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以为这村里空无一人，可能时间流速到了已经是被屠村之后时，远处传来一声撕裂的尖叫，那声音穿透了寂静村庄上空，不难想到发出声音的人遇到了何等疼痛。

“是，小墨。”

沈之之想起，自己就是在这棵树下第一次遇见她，那个笑起来可爱的女孩，还有个一模一样但是内向的小岚，她还没来得及问，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村中央有一块圆形的空地，周围群山环绕，前面还有水流经过，于是族长便把族人活动、召开族会的屋子修建在这里。巨大的空地也是村民们最喜欢的地方，可是现在满地哀嚎。

还有数百黑衣人持刀围在周围，密不透风地将仅剩的慧石一族有修炼能力的人围在中间，手中的刀皆是煞气。

为首的几人都是鹤发鸡皮，其中一人身着灰色道袍，举起手中的禅杖用力砸向刚刚发出尖叫声的女孩，似是不满用不上她做神器器灵，嫌弃她刚才那声聒噪，又补了一杖，彻底断了她还能再活的可能。

沈之之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黑发黑衣的女孩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身满脸的血迹，仰面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平时的吵闹活泼，一丝呼吸再无。

“小墨，小墨！”

岑邺用力从身后按住她的双肩，眼里也是不忍，这女孩就是他救的那大叔的孩子，也知道之之这几日都是跟她在一起。

“之之，我们救不了。你发现了吗，我们好像......不能被人看到，我们被幻境隔绝了。”

他们到这的路上也没有隐瞒气息，刚才沈之之的喊声也丝毫没有压抑，可是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向她。

沈之之眼底坠下大颗泪珠，喃喃道，“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啊，凭什么，凭什么！”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慧石一族的雕刻满是怨气和哭诉。

灰衣道袍的假道士又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女孩，一手用力拎起女孩脆弱的脖子，一边挑剔地嫌弃孱弱的灵力基础。

“凑合吧，这村里除了那几个老头，都没什么灵力。这个......双生花，寓意倒是好，看看你能不能给我这宝贝开灵，若是开灵，也算是你们两个有点用处。”

旁边的随从双手供起禅杖，假道士口中念念有词，空的手瞬间凝聚起黑雾，狞笑一声，“小姑娘，去找你姐姐吧。”

黑雾从女孩头顶拍下，女孩三魂七魄都被他放在头顶的掌心吸着向外离体，魂魄离体的痛苦不亚于身体的分裂，吸出的魂魄极不稳定，颜色一如女孩一样澄净，时隐时现。

沈之之眼睁睁看着小岚的魂魄被压成一团，强塞入禅杖之中，可是那禅杖也只是晃动一下，并没有神器化灵预兆。

她就在几步路之外，打出的灵气，挥出的剑法全都穿透这些人凭空消失，无力地垂下手。

没有灵力的老人被一刀灭口堆在角落，灵力强大的人早已被吸魂取魄，小墨和小岚的尸体交叠在一起，两张年轻秀丽的脸上都是还未瞑目的恨意。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出现，这原本是她们要去庆贺隔壁石俊大哥订婚的日子。

时间还在流转，沈之之跪坐在地上，看着小墨和小岚的尸体被人随意丢弃在那，逐渐变为原本的灰扑扑的慧石，又因为没有灵力化为了光点，飘散在空中，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存在过这样的一对双胞姐妹。

沈之之伸出手，那光点有少许落在了她的指尖，“日后，我若是找到那些人，必帮你们报仇，安心。”

幻阵场景又逐渐扭曲消失，等他们再次有了五感，人已经站到了密室之中。

岑邺的手搭在沈之之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给她擦拭泪水的动作还没放下，感觉到幻境消去，他回手背在身后，指尖还有一滴水光。

“之之，这里似乎已经是密室之中，看来那幻阵是为了带试炼者去亲历慧石一族的绝望。”

他们在雕刻石像前消失，但是现在却是出现在一处静谧却灵气四溢的密室，或许已经不是一处密室，而是繁衍的......洞穴。

沈之之感受着这浓郁的要溺人的灵气，环视周围，目光所及，从顶到地，角落处处，都是形状各异的石头。

她抬手擦擦眼角的水痕，放缓脚下的步子，轻轻俯身避开一处从上方延伸下来的石头，凝神看着石头上附着的灵，无骨无形，灵气萦绕成灵体蜷缩在石面，仿若沉睡的婴儿。

感受到灵的形成和灵气在加速凝聚慧石实体的过程，沈之之倒吸一口气，本想低声唤岑邺，怕惊扰了这里的灵，转为传音。

“这里，是不是慧石一族仅存的根本，或许早年的族长已经想到了会有灾难降临，做好了退一步的打算，但是仅仅保存下来少许族人，而秘境的主人则是助一臂之力，帮他们封印在秘境之中，不必被外界打扰。”

