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因为程璐母子俩回来变得热闹很多,严歌身体好了些便下地继续打理家里的大小事,男人到底笨拙,不过几天而已就已经有些乱的不成样子,严歌真是哭笑不得。
程璐没什么事,跟在嫂子身后帮忙做点琐碎小事边聊天。
“家里没个女人真是不成,别看男人们处置外面的大事有条不紊,内宅的事杂且琐碎,没耐心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撂挑子走人,倒是难为你大哥了。”
程璐一点都不给大哥留面子:“也就嫂子认他的好,换成脾气大的,就他这样只会添乱的只有挨骂的份儿。”
两人说话间管家从外面进来,给两人行礼,神情越凝重地说:“大爷让老奴到账上支一千两银子,年前托城东白家从南边置办了些大货银子还没结,快过年了白家人找上门来讨了。”
严歌看了眼账本,笑道:“该是给人结了。”
程璐没错过嫂子脸上那一瞬间闪过的为难,程家的家底只怕是已经见底了。
等管家离开,屋子里陷入沉默,程璐在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问道:“嫂子,是不是家里比我想的还要难?不要瞒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要不我回去同我公公说说,从他那儿借点应急。别硬撑着,马上要过年了,一家人唉声叹气坏来年好运气。”
严歌笑着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程璐想说的话只得咽回去。
文中对程家遭遇麻烦这件事并未多提及,原主满心满脑子都是宋一成,很少回娘家,更别提关心娘家是否遇到难处,而程家上下对这个女儿都疼宠有加,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想让她担心,所有的苦痛都忍在心里。
而穿越来的程璐将这番苦心看在眼里,她本想着带儿子在娘家多住一阵子,眼下看来倒是不得不提前回去了。
不管在哪里总有很多身不由己,而人总是没法做到真正的自私,温柔和爱护是最深的牵绊,将他们仅仅地缠绕在一起。
在程家住了三天,程璐在饭桌上说自己应该回去了,正笑着逗弄孩子的程老爷笑意淡了几分,试探地挽留:“再多住阵子吧,学进都还没玩够呢,我让人从庄子上弄了些好吃的来,让他尝尝。”
程璐看不得父亲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自己,点头说:“那就再住几天吧。”
学进紧张的小脸也顿时放松很多,他想和表哥表姐一起玩,站起身奋力地给娘夹菜,一桌子的人全都被他喂了一筷子菜,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全都笑起来。
又住了三天程璐还是带着学进回家了,中途顺道去首饰铺子挑选发钗,答应了儿子的事情岂能不办?
程璐好笑地看着儿子再那里拧着眉头选,来来回回犹豫不定:“娘,我实在挑不出来,可以都要吗?”
程璐摇头:“那不成,送人的礼物一定得是最用心最合适的,不能因为拿不定主意就贪心。”
学进应了一声:“表姐喜欢穿粉色衣裳,这支粉桃样式的更适合她,娘,我选好了,就这支吧。”
程璐摸了摸儿子的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给表哥选的礼物可得你自己拿银子,知道了吗?”
掌柜原以为是宋家小少爷帮自己的母亲挑选首饰,刚想夸这孩子孝顺,听着后边的话变了味儿,有些不解又觉得神奇。这位宋家少夫人当真是个奇人,这天下女子有哪个会像她这样不说操持家务反而整天盯着自家相公,不许去赌坊不许去酒楼,要是去花楼与那些漂亮的姑娘们说两句话,她后脚带着家丁就上门去抓人。若是宋大公子就此收敛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越追月来劲的主儿,两口子像是非要斗个高低,自然就成了整个宁城的笑话。
谁家当娘的不是恨不得将整个家业都毫无保留的给儿子,儿子同当娘的借银子还真是头回听说。
宋学进点头说好,掌柜的帮忙包起来,恭敬地将母子俩送出去回来还好笑地摇头。
寒风太过猛烈,程璐刚扶着学进进了马车,才要上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欣喜地声音:“弟妹?”
程璐转头看过去,先是疑惑,而后才想起这人是谁,抿了抿嘴,笑道:“夏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你不是正在教孩子们课业吗?”
