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见那两个蒙面人来者不善,便一面将周夫人母子护在身后,一面冷冷道:“我不想杀人,你们若想活命,就请让开。”
大概是被他冷厉的气势所震慑,那两个蒙面人互望了一眼,纷纷迟疑不敢上前。
半响后,只见那蒙着面的紫衣女子朗声道:“我们也不想与阁下为敌,只要你留下身后的那对母子,我二人便立刻让开,放你离去。”
风无情道:“倘若我执意要带走她们呢?”
那紫衣女子道:“既如此,那我二人便只有得罪了。”说着,便和旁边的青衣男子一起挥剑向风无情杀了过来。
风无情心知不能与他们纠缠,当下霍然拔剑,剑光一挥,一道凌厉剑气犹如狂风一般横扫出去。
霎时间,只听两声惨叫,那两个蒙面人纷纷喷血倒地,重伤不起。风无情忙乘机带着周夫人母子离开小巷,赶回客栈去。
……
江文瑄在洛阳城内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周夫人母子的身影,于是便想着赶回客栈去与风无情汇合。然而他本就鲜少出门,又是初次前来洛阳,一时不慎便迷了路,辨不清回客栈的方向。
江文瑄无奈徘徊在大街小巷,见身边人来人往,几次三番想找人问路,却都因胆怯而不敢开口,只得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乱串。
良久过后,江文瑄正感到焦虑无助时,忽听身后有个声音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干甚么?”
江文瑄心头一震,忙回头一看,原来是昨日在路上萍水相逢的天龙镖局少镖头,苏飞扬。
“还记得我么?”苏飞扬笑吟吟问道。
江文瑄面露羞怯之色,点头道:“记得,你是天龙镖局的苏少镖头。”
苏飞扬见他记得自己,不禁又笑颜逐开,道:“正是。”又道:“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来回走了半天,你是不是在找人?”
江文瑄讪讪道:“我……我在找我哥哥。”
“你哥哥?”苏飞扬皱了皱眉,“就是昨天与你同行的那个人?”
江文瑄点头道:“是的。他让我回客栈去等他,可我……我迷路了。”话毕,羞愧垂首。
苏飞扬哈哈大笑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迷路呢?”说着,见江文瑄低头羞愧不语,便又笑道:“我生长在洛阳,对洛阳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你要去哪儿?告诉我,我带你去。”
江文瑄听他如此说,不免又惊又喜道:“真的么?”又道:“我要去‘云来客栈’,劳烦苏少镖头带我去好不好?”说着,施了一礼。
苏飞扬笑了笑,柔声道:“好,请跟我来。”说着,便领着江文瑄向东南角走去。
二人静静走了几步,江文瑄便问道:“对了,苏少镖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飞扬见问,便回头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大酒楼,笑道:“我们镖局昨天刚走完了一躺镖,适才我和几位镖师正在那边酒楼上喝酒庆贺,不料却看见你在大街上独自徘徊。”
江文瑄道:“原来如此。”
苏飞扬一面走,一面瞧着他,柔声道:“对了,还未请教尊名?”
江文瑄面红耳赤道:“我……我姓江,名文瑄。”微微一顿,又道:“是‘瑄玉’的‘瑄’。”
苏飞扬听了,便柔声念了一遍,笑吟吟道:“斯文内敛,温润如玉,这个名字的确很适合你。”
江文瑄听了这话,只觉脸颊一阵滚烫,忙低下头,默默前行。
只听苏飞扬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江文瑄迟疑半响,道:“我……我本是江南人。”
苏飞扬听了,笑道:“江南是个好地方。‘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曾走镖去过几次江南,很喜欢那里。”
江文瑄抬头瞧了他一眼,微笑不语。
苏飞扬道:“你笑甚么?是不是我念得不对?”
江文瑄忙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起你昨天杀人时的样子,所以此刻见你斯斯文文地念诗词,觉得有点……有点怪怪的。”说着,又不禁笑了。
苏飞扬笑道:“哦?你昨天见我杀了人,就以为我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粗鲁武夫,是不是?”
江文瑄笑了笑,不作回答。
苏飞扬又道:“我虽是练武之人,却也很喜欢吟诗填词。那你呢,喜不喜欢诗词?”一面问,一面瞧着江文瑄。
江文瑄点头“嗯”了一声,道:“我自小便很喜欢诗词歌赋。”
苏飞扬忙笑问道:“那你最喜欢哪一首呢?”
江文瑄见如此问,登时红了脸,低头不答。
苏飞扬见他这样,笑谑道:“你羞于启齿,不会是……是‘那种’诗词罢?”
