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一次次把燕窝从滚烫放到冰凉,坐在夕阳微斜的床榻边,认真地端详浣之睡颜。
她在哭,慢慢在梦里抽噎起来,四肢在暖被里蜷缩到整个人只是小小的一个鼓起,连漂亮柔顺的头发都被泪水打湿,只能贴着脸和苦涩的泪水混在一起。他等了一会儿,突然记起老人说过女孩子不好在梦里哭,为什么哭,柒慌了神——你为什么哭?
本来就一直在等她转醒,怎么等不了这一时片刻。可是他再也无法旁观她细碎的哭泣,轻轻伸手,晃醒了浣之。
慢慢睁开眼,看到昏黄夕阳下面容中浮着倦意的柒。想出声问现在的情形如何,青凤说你被惩罚......首领下手可重、我的身体究竟——才发现喉咙干哑艰涩,根本发不出声。
柒叫醒了人才慌慌张张地记起要去倒水,看来一点照顾人的经验也没有。等他端着温水回到床边,浣之正低着头,呆呆地注视着自己两只素白的手掌心,湿润的眼睛和侧脸被夕阳余温镶上金边,瘦削肩膀拢在衣服里,似乎是又清减了几分。
喝了水,她勉强扶着胸口缓过气来,终于能问出声。“现在是什么时辰?”
柒看了眼天色。“唔早喇。”
浣之深呼吸几下,记起眼前最后的景色是青凤微微上挑的妖冶红色眼角,月华如练的大院里梅花纷纷扬扬如雪飘落,然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这时,柒端来燕窝。“你先进点饮食。别的,等回去了再说。”
“你可知道,我刚刚梦见谁?”她抬脸笑了笑,憔悴面孔中带了清苦的美。“我梦到那片林子,你不愿意吃我洗好的青枣。”
柒一下子想起来——颇有些窘迫。“你唔想食?”
浣之刚历了大梦一场,哪里吃得下这厚重之物清粥原本合适,可惜这是炖了燕窝和金丝冬瓜的贵重之物。她摇了摇头,诚实极了。“我没有胃口。”
他只好放下燕窝,不再强求她吃这口珍馐,但浣之尽管不想吃燕窝,却闻出了那碗熟悉的味道。“这可是你至广东带回的杨明府燕窝粥?”
柒点了点头,“下次,我亲自带你去食。”
“下次么?下次......”她垂着眼睛,好像很哀很愁,“柒,我不仅梦到以前,我还梦到过去的花灯。”
这是她没有讲过的事。柒忍不住便问:“咩花灯?如果你钟意——”
浣之突然去拉他的手。柒僵硬在原地,听到她说——“小时候的花灯。”
少女眼里突然焕发出勃勃生机,仿佛有细碎的星光落下来照亮那深黑如墨般的双瞳,“柒,你带我去看花灯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