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铁门上贴着的福字已经开始脱落，要掉不掉。
许清推开门，家里面积不大，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连个电视都没有。
“自己找个地方坐。”
“好嘞。”
黎墨坐到有些年头的沙发上，许清则去了厨房，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柜台上，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
“打听我的事干什么？”许清问道。
黎墨挠了挠头：“问到了，有点好奇而已······我不是故意想打探你的隐私的。”
“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对上黎墨隐隐有些期待的眼神，许清撇了撇嘴，“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你骗傻子呢？”
“你不就是？”
“······”
许清把装满水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推了过去：“喝吧，干净的。”
黎墨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这里。
空间不大，甚至有一点拥挤，但是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墙根爬满了霉菌，头顶的吊灯和风扇也都是老旧款式，表层已经泛起了重重一层黄色。
“不是放假了吗？你家怎么只有你自己？”
“都在上班。”许清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微眯着眼，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你放假不和家人待在一起吗？哦，看你打电话的那个样子也不像会待在一起。”
黎墨撇了撇嘴：“清清你说话也太直接了···不过你说得对。”
这次许清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气氛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忍受，黎墨率先开口：“呃······许清，你吃饭了没有？”
“没，正打算做。”说着，许清已经站在厨房，把塑料袋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有泡面、火腿和一瓶牛奶。
许清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要一起吃吗？”
黎墨摆摆手：“不用，我不饿。”
是真不饿，他刚吃了一大碗炸酱面，又喝了一瓶矿泉水，肚子里都有些撑了。
许清哦了一声，往锅里倒了干净的水，水开之后把泡面饼放了进去。
“你中午就吃泡面？”
“嗯。”
态度十分冷淡。
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室内只剩下水开的呼噜声。
正午的阳光照进拥挤的小屋，为灰暗的地方增添了一份温暖。
黎墨躺在沙发上，懒洋洋道：“许清，对运动会你没什么看法吗？”
许清一边煮面一边回话：“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要强制穿短袖的诶，你不怕冷吗？”黎墨清清楚楚记得许清报了接力跑，八度的天气穿短袖可不是开玩笑的冷。
“上场之前和之后都可以穿外套的。”许清顿了顿，朝着黎墨挑挑眉，“墨哥原来这么不抗冻的吗？”
“你墨哥再怎么说都是个人啊，还没觉醒超能力呢。”黎墨换了个姿势，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正好能看到在厨房忙活的许清，“倒是你啊，昨天爬山的时候，我们四个就你身上最凉，别到时候挺不住晕过去啊。”
“我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许清把煮好的面盛出来，用刀把火腿肠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放进泡面碗里时还特地摆了一下盘，卖相十分不错。
小区里住的大部分是些老人小孩，这时候都在睡午觉，安静得很。偶尔有车笛声传来，随后是车轮疾驰而过的声音。
客厅里没人说话，只有许清默默嗦面的声音。
许清轻咳一声：“你···真的不打算吃一点儿？”
黎墨张了张嘴：“我真不饿。”
“那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
“你长的好看。”
“······”
就多余问这一嘴。
许清喝了一口牛奶，黎墨朝他伸出手：“给我喝一口呗，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嘴上这么说，许清还是把牛奶递了过去。
黎墨浅尝一口，是巧克力口味的，甜腻中带着丝丝苦味。
味道还算可以。
“太无聊了。”黎墨把牛奶放到茶几上，瞪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许清，你不无聊吗？”
“不无聊。”
好样儿的，又把天聊死了。
躺尸了一会，黎墨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拍了拍屁股：“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许清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
