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盛行访妻婚。
成婚之后的男女不会住在一起,夫妻分居是很正常的事情,男女各自同自己的母族与同母兄弟姐妹们住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在公卿贵族之间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这个生来体弱的贵族家长子的名字,叫做无惨。
据说他生在很冷的冬天,冷得庭院里的湖面都结起了厚厚的冰块。
生下他的女人,身体情况不是那么好,但是却对产下腹中孩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她的骨血,还是她的野望。
生产的那天,为了能顺利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特地去寺庙里请来得道的高僧念诵经文,名声在外的阴阳师驱除邪魔,母亲歇斯底里的惨叫,混杂着各种各样的灵媒人士做法诵经的声音,一时间格外的诡谲和荒诞。
慢慢的长夜结束的时候,细腻的晨曦洒落裹着素色霜花的松枝,经文被扔进了火盆里,蜂拥而生的火苗把纸张烧成了灰烬,散落在刺骨又明亮的冷风里。
夫人最后生下了一个死胎。
他不会哭也不会闹,皮肤苍白宛若纸张,全身上下沾满了母亲的血。
原本他应该马上被当做死胎处理掉,即将要被扔进火盆里烧成灰烬的时候,他却哭了起来,嘹亮又凄惨的哭声,混杂着嘶哑的鸦鸣。
这个一出生就被死亡恐吓的人,至今也在恐惧死亡。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死亡,在素有「魔都」之名的平安京,吸引到咒灵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麻仓叶王给她普及过的东西里,这东西是纯粹的咒力集合体。而咒力,则是大多数人类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无法控制住外溢出身体的东西。
一朵一朵聚在一起的乌云可以挤满整个天空,吞掉光线,那么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能生成新的东西也不足以为奇。
穿着宽大狩衣的大阴阳师往火盆里扔下一张符纸,摸了摸虎斑猫柔软的脊背,趴在他膝盖上的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火光驱散了浓郁的夜色,清楚地映出他的眉眼,原本是清秀柔和的眉眼,却硬生生地显得有些冷硬。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人类内心丑陋的欲望而已。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麻仓叶王在给她演示占卜之术的时候说过的话。
负面情绪越是强盛,越是受咒灵的青睐,体弱的长子看不到纠缠他的东西,可是无时无刻都在释放的负面情绪却极好的吸引了它,从这个人类身体里溢出的东西,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奈奈无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抬脚跨过了门槛,目光与倒挂在屋顶上的东西对视。
它们最优先的捕猎原则,是先吃掉看得到自己的人。
“你……看得到……”扭曲的咒灵张开了蛇类一样的嘴巴,唇隙一路开裂到了颈脖,像是蟒蛇裂开了嘴。
它在笑。
“对,我看得到。”
眼部缠着白色绷带的小姑娘,在此起彼伏的剧烈咳嗽声和侍女不解的目光里,慢慢抬头,与屋顶的空气对视。
“还有,你笑得真难看。”
小姑娘笑了。
小姑娘转身就跑了出去,身体灵活得像只猫一样跳过门槛之后,拐角就没了影子。
侍女想要张嘴呵斥她,阴冷的风却刮着她的脸庞,像是追寻猎物的恶兽一样从面前疾驰而过,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她掀翻在地,被掀起的御帘哗啦如排山倒海的浪潮,衣袖被适才大人打翻在地的药汁浸染成一片深色。
她茫然地跌坐在地上,像是一只被扼住后颈的食草动物,脊椎像是灌了冰水一样,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