哪怕是在寒风中,夏遇依旧脊背笔挺,目光澄澈:“今儿歇了一天,有个孩子病了,我来探病,顺便到书斋去了一趟,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程璐笑了下,夏遇家境清贫,白日里在学堂给孩子们讲学,晚上还要帮书斋抄书,如此勉强够一家人温饱。此人有傲骨,不会轻易地与人亲近,亦不屑行阿谀奉承那套。只是不知为何宋一成锒铛入狱后,这人分明得新皇赏识却不曾为好友辩解伸冤,两人数十年的兄弟情义,怎么会形同陌路呢?
宋学进从车里探出可爱的小脑袋,冲着夏遇甜甜地笑:“夏叔叔。”
夏遇摸了下他的头,眼睛看着程璐:“今儿天冷,快上车吧,今儿是要回宋府了吗?一成是混账了些,兴许等他转过了劲儿就好了。”
程璐弯了弯嘴角,她对宋一成没什么好说的,原主天天在耳边苦口婆心地劝这人仍旧如一头拉不回的牛,几年尚且没有半点成效,如今她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夏大哥也早些回去吧。”
淡漠的阳光下马车驶出视线,夏遇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以往程璐只要听到宋一成的名字就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却不愿多谈,到底男女有别,不好多攀谈,他和宋一成是多年好友,但碍于彼此身份,他甚少去宋府做客,对宋家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如林成佑和魏子延知晓的多。
但能让程璐变成这样,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马车在宋府前停下,程璐略显吃力地将儿子抱下来,娘俩说说笑笑地回家。
前院院子里摆放着几十口箱子,下人正忙着往库房般,宋夫人亲自站在那里盯着,眉眼间是止不住地喜气,抬眼看到他们娘俩,笑着迎上来:“这些人是从北疆回来的,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我方才听了一嘴,说是今年的生意比往年都要好,赚了不少银子。”
程璐这次回来也再想要不要和宋老爷提这件事,不想还没见到人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还真是场及时雨,不过这倒是不怪作者,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实在没必要多浪费笔墨,这些情节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翻过去了。
“那可真是大喜事。”
程璐想带着儿子先回去换身衣裳,宋老爷正好和管事走出来,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张开双臂,笑声爽朗:“学进回来了,快过来,祖父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宋学进二话不说跑过去扑进宋老爷怀里,被宋老爷抱起来,走到最中间的那一口箱子面前打开,只见里面全是些孩童喜爱的玩物,宋夫人和程璐见状只是笑,但是翻着翻着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躺在那些玩物下面的分明是摆放整齐的金子,还有两袋银瓜子。
“等开春了这些就能玩了,这是祖父给你的,可要收好。”
宋夫人眼热的要命,强装镇定,笑道:“老爷,学进还小,您给他这些做什么?正是养习性的时候,一有个不慎可怎么了得?”
宋老爷当即不悦,吹胡子瞪眼:“胡说,我孙子乖巧懂事,知道分寸。”
程璐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那可是黄金,就是宋一成这个未来的家主也没见过这么多,宋老爷对学进实在是太宠爱了。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个儿子将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心里也得打个咯噔。
宋学进看了眼站在远处安静的母亲,又看到往这边走来的人,用软而稚嫩的声音说:“祖父放心,我会跟着您好好学做生意,让钱生钱,不像爹一样只知道花银子惹娘生气。”
宋一成刚走到程璐身边,就被儿子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
宋老爷被孙子的童言稚语给逗得大笑,冲着程璐说:“让你娘帮你收好成吗?我乖孙说得对,不能像你爹一样,一把年纪了只知道花银子惹人生气。祖父将他每月可用的银子给削减一半,好不好?”
宋学进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到过外人议论娘的不是,他已经知晓什么是好坏,爹这样一次一次地欺负娘,他觉得娘好可怜,所以十分郑重且认真地说:“祖父把银子给我娘,让我娘买好看的衣裳穿,免得爹又去赌场里输个精光。”
宋一成脸上越发挂不住,这个儿子向来是个孝顺的,怎么在程家住了几天变得这么没大没小?虎着脸斥责道:“先生教你的规矩都等忘了?在外面住了几天心还真玩野了?”
宋老爷赶在程璐张嘴前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半点不给面子,怒斥道:“怎么?还说错你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成天没个正行,将来我要是有个好歹,能指望你撑起这个家?”
宋一成想起那天在程家程璐不给情面的数落他,这一次他不禁扪心自问,如果爹真的不在了,这个家他能不能撑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