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府内,徐劼得知周远山已死,心中甚是烦闷和忧急,遂一面负手在院中来回踱步,一面向坐在旁边的张子复道:“张公子,如今周远山死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乾坤扇?倘若没有你爷爷的宝藏,我们还拿甚么去施展皇图霸业?”
张子复悠悠地喝着茶,不急不躁道:“王爷稍安勿躁,其实我们也并非毫无头绪。”
徐劼听了这话,脸上登时露出喜悦的神色,忙上前坐到张子复对面,问道:“此话怎讲?”
张子复道:“王爷,周远山虽然没有告诉你乾坤扇的下落,但也无意中暴露了一个重要线索——他的妻儿和乾坤扇息息相关。”
徐劼听了后,拍手笑道:“对呀!”又问道:“那我们还等甚么?赶快派人去把周远山的妻儿抓回来!”
张子复忙道:“王爷别慌!我早已派舒月和狄青一路跟着周远山的妻儿,她们母子早已是瓮中之鳖,想抓他们,易如反掌。不过……”说到这里,想了一想,续道:“周远山的妻儿身上究竟有没有乾坤扇的线索,我也不敢笃定,所以我便先让舒月和狄青跟着她们一段时日,看看她们最终会去往哪里。”
徐劼听了,点头道:“还是张公子你考虑得周全。”
一语未了,只见心腹侍卫高湛走来禀道:“王爷,属下刚刚打听到锦衣卫副使风无情离开了京城,是奉命去追杀周远山的妻儿。”
徐劼听了,狞笑一声,问道:“他是一个人么?”
高湛回道:“只带着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也是一名锦衣卫,但看着面生,并非四大锦衣卫之一。”
徐劼听了这话,便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四大锦衣卫没有跟随,风无情便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哼,这一次本王定让他有去无回!”说着,便向高湛嘱道:“飞鸽传书给‘川西四鬼’,让他们在路上把风无情给本王截杀了,然后带着风无情的人头回来见本王。”
高湛恭敬应了声“是”,正要施礼告退,却忽然被张子复叫住。
“风无情就是那个去狱牢看望周远山,还冒犯王爷您的人,对不对?”张子复向徐劼问道。
徐劼道:“不错!他区区一个锦衣卫副使,竟敢威胁得罪本王,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若不将他碎尸万段,实在难泄心头之恨!”说着,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张子复思忖道:“听闻他刚从狱牢出来,周远山便咬舌自尽了,我想这绝非是巧合。”
徐劼皱眉道:“本王也一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张子复道:“以我对周远山的了解,他绝不会无缘无故自尽,何况他的妻儿还危在旦夕。”略一沉吟,又道:“我想他的死,多半和风无情有关。”
徐劼冷笑道:“管他是否有关,总之风无情本王一定要杀!”
张子复忙道:“不,我们暂时还不能杀他,因为他身上还有许多可疑之处。”
徐劼听如此说,便无奈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算不杀风无情,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把周远山的妻儿给杀了罢?”
张子复想了一想,道:“不如我亲自去跟着风无情,一则阻止他杀周远山的妻儿,断了我们找乾坤扇的线索;二则查探他是否真的和周远山的死有关。若真的有关,那他身上或许也会有乾坤扇的线索。”
徐劼听了,笑道:“这样也好。那本王便让川西四鬼跟你同行,听你差遣,助你一臂之力。”
张子复忙施礼道:“多谢王爷!”
......
风无情带着江文瑄离京后便一路纵马疾驰,日夜兼程,几番换马,第二天便来到了河南境内。
到晌午时分,风无情见江文瑄早已是一脸疲惫之色,又见前方不远处刚好有一家小茶棚,便向江文瑄柔声道:“文瑄,累不累?我们到前面喝口茶歇息一会儿。”
江文瑄早就想下马休息一会儿再赶路,今听风无情如此说,心里喜不自禁,忙道:“好啊。”又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洛阳?”