良久,她听到了同伴的尖叫,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额角一路流下。
盛夏的蝉还在持续不断地嘶鸣,角落里的香炉烟雾缭绕,熏香混杂着苦涩的药味。
事情的最后,目睹一切的侍女都在议论那个突然跑进来说了奇怪的话又突然跑出去的小姑娘,大人的病情却在她离开之后意外地归于平静,虽说不能算是变得健康了,但好歹不会危及性命。
被掀翻在地上的侍女脸上多了一道非常难看的疤痕,大人对她脸上的伤痕出乎意料地很在意,派人把她送到了麻仓叶王那里。
侍女不负期望地在大人的父亲面前见到了眉眼柔和气质儒雅的大阴阳师,还有那个突然跑进来又突然跑出去的小孩。
对方像只松鼠一样,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点心屑。
眉眼柔和的大阴阳师在看到侍女脸上难看的伤疤的时候,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进食的小姑娘,语气温和地开口。
“你处理事情没有处理干净,奈奈。”语气温和到让人无缘无故全身发寒。
侍女低着头,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在麻仓叶王面前抬头直视他的。
“她要跑出来我也没办法嘛。”侍女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因为身高原因,眼角的余光恰好能看到她刚刚把点心咽下去的样子。
“嘛,不过总归有我的责任。”侍女察觉到她在靠近,脊梁无声无息地僵硬起来,无声的恐惧弥漫开来。
“你不用怕。”
侍女弯着腰的下巴,任由这个还没有到她肩膀的小姑娘居高临下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好好的一张脸就这样被毁掉,挺可惜的。”侍女看到了小姑娘被白色绷带缠起来的眼睛,声音无喜无悲,仿佛面前只是一捧尘土一般,无足轻重。
诡异的一天结束之后,第二天,侍女若无其事地开始进行日常的工作,侍奉主人、打扫卫生,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尖,说到兴头的时候,脸会泛红,一切都与之前的没有不一样,侍女还是做着重复的工作,脸也还是和前几天的脸一样,只是性子在那之后变得谨慎了一些。
唯一不同的是,大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阵子之后,就无事发生一样转移了注意力。
……
第二天早上的早饭很丰盛,除去不变的汤饭之外,还有炖菜和烤鱼,鱼是今天早上刚送来不久的新鲜食材,也是非常昂贵的食材。
厨房里做饭的式神在这几天似乎摸准了一点小姑娘喜欢甜口的食物,清理掉鱼的内脏之后,沿着脊背将整条鱼切开,置放在架子上烤,烤制的过程中刷上了蜂蜜,肉质鲜美,还带着蜂蜜的香甜。
结果导致小姑娘出门的时候,不负众望地吃撑了。
早饭过后,奈奈被麻仓叶王提溜到了阴阳寮,也就是麻仓叶王平时工作的地方。
平安京最大的特产之一,就是这里的魑魅魍魉和阴阳师,名气最盛的阴阳师传承家族要数麻仓叶王代表的麻仓家,以及羽茂家,同时这两家的关系也是最耐人寻味的。
麻仓家当代的家主麻仓叶王曾经被羽茂家前代的家主羽茂忠具收养、教导,羽茂忠具还在位的年岁,羽茂家平安京第一阴阳师家族的地位无可辩驳,然而这个地位却在羽茂忠具逝去之后,被麻仓叶王所在的麻仓家取代。
阴阳寮里的阴阳师都穿着白色的狩衣,云朵一样在宅邸里飘来飘去,宽大的衣袖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去。
两家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子弟同在阴阳寮就职,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无意间碰上,空气里也难以掩饰一股子火药味。
平时独来独往的麻仓叶王今天带了个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好像有问题,来来往往的人,在看到熟悉的人影旁边的小家伙的时候,眼神里不免带了点好奇和探究,云朵一样柔软蓬松的狩衣,衬得小姑娘越发得小个子。
