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体味什么感觉,她猛地撤回了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她面红耳赤,竖起一掌挡住了嘴。
贺章的神色如古井无波,停在她颈侧的手却狠狠一顿,继而,缓缓收回来,两指拈起她头顶的一条绿色小虫子,举到她脸前。
“啊啊啊啊啊啊!!”皮一夏对上一眼,顿时尖叫出声,一把挥开他的手,“拿开拿开!”
她惊慌地跳下地,踉跄中又扯住了他的衣襟。
白T恤胸前被攥皱,锁骨下方的肌肤露在外面,贺章嘴角微抿,一边将虫子丢远,一边淡漠地问:“一个虫子,你怕什么?”
“我怕虫子啊……”
她只怕还有虫子藏在头发里,弯下腰,将长发倒垂向地,狠狠拍打过一遍,确定没有了,才直起腰背。心思从虫子身上收回来,不可避免地想到刚才,蜻蜓点水的那一下。
她下意识摸嘴唇,还揉了一揉。挺疼的。他的下巴怎么那么硬!
眼神瞟到他的,有点尴尬:“你怎么过来了?”
“去吃饭。”贺章转身就走。
“哦。”
皮一夏以为的去吃饭,是去别墅吃,谁知贺章拎起了车钥匙,淡淡地说了一句:“中午不开火,去外面吃。”
吉普车驶出别墅区,开上了大马路,皮一夏问:“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肉。”
“你这个答案,还不如不说。”
“那我只要有肉,吃什么都可以嘛!”
说完自己先愣住了,这个聊天的节奏,怎么好像在约会……他是老板,吃什么不应该他说了算吗,干嘛要问她?
皮一夏低头不语,贺章看见了,问:“在想什么?”
“想……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是什么样子啊?”她又一次忍不住,伸出了触角。
“什么念念不忘……”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话说到一半才记起,在巴塞罗那的酒吧里,她说自己忘不掉初恋男友,问他有没有难忘的人,他回了一句“算不上难忘,偶尔想起”。
贺章偏头看她,沉默了几秒,视线又转回前方的道路:“忘了。”
“嘁!不想说就不说。”
贺章反问:“你呢?和梁栋的关系,做好决定了吗?”
皮一夏扭头朝向车窗:“不告诉你。”
“你最好信我的话。”贺章有点恼火。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没再说话。不多时,车停下,两人进了一家私房菜馆,这馆子开在胡同里,貌不惊人,门楣上横着窄窄的一方匾额,上书“鱼膳房”三个字,里面装修雅致,但算不上大,屋里屋外加起来,大概有十张桌子。
“贺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莅临我这小地方啊?”一个男人过来跟贺章打招呼,看着像是老板。
贺章并不热络地说了一句:“你这儿要是小地方,京城就没有能入口的去处了。”
皮一夏有点诧异,这馆子很有名吗?贺章解释说:“这里要提前半个月预约才有位。”
“啊……原来如此。”所谓“大小”,说的不是空间,而是名气。
老板听见两人说话,随即转头看向皮一夏,问贺章:“亲戚家孩子?”
皮一夏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瞬间全喷出来了,一叠声的咳嗽个不停。她长得这么显小吗?
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贺章“嗯”了一声,玩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亲戚家的孩子……侄女。”
“……”你有毒吧?
皮一夏懵逼地盯着贺章。
老板笑着说了句:“倒是从没见你带人来过。小姑娘长得很可爱,跟洋娃娃似的。高中生?”
洋娃娃面无表情:“我上大学了。”
“豁!大学生好啊,有出息,以后不用干我们这种辛苦的营生。”说完回到了正题上,问贺章,“今天吃点什么?”
贺章一手撑着下巴:“问她。”
“我都可以。您看着点吧,叔叔。”
“噗咳咳……”
贺章忽然被气呛着似的,闷咳了两声。皮一夏得意地笑起来。哼,让你消遣我!