江文瑄听了这话,登时连脖子都红透了,忙道:“才不是!我……我最喜欢的词是元好问的那首《摸鱼儿·雁丘词》。”
苏飞扬听了,又惊又喜,柔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嗯,这首词也是我最喜欢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江文瑄听了这话,只觉脸烫得似乎快熟了,而且心早已跳到咽喉,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于是忙快步走在前面,以掩窘态。
苏飞扬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徐徐跟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默默前行,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只听苏飞扬朗声道:“我们到了。”
江文瑄抬眼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果然就是云来客栈,登时喜不自禁,忙向苏飞扬揖礼道:“多谢苏少镖头!”
苏飞扬笑谑道:“以后出门可要留心一点,不要再迷路了。”
江文瑄脸上一红,便忙施礼告辞,向客栈走去。不料他刚走没几步,却又被苏飞扬叫住。
江文瑄闻声回过头来,只见苏飞扬笑道:“那个……后天晚上是洛阳的灯会,不知江公子可否赏脸,与我同去赏灯游玩?”
江文瑄见苏飞扬突然邀游,心中又惊又喜,却又有些羞怯,于是低下头,缓缓回道:“我……好。”
苏飞扬见他答应了,登时喜不自禁道:“那好,后晚戌时,我就在刚才与你相遇的那家酒楼外等候,我们不见不散。”
江文瑄点头道:“好,不见不散。”话毕,只觉面烫耳赤,于是便忙辞别苏飞扬,往客栈走来。
客栈内,风无情带着周夫人母子回到房间,却没有看到江文瑄,心中不免忧虑,迟疑了半响,正要出门去找寻,不料江文瑄突然推门回来了。
风无情见江文瑄安然无恙,登时如释重负,忙上前问道:“文瑄,你去哪里了?怎会这个时候才回来”
江文瑄羞愧道:“风哥哥对不起,我迷路了,绕了一圈才回到客栈,让你替我担心了。”
风无情柔声道:“没事就好。快收拾一下行李,天一黑,我们便护送周夫人母子离开。”
江文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夫人和她怀中的幼儿,急道:“为甚么要走得如此匆忙?”
风无情道:“洛阳不安全,周夫人她们不能在此地久留,所以我们今晚就走。”
江文瑄听了这话,想到来不及和苏飞扬一起去看灯会,心中便郁郁不乐,但又怕被风无情察觉,于是只得佯装若无其事,默默去收拾行李。
……
洛阳城北,悦来客栈内。
张子复瞧着跪在地上的舒月和狄青,冷冷道:“让你们看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都看不住,以后还如何指望你们助我复国?”
舒月和狄青羞愧道:“少主,风无情武功太高,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才让他把周远山的妻儿给带走了。”
张子复听了,叹了口气,道:“算了,起来罢。”
舒月和狄青听了这话,忙道谢起身。
张子复又叹道:“你们从京城一路跟着周远山的妻儿到洛阳,跟了这么多天,竟然一无所获,最后还让风无情把周远山的妻儿带走了。”
狄青听到这里,忙道:“少主,其实……其实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张子复听如此说,忙问其意。
狄青徐徐回道:“周远山通敌谋反,本该被株连九族,而且风无情本来也是奉命来追杀周远山的妻儿,但不知为何,我和舒月跟踪他们到那僻静的小巷时,我却隐约听到风无情对周夫人说他不是来杀她们母子的。”
张子复听了,思忖半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舒月不待狄青说话,便先回道:“少主,此事千真万确,连我也听到了。”
张子复听了,拍手哈哈笑道:“好,很好!看来我心中的疑团终于得解了。”
舒月和狄青听如此说,忙问道:“少主,甚么‘疑团’?”
张子复笑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周远山在牢中自尽而亡?”
舒月和狄青均点了点头。
张子复又郑重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风无情曾去牢中看望过周远山,如今又违抗狗皇帝的命令,偷偷保护周远山的妻儿,这其中一定有甚么猫腻。”
舒月想了一想,惊道:“少主您的意思是……难道风无情是受周远山之托,特意来保护他的妻儿?”
张子复点头道:“极有可能。”沉吟半响,又道:“我怀疑周远山是不是以乾坤扇作为交换条件,让风无情替他照顾妻儿。若真是这样,那周远山自尽一事就说得通了: 因为他已将妻儿托付给了风无情,心里再也了无牵挂。不然,他绝不会在妻儿还危在旦夕时就自尽了。”
舒月听了,便道:“倘若不出少主所料,那风无情很有可能知道乾坤扇的下落,甚至乾坤扇可能就在他的身上。”
张子复道:“希望如此罢。”说着,长叹了口气。
舒月深知他心中的忧虑,便忙柔声慰道:“少主您不要担心,塞外传来消息,主公还有两个月才会出关赶来中原,我们还有足够的时日拿到乾坤扇。”
张子复听了这话,便松了口气,道:“但愿我们真能在两个月内拿到乾坤扇。”
一语未了,只见一个下属匆忙走了来,禀道:“少主,风无情正带着周远山的妻儿匆忙离开洛阳。”
张子复听了,冷哼道:“很好!今晚我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