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仅哥?”一道女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李堇葵愣了愣,开始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回首看见了一个鼻尖被冻得通红,气喘吁吁的少女。
“常乐郡主?”李堇葵的泪水僵在脸上,她囫囵擦去,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谢书群的手。
谢书群手里没了李堇葵的手,心里莫名烦躁,他抱着手不耐烦地看着祖宛。
“阿仅哥?”祖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来看李堇葵又看了看谢书群。
她慢慢朝李堇葵的方向走去,眼里有不接,也有难过,祖宛不停地上下扫视着李堇葵。
她皱着眉,鼻子堵着,一看就是来之前大哭了一场:“我听父亲说,你是女子,我不信,那日你英勇无比的样子,我怎么都想不通,我说我想来看看你,问问你父亲是不是骗我的……”
祖宛眼眸氤氲着雾气,就这么盯着李堇葵和谢书群不说话了。
李堇葵心虚地瞥了一眼谢书群,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件事情是由她而起,她此刻是硬着头皮也要解决。
李堇葵想要上前拉住祖宛的手,却被后者睁开了,她抿了抿嘴巴,解释道:“郡主,此事末将无意欺瞒,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末将早就同郡主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看着祖宛努力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的样子,心生愧疚,但除了道歉以外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对不起啊,郡主。”李堇葵掏出手帕,轻轻拭去祖宛粉嫩脸颊上的泪痕。
下一刻,祖宛用力地将李堇葵推开,“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你了!”
好在李堇葵之前锻炼,祖宛虽没推动,但还是将她推了个踉跄,谢书群上前接住她。
李堇葵看着一边哭一边跑开的祖宛,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着再找个时间去赔礼道歉。
“走吧,书书。”她摇了摇头,拉住谢书群走回了静雪阁。
而这边的华王府就没有那么安宁了,府里气氛凝重,中堂里华王正正地坐在主座上,王妃坐在华王身旁,心儿啼啼哭哭地坐在侧座。
发生一个那么大的事情,华王凭空多了一个嫡子出来,总归是要开家会聊聊的。
明灯高悬,叶舒啸从门外一路走了过来,虽步履匆匆,但勉强还不算失去仪态。
走到中堂站定后,他想开口问问华王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看到哭得心力憔悴的侧妃,与沉痛迷离的母妃,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父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儿臣的母妃变成了旁人?为何……儿臣多了一个兄长?”叶舒啸哽咽道,接到消息的第一刻他便赶了过来。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疼爱自己的母妃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生下自己的反倒是这么多年他最恨的那个女人。
华王妃是大家闺秀,嫁给华王后一直恪守本分,直到华王纳了心儿后,这个侧妃隔三差五就要给自己闹些不愉快,好在闻秀一直秉持着主母的身份,并不理会。
叶舒啸从小被母亲身边的丫鬟耳濡目染,他最恨的就是这个让父王与母妃不亲近的女人。
现在告诉他,心儿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
“弄笛,世事无常,谢书群确是你的兄长,从今往后你需时时刻刻讲礼数,兄友弟恭……”华王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如今接生的稳婆消失了,谢书群活了下来,他心中竟是憔悴。
他也不想再待在这个气氛之中,拂袖走出了中堂,剩下叶舒啸的两个母亲,和他。
叶舒啸猩红的眼眸看向常年温柔的母妃,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与愤怒。
他有些站不稳,要借助身旁的物件才能走到华王妃的面前。
“母妃……”他几近委屈地呻吟,最后一次叫出了这个称呼,眼里尽是试探“您还会疼我吗?”
闻秀还是那么温婉,即便心里有多么恨华王与心儿,也还是不忍对面前这个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孩子说重话。
只是可怜了她真正的孩子,那么多年就像浮萍一般活着。
“弄笛……”这个原本属于她孩子的名字,“万里归传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
闻秀的眼泪就像一颗金豆豆那般掉了出来,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好似谁将一块大石头丢进了平津的湖里,泛起了涟漪。
“母妃还会疼自己的孩子……”她咬着唇,仿佛做了多大的决心,双眼紧闭不敢再看叶舒啸的反应,闻秀像从前那般抚摸着叶舒啸的脸。
“弄笛,去看看你的亲生母亲吧。”
叶舒啸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迷茫,也许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长大过,闻秀扶着侍女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独留着他们母子二人。
中堂里安静地掉了一根针都听得见,叶舒啸不愿回头,他宁愿守着面前还残留着母妃身上气味的空气也不愿意回过头去看看那个女人。
“弄笛……”心儿哭得梨花带雨,这件事情她虽比任何人都清楚来龙去脉,但此刻却是真的伤心,这是她八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会不念?怎会忘?
