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柒为任务进过一个山洞。
目标已被他砍断了一手一脚,在洞口倒下后趁柒用千里传音向首领回话,居然操着残缺的四肢爬进黑暗中。
其实柒听到了他艰难爬行时的大喘气和断肢摩擦地面的声响,这声音和各种材质的布料摩擦声不同,是带着人的低声痛哼和挣扎的。好吧,柒现在回想起来,心情是很复杂。他见过太多死法却不得不背着身忍受另一种,而这只因为自己刚刚的一击并不彻底。人忍着彻骨疼痛用断肢爬行的声音,怎么可能不在这具象化了的安静中醒目呢。这方圆百里内无人烟聚落,柒又挑了落日前山林里最平稳、最无鸟兽活动的时段行动。他盯着树冠,是想要立刻回身去再补一刀的,踏进山洞中时,却突然想起自己濒死时看到的东西。
流血过多的时候,人身上特别特别暖和,他恍惚以为自己还活在小时候,记忆也混乱不堪,有时候是带着蜜桔和青枣的乳娘,有时候是面目模糊了的妈妈,有时候是一团柔软的白光轻飘飘落到额头上,带着冰丝丝的凉意,却一触即分。他贪恋这份清凉,伸手向前去抓,却抓不到;使力向前靠去,竟一下子醒了过来。
浣之的黑头发像瀑布一样从他肩膀流下,温柔地把他拢进了一片比四周稍暗的地方。她见柒转醒,很轻很轻地眨了下眼,笑嘻嘻地凑过来捧住他两颊。“醒了?”
他正躺在浣之暖和的腿间。背部抵着钟塔最高层的木质地板,一伸手就能碰到那口硕大无比的沉钟。形式老旧,又布满了灰绿色的铜锈。
柒默了两秒,仿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又或许只是不想动。
“快起来呀,”浣之催促道,埋怨的口吻变为娇嗔。“马上要放烟火了!”
他翻身坐起,想起了后面发生的事。
最后自己等那人没动静后,终于一刀砍下目标的脑袋,却忍不住说了些话。
当时说的什么,现在已经忘了。但此刻的酸涩难受和痛苦万分似乎和回音中层层叠叠的仇恨叠在一起。他过去有多么害怕听到自己的声音,现在就有多么后悔面对浣之的笑颜。因为她真的没有杀过人,所以不懂。
刽子手自杀,那才真是罪大恶极。