岑邺也是赞同，眼神看向慧石的灵，“或许他们预知了未来，上古族群都有些密而不传的本领，慧石一族也一样。”

他顺势跨步站在她身前，翻手从袖中取出一株灵气四溢的灵草在俩人站的地方，让灵气溢出，免得因二人到来破坏了这里原本盈满的灵气。

修士自身会自动汲取灵气，这里的灵气太浓，若是被他们吸取，反倒是破坏了原本的养灵温床。

灵气融合时，沉睡的灵毫无波动，身形都是灵气凝成，随着空气中的灵气聚集，呼吸起伏，大多都有了类似人类的面庞身形。

沈之之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一角石灵寄居的石头本体，对上他关怀的目光，微微摇头，“若是没有之前的一场幻境经历，我也不会共情，现在看着他们，就像是小墨小岚依然可以复生一样，我只有欣喜和庆幸。”

她曾经看过前辈高人的法宝中有器灵存在，但是也只是淡淡的羡慕，毕竟神器认主，修炼成灵，二者都是机遇不可求。但是这慧石一族却是给修仙者指出一条贪欲铺满的捷径，经过灭族之劫，藏身在秘境当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才生出这密室中仅有的灵。

想来，外面的小石头也是被地下休眠的灵滋养出来的精石，只不过后生的精怪与这里天生地养的灵简直是云泥之别，天生的灵声生来便是天道的宠儿，修行一道顺利的一步登天也是有可能，小石头那样开了灵智的精怪则是修行之路漫漫。

岑邺看了下逼仄的洞穴，俩人仅有立足的狭窄地方，甚至由于他刚才站到沈之之身前，一时间把地方挤满，无法转身。

沈之之仰头看着身前的人，身后便是来时的路，崎岖不平，还有蜿蜒下伸的石头，她看着岑邺的背，突然觉得好像很好靠的样子，刚才也是他一直护佑在她身边，冷静地劝慰她......

岑邺回身便看到和自己近在咫尺却走神的人，心下翻着涟漪。如若知道那秘境幻阵竟是带他们神游千年，还要小姑娘流泪伤感，说什么那日也要破了幻阵。

“我们......”

沈之之对他眨眨眼，想起要说话，又改成了传音，“你有什么想法吗？”

若是岑邺执也跟她一样的想法自是最好，如不然，她只好跟刚认识的伙伴分道扬镳。

虽然她舍不得岑邺的手艺，而且这一路有他陪着也很有意思，至少赏心悦目。在她遇见的仙君中，算上师兄们，岑邺光靠脸也能排进前三了，就算武力值低了点也不怕，大不了她多炼制些防护性的法器赠他。

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岑邺坦荡表示，“君子取之有道。”毕竟任谁看过这一族的经历，也不会再想用那邪术修炼。

沈之之心下落地，总算没看错他，也不枉费救他一次。

岑邺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不然怕是会笑出声，就算那日没有她“美救英雄”，他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看着她嘴角抿起的弧度，大概知道她心情很好，他就不探究了。

只是看着还在孕育中的灵，沈之之有些犯难，蹙眉思索，手指绕着腰间垂着的香囊。

岑邺提出，“我们可以只取些许经过滋养的普通精石，还可以给你炼器用，既不会影响这里的灵，也算作是我们进入秘境的奖品，可是......选哪里取呢。”

沈之之想不出头绪，便决定先探寻一番，找到这里的核心，把洞穴情况摸清楚再做打算。她长得娇小，在逼仄的缝隙里穿梭也不会突兀。

落后一步的岑邺便弯下腰，小心翼翼绕过低些的石柱，他本就高大，只好弯腰走在小姑娘后面，顺便帮她护着身后。

洞穴内灵气充足，可是石柱交错，整个空间都被石头占据，休眠的灵也是附着在灰扑扑的石头表面，地上也是坑坑洼洼，时不时就有凸起的石块。

沈之之总觉得这里像是有灵的呼吸，尤其是安静的时候更加真切，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她就像偷盗的小贼，一个不小心就要惊扰到主人的闲憩睡意。

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小心就越容易出错，沈之之稍微分神，脚下便踩到了石头，弯腰的姿势不好调整，她便整个人扑向前面。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岑邺伸出的手仅仅抓住她的袖口，被她的力道带着踉跄了一下，伏着身子靠近了半跪在地上的人，把眼前娇小的人圈在了怀里，凭着优越的身高优势，他唇边就是小姑娘白嫩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