“哟!这怎么话说的,都咳起来了呢?”老板莫名其妙,抬手叫来一个服务员,“给这桌先上两盏雪梨汤。”
服务员答应着去了,贺章说:“菜还照老样子。”
“行,您先坐。”
贺章突然有电话进来,是集团的事,讲了十多分钟,皮一夏默默听着,明明说的是汉语,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皮一夏再次明确感受到两人的差距,他是掌舵的人,她是船上的一颗螺丝……哎,她这几天的胡思乱想,就只是胡思乱想。
电话挂断,菜也上来了。
除了鱼肉和牛肉,还有三个菜,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贺章给她盛了碗鱼汤,说:“鱼是这里的特色,可以尝尝。”
皮一夏从谏如流,尝了一口,顿时惊呼:“天府美味!跟我以前吃的口感都不一样。”
贺章盯着她被愉悦点亮的眼睛,笑了笑,问:“刚刚在想什么?”他注意到了,她有点沮丧的神情。
皮一夏自然不会告诉他,随口扯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养花啊?还有那么大一片草坪,要不是差个欧洲古堡,我都以为自己进到‘唐顿庄园’了。”
她这个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真是很可以,贺章仁慈地没有拆穿。
“植物没有复杂的心思。你只需给它充分的照护,就能得到相应的报偿。”
“那还有Oliver呢?你还养动物了。”
“狗也是。”
“……”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着天,饭快吃完的时候,隔壁桌的谈话声吸引了皮一夏的注意。
这小院里一共三桌,彼此间隔着大概三四米,如果是正常音量说话,其他桌不大会听清楚。音量不正常的是他们东侧那桌。
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身形壮硕,翘着二郎腿,两指夹了跟烟,穿西裤和白衬衣,衬衣紧绷在身上,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了脖子上的大金链,像个土大款。
土大款正在指教对面的女人,从头指点到脚,说她出门不化妆,衣服穿的不像样,天天摆一张死人脸,一句话不说,那张嘴只是用来吃饭的,一点情趣没有。
最后盖棺定论一句话:“你呀,傻老娘们一个,还是没见识!平时多跟人家刘总媳妇学学。”
皮一夏忍不住去看他对面的女人。
大概是这土大款的妻子,四十来岁,一张鹅蛋脸,眉目里透着一股温婉的书卷气,身上衣服根本没他说的那么不堪,就是很日常的牛仔裤和灰色开衫。
刚才土大款激情输出时,女人一直很沉默地听着,最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怼了一句:“你怎么不去学学人家刘总。”
土大款突然暴怒,扬手就冲她的下巴给了一下。虽不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够人难堪的了。可那女人竟然没有一点愤怒,甚至都没抬眼,依然沉默地吃饭。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皮一夏对那土大款十分无语,对这妻子的忍耐力也很佩服,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却招来了他的视线。
“看什么看!也想挨巴掌?”
皮一夏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冷冷的一声:“你再说一遍?”
贺章脸色沉冷。
土大款一拍桌子:“怎么,还想打一架?”
贺章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道歉。”
皮一夏见势不妙,忙扯他衣袖,小声说:“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人一看就有病,爹味普信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跟这种人讲不了道理。贺章却没理会她,依然直直盯着土大款,那人站起来,一边挽袖子,一边朝他们这桌走。
餐厅老板闻讯赶来,满脸堆笑地拉架。
“吴总吴总,消消气,别冲动,大家都是来吃饭的,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好啊!”那吴总指着贺章,“让他给我磕三个响头,今儿这事就算过去了,连他那桌的饭,也记在我账上!”
屋里屋外的食客都伸长脖子看热闹,那位吴总更来劲了,强横地摆脱了老板的拉扯,冲到贺章面前,指着他问:“你磕不磕?!”
贺章丢下餐巾,站起身说:“不想道歉,就出来吧,不要影响其他人用餐。”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嗨呀!硬骨头啊!”
吴总不屑地笑了笑,推开劝架的人就往门外走。
皮一夏急了,一边拽贺章手腕,一边劝:“你别跟人动手,我不需要道歉了……”
贺章不为所动:“回去吃你的饭。”又对一旁的老板说,“帮我看好她。”
餐厅老板看看贺章,又看看吴总,大概觉得哪个都不是善茬,一跺脚,拉住了皮一夏胳膊。
“来小侄女,不怕啊……没事,你先吃饭!”不由分说就把她扯回椅子里了。
“我不是小侄女!您让我出去,别再闹出事来……”
皮一夏挣扎着欲起身,却被老板死死按住了:“能出什么事,放心啊!”他做生意开馆子的,这种阵仗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过,说着给服务员使了个眼色,“祥子,还不赶紧出去照应着,看要不要报警啊……”
又报警?皮一夏心里咯噔。这两天是捅了匪窝吗?她急得头上直冒汗,正一筹莫展时,忽然见贺章回来了。
手里拎着那个吴总。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此刻面红耳赤,脸上却看不出伤——只是身上的衣服脏了——被贺章揪着衬衣后领子,半拖半拽地丢到了她身边,吓得她直接从椅子里蹦起来,往旁边躲了一步。
“道歉。”
刚刚还很嚣张的吴总,这会儿满脸的尴尬和惊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皮一夏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对不住啊,对不住……刚刚是我喝多了嘴上没把门,妹妹别跟我一般见识……”
贺章盯着皮一夏问:“够吗?”