在阴阳寮里工作的人,遇到同僚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于是进阴阳寮的第一天,奈奈和看麻仓叶王不对头的羽茂家现任家主打了个照面。
对方是上任羽茂家主羽茂忠具的长子,单看面向,年纪显得比麻仓叶王大上不少。
麻仓叶王满脸的风轻云淡,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面相刻板的羽茂家主的眼睛动了动,目光落到了眼部缠着一圈圈绷带的小姑娘身上,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被上任羽茂家主捡回来的麻仓叶王。
“你好像多了个喜欢把来历不明的人捡回去的爱好。”他说,“还是个瞎子。”
麻仓叶王还是笑,这句话听起来不怎么礼貌,但是他似乎没有生气。
他的手心贴在奈奈的发顶上摸了几下,“她会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强大得多。”
羽茂家主的脸色一沉,心情看起来更糟糕了,
就像很多年以前,被前任羽茂家主捡回来的麻仓叶王也是又瘦又小,不起眼,谁也不知道知道,到最后,他会成为大阴阳师,成为在有他的时代,最强的阴阳师。
麻仓叶王露出一个无害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牵起手边的小姑娘,越过面色不好的羽茂家主离开了。
越是无害,越是一肚子黑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戳中别人心里的伤口,直戳别人肺管子,这一点,奈奈在麻仓叶王身上见得并不算少。
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是人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着闲着没事干的时候。
此前,阴阳寮里少有出现女性的时候,今天阴阳寮里来了个小姑娘,还是麻仓叶王带来的小姑娘。
来阴阳寮的次数多了,插着缝隙向她搭话的人也就多了,杂七杂八的问题比麻仓叶王书房里的文书还多,劈头盖脸地往小姑娘头上砸过去。
部分的问题和麻仓叶王有关,资历较浅的阴阳师和没有转正的阴阳生的问题占了大部分,八卦和吃瓜是人类的天性,为了能在小姑娘身上获取可靠的「情报」,在一次看到小姑娘脸颊上还没有擦干净的点心残渣之后,齐齐拿着点心去贿赂小姑娘。
一群大男人挤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讨论个没完,活似讨论爱豆的追星族,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麻雀,入世未深的阴阳师们对麻仓叶王怀揣着非常纯粹的憧憬,打心里把他当榜样和偶像,连带着偶像是猫派和狗派都遭到了讨论和争执。
麻仓叶王名声在外,连同股宗这只被名声在外的麻仓叶王收养的虎斑猫和小姑娘也跟着一起名声在外,经过奈奈和众人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大家伙一致得出了麻仓叶王是个猫派的结论。
奈奈抱着点心盘子,嘴巴里还是鼓鼓的,“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和叶王大人的猫啊。”其中一个阴阳师说。
奈奈鼓鼓的腮帮子动了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就像只小猫崽!”旁的阴阳师哈哈大笑。
股宗是真正的猫,你是像个小猫崽一样的小女孩。
这样一想,麻仓叶王好像真的是个猫派没错。
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宅邸的天空,夏日温热的风拂过斑驳的树影。
几个私下讨论大阴阳师的生瓜蛋子最后被赶来的麻仓家本家的阴阳师以不务正业的罪过,提溜着去受罚了,后一步麻仓叶王就闻讯赶来,温吞吞地朝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奈奈有理有据地怀疑,是他干的。
炎热的夏季逐渐在消弭的蝉声里迎来尾声,某天夜里,古老的山林吹来一阵凉风,发黄卷曲的枯叶落了一地,盘踞在京城周围的比叡山一点点染上金黄的色泽。
秋季来了。