风无情望着天际,道:“我们稍作歇息,今晚应该就可以赶到洛阳。”说着,便领着江文瑄缓缓来到茶棚。
只见茶棚外拴着几匹骏马,有一辆镖车,边上插着几面醒目的镖旗;茶棚内有一群穿着青布短衣的镖师,簇拥着一个锦衣少年。
风无情和江文瑄下了马,一径走进茶棚,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茶棚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妇,那汉子在一边角落里煮茶充当厨子,他的女人则负责端茶倒水,招呼客人。
见风无情二人进茶棚坐下,那妇人便忙笑脸迎了过来,问道:“请问两位公子要来点甚么?”
风无情淡淡道:“劳烦给我们一壶好茶,几个馒头。”
那妇人笑笑道:“好的,两位公子请稍等一会儿。”说着,便转身端茶去了。
自风无情二人踏进茶棚后,茶棚内另一边的那群镖师脸上的神情便陡然冷肃,目光中透着防备之意。
风无情心中只想好好歇息一番后继续赶路,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漠不关心,视而不见。
然而江文瑄因鲜少出门,对江湖中的人和事都充满了好奇,所以一进茶棚后便悄悄打量着那群镖师,继而又细细打量坐在众镖师中间的那个锦衣少年。
江文瑄见那少年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却生得英姿勃发,且眉宇间又还透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于是心中仰慕之情,登时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那锦衣少年也正聚神打量着江文瑄。两人四目相对,江文瑄忽觉面烫耳赤,慌忙低头掩饰。
茶足饭饱后,风无情便要放下手中的茶杯,叫上江文瑄启程。
不料就在这时,只见茶棚外忽然走来了三个虬髯糙汉,分别扛着粗.大的铁锤、铁锥和铁斧,大摇大摆地走进茶棚后,便围着茶棚内最中间的桌子坐下,刚好将风无情二人和另一边的那群镖师隔在两边。
“老板!”其中一个糙汉拍桌大叫一声。
那妇人正在一旁聚神帮着她男人煮茶打下手,听到喊声,忙丢下手中的茶叶,笑吟吟地迎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请问要来点甚么?”
那三个糙汉见她五官端正,皮肤白净,颇有几分姿色,便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一面流口水,一面哈哈笑道:“小娘子,长得不错呀,陪大爷们乐呵乐呵。”
那妇人又惊又恐,竭力想要挣脱,无奈那几个糙汉均力大如牛,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江文瑄本就胆小,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登时惶恐万分,忙紧靠着风无情。
这时,那妇人的男人听到哭喊声跑了过来,见他女人被几个糙汉非礼轻薄,心中虽忧急如焚,却又惶恐不敢上前,只得双膝跪地,苦苦求饶。
然而那三个糙汉却丝毫不理睬他,依然对他女人动手动脚。
风无情冷冷地望着一切,心中本不想多管闲事,却又实在看不过那几个糙汉调戏良家妇女,于是暗自将三分内力汇聚右手掌,想将右手中的茶杯飞出去,震伤那三个糙汉,然后救下那可怜的妇人。不料他正要出手,忽听到有人向那三个糙汉厉声喝止。
风无情饶有兴致地循声望去,只见出声的原来是坐在茶棚另一边的那位锦衣少年。
见那少年多管闲事,那三个糙汉登时勃然大怒,喝道:“他奶奶的!哪儿冒出来的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也敢管你爷爷们的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三人便各自抓起武器,准备动手。
趁他们分神不备之际,那妇人急忙乘隙挣脱,躲到她男人背后,夫妻二人随即一同躲到那锦衣少年身后去。
只见那少年身周的众镖师纷纷拔剑冲上前,指着那三个糙汉怒道:“放肆!你们竟敢对我们少镖头出言不逊!”
那三个糙汉听到“少镖头”几个字,纷纷皱了皱眉,问道:“此地临近洛阳,难不成你们是洛阳天龙镖局的?”