心儿学着王妃那样唤着叶舒啸的名字,换来的却是叶舒啸崩溃的吼声。
“你不许喊我这个名字!这是我母妃给我取的!你不许喊!”
叶自省为了自己的野心,害得无数人落泪,眼下邹韶光死了,这条不归路他还要继续选择走下去。
自那过后,谢书群没再见过华王,叶自省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没再兴风作浪。
积雪逐渐融化,整个皇宫变得更冷了,不过好在熬过这段时间,春天就到了。
李堇葵和谢书群并肩走在宫墙之下,这还是李堇葵第一次用未过门的媳妇的身份和谢书群牵着手,她还是有些害羞。
“为何你那日会突然向我提亲?”李堇葵无端问道。
谢书群“嗯”了一会儿,回答道:“不忍见你遭受牢狱之灾。”
“就这啊!”李堇葵有些失落,下意识惊讶道,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埋下了脑袋。
谢书群看见李堇葵的反应,弯起眉眼,伸手轻刮了一下李堇葵冰凉的鼻尖。
“骗你的,我只是怕你被别人先抢走。”
李堇葵吹了吹黏在脸上的头发,随意道:“还有谁会抢我呢?”
谢书群很自然地将那根发丝绕到李堇葵耳后,数道:“祖宛?窦明武?”
少女立刻来了精神:“不许提不许提!”
二人没闹几步路便来到了华王府,虽然来到这但并不是来见华王的,他们今天的目的是去见华王妃,谢书群的生母。
起初谢书群并不想去,李堇葵知道他抗拒,但还是希望他能去看看闻秀,于是就陪着他来了。
“世子、世子妃。”门口的侍卫明显经过打点了,识趣地打开门,让谢书群同李堇葵进去。
李堇葵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世子妃叫的是自己,只是发觉谢书群心情格外大好,这才意识到,她也忍不住红了耳根子。
华王府修缮得繁华雅致,堆砌而成的假山,被围成的清澈池塘,侍卫在前面领着,绕过一道蜿蜒的小路就看见了王妃的院落。
从两旁井然有序的花丛,就能感受到院主人细心温柔的性格。
“你紧张吗?”李堇葵见谢书群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生疑惑问道。
“没有在陛下面前请求赐婚的时候紧张。”
院落里的侍女见到二人的身影,连忙转身进屋子里去给闻秀说着。
没等多久,王妃披着披风出现在了门口,只一眼她便认定谢书群是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
瞬间,王妃红了眼眶,目光聚焦在谢书群脸上移不开了,她喃喃道:“我……我的孩子……”
眼看谢书群情绪波动不强,李堇葵轻轻撞了一下他,谢书群回过神来上前走了几步,手有些不自然地扶住快要站不稳的王妃。
李堇葵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酸涩,要是自己也有妈妈就好了,那妈妈会不会有这么爱她呢?
王妃颤抖着手摸着谢书群这张与融合了她与华王长相的脸庞,哭得不能自已。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姓谢名书群,表字独清。”
“独清……独清,娘对不起你,你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王妃扫过谢书群手上的细疤以及茧子,又忍不住落泪:“肯定不好……”
她都不敢想象谢书群这么多年是如何长大的,好在现在的谢书群已经是被李堇葵改造过后的谢书群了,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营养不良。
“母妃……”谢书群抿了抿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得轻轻地唤了一声。
“母妃在呢,母妃在呢,外面冷,快进屋里说。”她牵着谢书群的手就往里走。
谢书群顺手拉住李堇葵的手跟着进去,等王妃的情绪稍微缓和后,他才找机会对她介绍道:“母妃,这是我的未婚妻,李堇葵。”
闻秀这才把目光分给了一旁局促不安的李堇葵,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温柔地笑了笑。
“堇葵,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娘娘唤我仅仅就好。”李堇葵被突然点了名,急忙说道。
原本她还担心跟谢书群在一起会迎来婆媳大战,现在一看是自己多虑了。
华王妃眼眸微红,没再开口,她知道这么多年的亏欠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弥补,她望着对面的二人,只说出了六个字:“独清,委屈你了。”
王妃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简单了解了一下谢书群的过往,表示并不会介意李堇葵的出身,临走前,还让人给谢书群与李堇葵送了不少礼品。
走到门口时,恰巧碰到不知从哪回来的叶舒啸,同父异母的兄弟见面,气氛诡异,谢书群没看叶舒啸,叶舒啸也没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