秋日的天空孤高冷清,柔软的云朵翻滚舒展,在天边卷起胭脂妆色一样的靡丽,乌鸦嘶哑的啼鸣回荡在日暮垂垂的黄昏
鸭川河畔的地面龟裂的裂痕宛若一张庞大的蜘蛛网,疯长的芒草有的个头甚至比她的个头还要高。
火红的残阳泼洒在荒芜的地面,绵延的山脉在天际画出昳丽的曲线。
如麻仓叶王所言,奈奈的确帮上忙了,一整个夏天,祓除第一只咒灵之后,小姑娘就开始了一整个夏天的驱邪任务,早上照常赖床被麻仓叶王提起来之后,去阴阳寮报道,然后就满平安京找鬼打鬼,见咒灵砍咒灵。
麻仓叶王给她送了一把刀,刀身纤细、清冽如水,弧度优美,这把刀出自盛产铁矿砂的伯耆名匠之手,看到这把刀的时候,麻仓叶王突然想到了家里矮矮小小个的小家伙,刀身的长度恰好适合她目前的身高。
比起刀术和体术,阴阳师更倾向于术式,优秀的术法和醇厚的灵力更受青睐,揣刀上岗的小姑娘显得格格不入。
小姑娘的术法师从麻仓叶王这位大阴阳师,自己却走了截然不同的刀术流派,不由得让人堪堪称奇。
提到阴阳寮里拎刀打鬼的小家伙,基本上都知道是麻仓叶王带着的小姑娘,小猫崽一样的小姑娘。
傍晚的时候,奈奈提着刀,追着一只咒灵一路追到了鸭川河畔,血红色的残霞无声无息地漫上了河畔,腐烂的味道萦绕鼻腔。
周围的景物变了,她沿途看到了草草盖着草席的尸体,萦绕在腐烂的肌肉上不肯离去的虫蝇,枯槁消瘦的人像是被丝线牵起来的木偶,眼神徘徊在茫然和清醒之间,瘦骨嶙峋的身体没有几两肉,内脏看起来也没有几两,仿佛是一层皮肤蒙在了人骨上,有人牵着丝线摆弄他们。
衣着还算整洁的小家伙突然闯进来,顿时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只兔子掉进了狼窝里。
但是兔子的皮囊下是什么,也不可单看表面定论。
他们像是看到了五花肉的饿狼,垂涎欲滴,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恨不得啃掉她的骨头。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会普度众生的好人菩萨之类的,这种事情听着,麻仓叶王都比她会干。
饿肚子是很难受的事情,但是主意打到她身上,她是不会手软的。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把人胖揍了一顿。
被她揍趴下的人,怨毒的目光宛若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在削掉她身上的肉,剃掉她身上的骨头,她突然想起来,这样的目光在被麻仓叶王带回去之前,她见过。
她干脆利落地把死瞪着她不放的人踹翻过去。
浓郁的夜色从兜头倾泻下来,星光泼洒在鸭川荒芜的河畔。
她才意识到,天黑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这里离城里好像有一些距离。
恍惚间,她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沙沙的风声,卷着轻柔的衣料摩挲的声音。
奈奈眨了眨眼睛,把刀放在了膝盖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蹲在了地上。
麻仓叶王提着灯笼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就像是个石墩墩一样扎在芒草里的小家伙。
他温和地笑了笑,“你要这样在这里过一个晚上了吗?”
奈奈托着腮,慢慢地从地面上站起来,“走丢的小孩子,要在原地等大人来找。”
“那我来找你了,回家吧,股宗还在等我们。”麻仓叶王牵起了小姑娘的手。
头顶的星空缀满了星辰,清冽的星光落在了河畔枯黄的芒草上,夜风在层层叠叠的芒草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窸窸窣窣的浪潮。
起先被她敲晕在地的人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面目狰狞如野兽一样朝麻仓叶王扑了过去。
饿极了的狼,似乎也会将人分开,好欺负的和不好欺负的,这么一看上去,其实奈奈才是比较好欺负的那个,但是这里所有人都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揍过了,这么一比划,外表养尊处优的麻仓叶王似乎才是更好欺负的人。
提着灯笼的麻仓叶王还是笑,被拢在纸罩子下的烛火晕染出柔和的火光。