“不错。”一年老的镖师指了指那锦衣少年,恭敬道,“这位便是我们洛阳天龙镖局的少镖头,苏飞扬。”
那三个糙汉听了,便看了苏飞扬一眼,均想:“天龙镖局人多势众,且素闻几位镖头武功都很高,连当今武林盟主耿如云都要忌惮三分,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转念又想:“但苏飞扬这小兔崽子扰了我们兄弟三人的好事,若是就这样放了他,实在难泄我们的心头之恨,除非,他向我们磕头道歉。”想毕,三人齐声向苏飞扬道:“臭小子,看在天龙镖局三位镖头的面子上,只要你跪下向我兄弟三人磕头赔个不是,我们便饶你一命,然后放你们一干人离去。”
苏飞扬适才见那三个糙汉调戏良家妇女,心中早已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为江湖除害,此时又听到他们三个竟然不知死活地要自己跪下道歉,登时更是怒不可遏,遂道:“好啊,等我砍下了你们三个败类的项上人头当球踢后,再跪下向你们道歉。”说着,霍然拔出剑。
那三个糙汉听了苏飞扬的话,登时脸色一沉,齐声骂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还敢大言不惭,奶奶的,爷几个今天非要把你大卸八块,才能泄我们心头之恨。”话毕,三人便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苏飞扬一面令其余镖师退下,一面自己刷刷刷地挥剑迎了上去。
风无情和江文瑄聚神望着苏飞扬与那三个糙汉的搏斗,见苏飞扬渐渐占了上风,心中均松了口气。
半响后,只见那三个糙汉均被苏飞扬削了数剑,发出几声惨叫,随后相继踉跄趴在地上。
苏飞扬握剑上前,本想一剑了结那三个糙汉,不料那三人忽然磕头求饶,并发誓从此改邪归正,痛改前非。
苏飞扬见他们信誓旦旦,十分诚恳,心想:“‘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们如此诚恳,又兼轻薄未遂,我不如便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想毕,便收剑回鞘,道:“既然你们诚心悔过,那我便饶你们一命。”
那三个糙汉听了,急忙磕头,千恩万谢。然而苏飞扬刚转过身,往回走,那三人忽然露齿狞笑,抓起兵器向苏飞扬后背心袭去。
江文瑄见了,急忙喊道:“小心——!”
一语未了,只见风无情手中的茶杯疾如流星般飞了出去,当当当地将那三个糙汉手中的兵器一一击落。
苏飞扬惊愕回头,见那三个糙汉竟然出尔反尔,偷袭自己,当下怒不可遏,上前一剑便将那三人一起杀了。
众镖师这时上前来,簇拥着苏飞扬问道:“少镖头,你没事罢?”
苏飞扬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向风无情和江文瑄施礼道:“多谢二位兄台救命之恩!”
风无情淡淡道:“举手之劳。”话毕,便一面拉着江文瑄启程赶路,一面在桌上留下了银两——除了茶饭钱,风无情还特意多留了三十两银子,一是想赔偿茶棚内损坏的桌椅碗筷,二是想让开茶棚的夫妇多拿些钱逃往别处去谋生,此地已不能再栖身。
见风无情带着江文瑄就要走出茶棚,苏飞扬忙上前拦道:“两位兄台请等一下!在下苏飞扬,请问两位兄台尊姓大名?他日若江湖再见,在下必定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风无情心里本有些不耐烦,但见苏飞扬一副谦谦有礼的样子,少不得施礼回道:“萍水相逢,区区贱名,不足挂齿!苏公子,告辞。”话毕,便领着江文瑄出了茶棚,当先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绝尘而去。
江文瑄上马后,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苏飞扬也正望着他的背影,见他回头后,便立刻向他点头微笑。
江文瑄见了,忽觉脸上一烫,于是急忙拍马离开茶棚,向风无情追去。
这里一个年老的镖师走到苏飞扬身边,郑重道:“少镖头,看这三人的外貌和武器,似乎像江湖传闻中的‘陇西六魔’。”
苏飞扬听了,皱眉道:“就是在江湖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那六个败类?”
那老镖师道:“不错。若属下没猜错,想必这三人便是四魔严大锤,五魔杜如锡和六魔李膘。我们杀了他们三人,只怕其他三魔知道后不会善罢甘休。”
苏飞扬不以为意道:“怕甚么?这六魔臭名昭著,我早想杀了他们替江湖除害。”
那老镖师听他如此说,便不好再多言,只是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只见苏飞扬这时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赶回洛阳了。”
众镖师齐声应了声“是”,随即跟着苏飞扬陆续出了茶棚,纷纷翻身上马,启程离去。
一行人刚离开,又有三个虬髯糙汉行色匆匆地来到小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