊得没见过世面的士兵们都目瞪口呆。
很快,几个与他相同穿着的教头纷纷站至队伍的前头,李堇葵他们营的教头居然是昨天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我姓花,单名一个澜,是你们以后的总教头!”随即高处的女人在一旁老兵的手上拿出了军籍册,开始勾画:“今天由我来给你们点名!”说罢,便开始一个个叫起了名字。
原来是花澜,李堇葵知道这个女人,年龄稍长些,是江无尘前几年在怡红院里救下的戏子,当时江无尘心高气傲也见不得百姓被欺压。
被江无尘发现时,花澜已经因为逃跑打得奄奄一息,后来花澜求江无尘让她留在她身边,从此她便斩断一切,效忠于江无尘。
好不容易等她勾完花名册,已经日上高头了,周围的人汗流如注,脸色大都痛苦不堪。
而李堇葵因为比周围人矮了一个头,正站在他们围成的影子下,明显舒服了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周围总是隐隐传来酸臭味。
她掩住鼻子,正要抱怨,面前却悄悄出现了一根不知道从哪摘来的野花,清新的芳香掩盖住了汗臭,李堇葵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顺着花的方向看去,手的主人是前面笔直挺立的谢书群,他回头冲李堇葵笑了一笑,然后将视线收回,但手却一直保持背在背上的动作。
“各营教头按计划训练!”花澜收起军籍册,解散了队伍,李堇葵刚松下一口气,感叹刚来第一天没有那么痛苦,但听队伍最前方的教头爆发出声音:“众人听我口令,原地站立不动!”
刚骚乱的队伍被硬生生的按了回去,李堇葵看着教头长得不太和善的脸,有些不详的预感,紧接着教头继续开口:“我叫陈守!以后负责这个营的练兵演武!”
“士兵最重要的是服从!是武力!是计谋!”他在队伍中走来走去:“投军第一课先来教你们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忠诚!”
接着,陈守开始纠正着队伍里士兵的动作,“所有我纠正过的姿势不许动!不许再错!否则绕着桑叶山跑十圈!”
李堇葵放眼望去,其他营的境遇也没好到哪去,不是扎马步,就是扛着沙袋绕着校场跑步。
这样的情景李堇葵上一次看到,还是大学军训的时候,她转头看着谢书群,正挺着背目视前方,虽说四周有不少人也认真的原地站立着,但还是感觉谢书群更加顺眼一点,很好继续保持!李堇葵收回满意的目光。
小说里江无尘是一个重用女性的人,她乐于救人于水火之中,因此军营里有不少女人的存在。江无尘本就是一个独立清醒的人,这么做也不奇怪。
才一早上,她就瞧见了零星几个女教头,看到这些她更加期待着自己笔下女主的模样了。
当兵果然没有那么轻松,安静的环境下李堇葵总是爱发呆,她胡思乱想着,想到以后的日子道阻且长,就感觉身子愈发的沉,像是有无数只手晃动着她。
才坚持了几分钟,李堇葵就开始颤颤巍巍的开始摇晃了起来,眼看陈守一个一个的纠正着马上到她了,身旁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李堇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