手里的刀脱手,奈奈干脆利落地把刀掷了出去,刀柄正中对方的脸颊。
偷袭失败的人被这大力的一击砸到在地,翻滚了几个圈之后才堪堪停下来,捂着脸,发出不堪入耳的污秽辱骂。
小姑娘走到被适才被她掷出去的刀旁边,眼神无波地从刀鞘里拔出了刀,清冽如凛冬湖水的刀锋,直接卡到了那人的口腔里,轻轻转动,嘴唇就被擦裂,铁锈的味道弥漫开来。
终于闭嘴了。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帕子,擦干净了刀身,干脆利落地扔掉了那张手帕,把刀身收进了刀鞘里,转身拽着麻仓叶王的袖子就要走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居然在发呆。
“你不走是想要留在这里吃宵夜吗?”奈奈问。
麻仓叶王笑了笑,“这里没有宵夜。”
“那你在发什么呆?”奈奈问。
麻仓叶王从奈奈手里将自己的衣袖子拯救回来,很自然地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宛若父兄一样温和宽厚的手。
“我在想……真渺小啊。”麻仓叶王仰了仰头。
星光兜头倾泻下来,洒满了整个鸭川河畔的大地。
麻仓叶王心思敏感,还有点玻璃心。
这是奈奈对自己目前监护人的认知。
爱与恨是相连的,爱意越是绵长,恨意就会越发得浓厚。他打心里在乎人类,可是人类展现出来的面目,却丑得要命。
知道她想法的麻仓叶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崩得小姑娘脑仁儿都疼了。
“我可不在意这些。”奈奈捂着被麻仓叶王崩疼的脑门嘟嘟囔囔地说。
麻仓叶王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小姑娘,时不时抬头看着缀挂星辰的夜空,慢吞吞地带着迷路的小姑娘往回走,枯黄的芒草掀起排山倒海的浪潮,夜虫的嘶鸣此起彼伏。
走的时间长了,走的路远了,奈奈远远地看到了矗立在京城入口处的朱红色的鸟居。
麻仓叶王笑了笑,“星星也需要出来散步不是吗?”
奈奈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他的话了。
出来散步的人或者星星,总得记住回家的路。
他们这一路走得并不算是太舒坦,拦路打劫的人已经遇到几个了,好在都解决了,比起拦路打劫的强盗,皮笑肉不笑奇离古怪的牛鬼蛇神更让麻仓叶王糟心,特别标注一下,这个牛鬼蛇神不是咒灵,也不是妖怪,也不是鬼,而是人。
除去阴阳师外,一同侍奉朝廷的还有咒术师,本身的能力和阴阳师有点相似,但是却又不大相同。
打个比方,阴阳师所使用的灵力可以同时在治疗和驱魔两个方面奏效,咒术师更专职于破坏,本身所使用的咒力就是极具破坏性的东西,如果要治疗,就得将负面的咒力,进行负负得正,得出正能量的反转术式,可是能使用反转术式的咒术师,一直都很稀缺。
对方貌似和麻仓叶王相熟,慢慢的拨开了垂在面前的御帘,双方彼此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麻仓叶王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而对他产生特别的优待,该怎么样就这么样。
老头子的眉头不负麻仓叶王所望,蹙了起来,显得有些不满。
中规中矩的礼节过去之后,注意力却不免落到了他带着的小姑娘身上。
“她更适合成为咒术师。”老人眼神淡淡,连语气也带着一股老头子才会有的优越感。
“不劳您费心了。”麻仓叶王表情稳如老狗,手却不自觉把小姑娘拉到了身后,云朵一样的狩衣遮住了她大半个身体。
“这是我家的孩子。”麻仓叶王笑得眉眼弯弯。
奈奈已经听到他心里在骂人的声音了。
——死老头子。
奈奈:哦豁。
死老头子移开了眼神,似乎没把这位年纪尚轻,却名震整个平安京的大阴阳师放在眼里的意思,放下了手里的御帘之后,牛车的车车轱辘慢慢地开始转动,摇摇晃晃往驶过了鸟居。
老头子的牛车消失在街道拐角处之后,麻仓叶王慢慢地开口,语气颇有点语重心长,“听好了,那个死老头子是五条家的。”
“以后记得离远点。”麻仓叶王皮笑肉不笑地说。
别靠近咒术师,会变得不幸。
奈奈觉得麻仓叶王说得有道理,这个死老头子怎么看都让她很不爽,刚才她就应该趁着死老头子不注意把他车轴打断了。
麻仓叶王:“……这倒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