黎墨没有立刻回家。
他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在C市的朋友发来的：墨哥，最近怎么样？
这个人的备注是“石头” ，黎墨有印象，是他在C市收的小弟。
上小学的时候喜欢装逼，看动漫还染上一点中二病，到处收小弟城里帮派。
黎墨凭借自己的硬拳头以及自称超绝人格魅力，收获了一大批死忠小弟。大家都是一群爱装逼的中二少年，以至于他的小弟到现在都还不离不弃。
记得黎墨从C市离开的时候，那群小弟硬是拉着他高唱“兄弟抱一下”，调跑得找不着北，还自我感动得潸然泪下。
当时公交站台的人都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们。
黎墨打字回复：挺好的，有房子有票子。
【石头：墨哥，你啥时候回C市一趟啊？我们都可想你了。】
石头只是个绰号，本名叫付大可。黎墨认识他开始，这小伙子就一直剃寸头，看头像个石头，因此得外号。
他还是所有小弟中最狗腿子的。
小学的时候，石头对黎墨言听计从，仗着自己大哥牛逼到处乱吹，但是特别仗义，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把自己大哥供出去。
到了初中也是如此，石头成天“大哥”“大哥”地喊，听得黎墨尴尬又羞愤，说他还不听，最后也只是把“大哥”改成了“墨哥”。
【黎墨大帅逼：你们又想唱兄弟抱一下？】
【石头：眼镜儿说上次你表情不太好，这次我们就不唱了。】
【石头：我们听说你之前回来过一次，墨哥你也太不仗义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那次回家本就是被临时喊回去的，黎墨根本没记起还有这一茬。
【石头：墨哥，昨天来了一个人，说和你是朋友，你认识不？】
【黎墨大帅逼：你不说名字也不说外貌的，靠我感觉蒙啊？】
【石头：好像是叫白什么玩意儿。】
不会是······白胜吧？
白胜确实说过要回C市，还问自己要不要一起来着。
【黎墨大帅逼：哦，我看看什么时候有车回去看看。】
【石头：好嘞！墨哥你到之前一定要告诉我啊，我给你准备欢迎仪式！】
【黎墨大帅逼：不用，歇着吧你。】
黎墨关上手机，心想着反正在这里也没事做，回C市好歹能和石头他们一起出去上上网、骑骑车，不至于被闷死。
正好有一趟下午的公交车，黎墨连东西都没收拾，拿着个手机就走了。
公交车上，黎墨趴在窗户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面。
站台上浩浩荡荡站了一群人，个个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五颜六色的头、紧身束脚裤、嘴里还叼根烟。像他妈神经病集体出逃了。
黄昏时分，公交车和站台上都没什么人。
幸好这时候人少，不然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黎墨在司机大哥谜一样的眼神中下车，笑着挥了挥手：“哟，好久不见了啊兄弟们。”
为首站着的就是石头，小寸头往前一站就是兵：“欢迎墨哥回家！”
身后的紧身裤小伙子们齐声高喊：“欢迎墨哥回家！”
黎墨：“······”
这场景好像广告里的小说，战神十年征战沙场终于回来，众战士齐声高喊：“恭迎战神回家！”
好他妈尬。
“你们···都不吃晚饭的吗？”黎墨随便找了个话题。
石头说：“知道墨哥要回来，我们就提前过来在这儿等着，墨哥不回来我们都不吃！”
黎墨捂了捂脸：“这是要我请客的意思？这么多人一人一根棒棒糖嗦嗦得了。”
“也行。”
“······”
话是这么说，但总归是自己的小弟，黎墨还不至于小气到不请客。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自助麻辣烫店，把本就不大的小店坐得满满当当。
黎墨坐在中间，打了个哈欠：“石头，你说的那个白胜，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们的？”
“哦，不是他来找的我们。不对，也是他来找的我们。”石头说，“昨天我和哥几个一起去网吧，在门口说起了墨哥你之前打游戏的辉煌战绩，然后那个姓白的就过来问我们是不是认识黎墨，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黎墨有些惊讶，没想到白胜也会去网吧这种地方。
不是说网吧不好，只是C市的网吧完全就是小混混聚集地，年轻的小混混、中年的小混混，甚至还有老年小混混。
坐在电脑前抽烟喝酒摔键盘，经常嘴里口吐芬芳、脏话不断，一张嘴都能打上马赛克的程度。
单从白胜这个人的言行与性格来看，他不像是会踏足小混混聚集地的类型。
“白胜儿干嘛打听我······”话还没说完，黎墨突然停住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白天为什么要打听许清？现在白胜就是为什么要打听他。
黎墨被吓了一跳：“卧槽······不会吧······”
石头算不上聪明，一开始就没搞明白白胜是怎么回事，现在更是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了墨哥？那个姓白的是不是和你不对付？我替你收拾他啊？”
“去你丫的，少给我惹事儿。”黎墨摆摆手，“那是我同学······反正你以后对人家礼貌点儿，别张嘴就叫姓白的，跟叫仇人似的。”
石头：“好嘞墨哥。”
虽然没听太懂，但是点头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