“……够、够了。”她脸上的惊恐不比这位土大款少。
贺章点头。
那吴总迅疾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大门走,饭也不吃了。
餐厅老板连忙扬声追上:“吴总,今天这个账您看……”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皮一夏才抚了抚胸口,小心地坐回椅子里,贺章掸了掸衣襟和袖子,眉头微微皱着。
食客们看完了热闹,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还有两个人探头和他们搭话,问贺章做了什么,就把吴总吓成那样。
皮一夏有点尴尬。
贺章没理会旁人,径自拿湿巾擦着手,问她:“吃饱了吗?”
皮一夏忙点头:“饱了饱了……”吓也吓饱了。
“那走吧。”
回去的路上,皮一夏时不时瞧贺章一眼,神色欲言又止的。
“想说什么,说。”贺章语声平平。
皮一夏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先道歉:“对不起啊,我给你惹麻烦了。”
贺章不以为意:“今天如果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出手。”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
“如果不是我,换成任何一个人,也都会出手。”
皮一夏认真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嗯。”他应了一声,转头看她,“真消气了?”
“啊?哦,真消气了,他都跟我道歉了,现在该怄气的是他吧。”
“那怎么不开心?”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想到贺章眼毒得跟什么似的,她的情绪一向瞒不过他,于是又老老实实说,“我就是觉得,这两天特别不顺,净招惹惊心动魄的官司,给身边人添麻烦,哎……”
她有点泄气,低垂着眼,嘴巴扁了起来。
贺章想到昨天那桩事,还是他推波助澜的,有点不自在地说:“你又不是神仙,发生什么是你能左右的?再有,谁嫌你麻烦了。”
后半句说得太直白,他下意识瞧了她一眼,小脸还耷拉着,贺章不由皱眉:“得了。事情解决完就完了。陷在负面情绪里不是理智行为。”
皮一夏只得打起精神,转到她感兴趣的话题上:“你刚刚怎么那个男的了?他看上去吓死了。”
“跟他讲了讲道理。”
“嘁!骗鬼吧!”她一脸不信,“快说!”
贺章抿唇笑了笑:“我练过几年格斗,用武力跟他讲了讲道理。”
“……你为什么会练格斗啊?豪门公子不都是练网球、马术、高尔夫这些高雅运动吗?”
“想知道?”贺章盯着她。
皮一夏点点头。
“不告诉你。”
“……”
回到别墅时,是下午两点半。贺章把她送回来,就又出门了。她本来想问他去哪,话到嘴边,却没问出来。去哪毕竟是他的私事,不适合她过问。
哎……吃完中午这顿饭,心动的感觉又增加了,不止一点点。怎么办呢?
皮一夏心思纷乱地回到花园里,继续清理草坪和榕树下的枯叶。这活儿很轻省,根本用不着脑子。越是这样,她就越焦躁。怎么会对一个男人上头到这地步?心慌慌的,很没底气,完全不是以往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暮色降临前,庭院里亮起了灯,皮一夏决定下班。
朝别墅眺了眼,里边也亮灯了,贺章应该回来了。她走到别墅门口,贺章刚好从里面走出来。他换了一身衣服,黑裤白T,头发半干,似乎刚洗完澡。
“Ethan……”她本想告辞,看清他脸的瞬间又凝神扬声,“你怎么了?!”
他的下颌处红了一片,嘴角也有淤青。
贺章说:“去格斗馆练了一会儿,许久没活动,生疏了。”
“擦药了吗?”她有点担心,“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贺章瞳色幽深,语调却漫不经心:“这种角力运动,受伤免不了。够不着,药就不擦了。”
“不擦药怎么行呢。伤在哪?够不着我可以帮你。”
“真的?”
“当然!”
他眼中掠过一丝笑,来不及被对面人捕捉,就消失不见了。
“好。”
贺章带她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仍是昨天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身份对调。他成了伤患,她是上药的人。
“你把伤处指给我。”皮一夏取出两只棉棒,边蘸药边说。
贺章没吭声,两手抓住T恤下摆,。
“啊!!”皮一夏惊叫出声,脸“唰”一下红了,猛举手挡住自己视线,有点磕巴地说,“你、你干嘛脱衣服?”
“不脱衣服怎么上药?”他扭过头看她,眉头皱着,神色别提多正经了。
皮一夏却很懵。她以为,是胳膊肘、后颈,这种程度的够不着,至少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完全没想过……
“你还上不上!”他似乎不耐烦了。
皮一夏心还慌着,被他这么一问,又觉得自己小题大作了。是她心不清白,对他想入非非,他只把她当成一个上药的工具人。她强迫自己放松,也把他当一个伤员去对待。缓缓转过头,面朝他后背,掀眼一看。
“这么严重?!”
整个后背全是大大小的淤青……练这个格斗,到底是图什么呢?
贺章偏过头,视线里是她皱巴的小脸:“不算什么。”
一只手落到了他左肩,贺章几乎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疼了?”她还没碰到患处呢,不过是扶住他的肩做支撑。
他的声音有点紧绷:“不疼。你继续。”
“哦。”
另外一只手,落到了他右侧肩胛骨下方,那里有一片青紫。
灼热的痛感,和来自她掌心柔柔的暖意,令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有两股强烈的冲动在体内奔突不止,一股向上直抵心脏,另一股向下,冲向无法言说的地带。
他知道不该在此时生出冲动,但控制不了。这种感觉太久违,他几乎忍不住想叹出声来。事实上这并不算愉悦,仅仅这样被触碰,太不够了,他现在需要的更多。
她的手在肩胛骨处缓缓揉搓,还偏头问:“疼吗?需要减点手劲儿吗?”
“不用。”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用点力。”
“……还要用力啊?你可真能忍!”
感受到她加了一点力气,与此同时,扶在他左肩的手也掐紧了,染得很精致的淡粉色指甲陷进肉里,他只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需要做点什么来分心。
正好,她又在追问:“你到底为什么练格斗啊?这打来打去的,多疼……”
“你说的那些高雅运动,没什么实用价值。”
“实用价值?你指什么?”她的手停了下来。
“生活里能派上用场的价值。”
“比如揍人吗?”皮一夏揶揄地笑,“可是,对于豪门家族来说,越不实用的东西,才越能彰显自身的煊赫吧?
“我不需要。”
好吧。
皮一夏换了一只棉棒,蘸好药水,往他侧后腰上涂。
“你以前也揍过人吗?”
“有一个格斗比赛选手。”
“赢了吗?”
“险胜。”
“厉害,你毕竟是业余爱好者。可是,为什么要跟正式选手打呢?”
贺章似乎在想什么事,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看他不顺眼。”
这种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中二少年才会说的话,完全不是贺式风格语言。
身后突然没动作了,贺章奇怪地转过头,却没找见她的眼。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贺章看不见她表情,却隐约察觉,她又不开心了,为什么?他略侧了身子,正待开口问,却听见幽幽的语气从背后传来。
“是你情敌吗?”
皮一夏突然想到这个。他这么沉稳理智的人,能让他看不顺眼的,大概只能是情敌吧?或许是那个念念不忘的女生,喜欢上了这个格斗选手,贺章为爱而战,再难也要上,像一个骑士,多么伟大!
她忍不住用力按了下他后腰的红肿处,不出意外地听到一声闷哼,继而是他有点莫名其妙的声音。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那人嗑药赌博家暴全占,惹了事,退役到俱乐部做教练,来的第一天就对我说,中国人,Fuck!”
“啊……”歧视中国人,那确实可恨。
她忽然又雀跃起来。
后背的伤处理完了,皮一夏松了一口气,说:“脸上的,你自己擦吧。”
贺章转过身来,她不小心看到他光洁的胸膛,左胸到肩窝那片,也是红肿的。没敢多看,借着收拾药箱的动作,低头躲开了目光。
贺章却拿起T恤往身上套,皮一夏转头惊问:“胸前的伤,不擦药吗?”
“不用。麻烦。”他说着又要穿衣服。
“揉两下的事,哪里就麻烦了!”
她有时真的不理解,男的做点什么事都嫌麻烦。活着麻烦吗,吃饭麻烦吗?
贺章盯着她,脸上浮起挑衅之色:“要不还你来?”
“……”
四目相对,静了十几秒,她忽然也挑衅似的回:“好啊。”
这回轮到贺章愣了。他本来没抱希望,能被她照顾得这么周全。可眼下,那张神色稍显严肃的小脸,靠近了他,举着两根棉签,将药水涂抹到他左胸,然后缓缓伸出一手,贴上在患处。他一时分不清,是疼的感受更明显,还是爽的感受更多些。喉结上下滚动,他轻轻咽了一下。
皮一夏也在忍。她没法对自己不诚实,帮贺章擦药,大半是出于关心,小半是出于色心。
处理后背时,还有正当的理由,毕竟他帮了她不少,回报是应该的,来到胸前时,就完全没法用常理来解释。必须要承认,对于贺章的挑衅,她有点半推半就。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像Oliver那样,搭一搭他的手,甚至被他握一下,这样的情绪太强烈,她整个人都乱套了。
这次的心动,简直像一场海啸迎面掀过来,她被完全吞噬,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心房被一股强烈的冲动塞满了,以至于她来不及充分思考,忽然抬起头,迎向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说:“你要不要,和我做偶尔约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